【13】 嗅香天賦初展露
時光回到皓帝十四年,洛城東郊雲舍山林腹地,煉竹園。
風以箏約莫昏睡了個把時辰後,終於漸漸醒來,眼中呈現的依然是那竹屋模樣,青中帶黃的竹子一段一段支撐起一個三角的屋頂。風以箏緩緩坐起,感到後腦銳痛,便伸出手摸摸後腦,厚厚的紗布裹著腦子,她卻依然能感受到那傷口的紋路。
風以箏坐在床上,轉頭望望梳妝台上的銅鏡,鏡中的自己披頭散發,頭裹白紗,麵無血色,那一對陌生的柳葉眉讓她極不習慣。本就巴掌大的臉,兩頰還瘦削了不少,那點嬰兒肥都不見了影子,鵝蛋臉成了瓜子臉,五官倒顯得愈發的精致了。
“我是‘回來了’嗎?”風以箏忽而想起曾經多次在腦中盤旋的沙啞之聲,覺得一切的詭異似乎才剛剛開始。她試圖回憶落水前的場景,周晏臻的笑容,遊艇的搖晃,手腕的受傷……她怎麽都想不清楚自己當時怎麽會猛得向後仰去,落水前,腦袋重重地砸在船身上,立刻不省人事。倒是當時,自己一個人站在欄杆旁,有一股集中性很強的詭譎之氣驟現,那股氣息究竟是什麽!
風以箏腦海中的記憶凝結成了一團,她拚命回憶這種詭異的聲音和氣息最後一次出現的時間。她記得那天清晨的睡夢中,似乎夢見自己被人淹死在大海裏,也就是那天早上,她第一次知道了學校的風雲人物周晏臻。
腦子又開始尖銳的疼痛,風以箏皺著眉,舉起粉拳便朝自己的腦袋砸去,卻依然無法緩解這種劇烈的疼痛。她在這陌生的竹屋裏,坐在這陌生的床上,似乎連自己的身體都是那樣的陌生,心中忽而湧出一陣恐懼。周邊那些古色古香的桌椅,梳妝台,乃至這竹屋中過分的安靜,無不加重了風以箏心中的恐懼。這種恐懼以及疼痛,甚至讓她懷疑,她即刻便要在這個未知的空間裏淒慘死去。
內屋的門被推開,許安潯走進來,見風以箏已醒,心中舒了口氣。
“風姑娘,可覺得身體好些了?”
“還行吧,就是腦子不太清楚。”風以箏勉強笑笑,倏爾感受到了流動的空氣和明亮的光線,那種恐懼和腦中的疼痛隨即減輕了不少。她來到這個世界第一次遇上這麽莫名其妙的事,不過既來之,則安之的想法卻慢慢在風以箏腦中占了上風。
“那便好,風姑娘看看還缺什麽,我過會去城裏幫你添置。”許安潯靠在那梳妝台上,臉上有些不自然,那梳妝台是他前兩天在城郊撿的,該是哪家大戶人家遺棄的,許安潯想著說不定有用,就搬回竹屋來洗洗修修,倒還像那麽回事。
“城裏嗎?我也去!”風以箏一聽來了精神,好家夥,我倒要看看我是穿越到了什麽奇葩地兒!
“風姑娘身子骨還未康複,虛弱的緊,還是我一人去吧!”
風以箏要幹的事,誰攔得住,三下五除二,還是說服了許安潯帶著她一起去城裏。許安潯在竹屋裏翻來搗去,搜羅出一個鬥笠,然後扯下床帷青紗,圍在鬥笠上,遞給風以箏。風以箏心想,這許安潯倒是想的周全,自己病怏怏的,腦袋上還纏著厚厚的紗布,走出去一定醜死了。其實,許安潯隻是覺得,風以箏傷重體弱,戴上紗帷鬥笠可擋風擋日頭。
竹屋小院裏開著幾叢紫色的鳶尾,在青蔥的嫩竹映襯下顯得小巧而嬌媚,還沾著些夢幻的氣息。
風以箏慢步走下竹階,瞧見這些可人的花兒,心中竟有些莫名的喜悅,這花兒生得真俊,“潯大哥,你們幾個大男人,花兒倒養的不錯!”
“此花名喚紫鳶,是洛城的名花,也是公子心頭之愛。”許安潯恬淡一笑,忽又想到公子離去的場景,心中還是有些不安。
“喔~這就是紫鳶花。”風以箏在腦海中搜索著所有有關紫鳶花的信息,卻隻想起了林菲菲的那句“鳶尾花的花語可是‘長久思念’喔~”。自己對百花百香不僅是熟悉,更是精通,可對這紫鳶花竟一無所知。
風以箏走上前去,微微俯身,深吸一口氣,清新的花香混著泥土青草的氣息一同鑽進以箏的鼻子。好熟悉的花香!
“姑娘,戴上紗帷鬥笠,咱們上路吧,早去早回。”
風以箏聞聲回頭,應允一笑,水靈的眼睛輕輕一眨,臉上雖毫無血色,卻也靈動可人。
許安潯深吐一口氣,心想,本該是個多麽美好的姑娘,究竟是何人對風姑娘下此毒手?想罷,許安潯抱拳說道:“姑娘,得罪!”隻見許安潯握住風以箏的左臂,運氣一提,風以箏腳尖微微離地。緊接著,許安潯拉著風以箏向前輕跑幾步,忽而離地,一白一紫兩人便迅速地穿梭於竹林之間。
“哇~!哈哈哈哈~!”風以箏別提多爽了,跟開車兜風似的,這會兒時速該是上了80碼了~!深淺不一的嫩竹迅速向後跑去,還有小飛禽忽而騰空飛起,四散而去。不到半柱香的時間,許安潯已將風以箏帶到距洛城城門一裏處的三岔裏。
“潯大哥!你好厲害!”風以箏穩穩著地,隔著淺紗向許安潯不停地表達景仰。
“從竹屋到城門有段距離,風姑娘大傷未愈,自己走過來恐會太傷元氣。”
“有道理,這麽遠走過來,肯定都走不動了,到城裏可就沒力氣玩啦~!謝啦!”
風以箏莫名地超級開心,一轉身竟看見兩隻彩蝶在身旁飛舞。
“哈,你們這的蝴蝶也挺好客的呀!”
“是姑娘身上散發的香味吸引了彩蝶吧!”許安潯還記得初救風姑娘時,聞到一陣奇香,原不知從何而來,後將風以箏救回竹屋,終於確認,那奇香就是從風姑娘身上散發出來的,那是比紫鳶花香還要純粹的奇香。
“我?”風以箏聽了有點納悶,自己沒注意到自己身上有什麽香啊,於是抬起手臂左聞聞右聞聞,“啊,這不是紫鳶花的花香嗎?難怪我剛才聞花的時候感覺那味道那麽熟悉,原來我早在自己身上聞見了!”風以箏心想,不錯嘛,穿越到這裏,自己竟成了最好的香料。
許安潯微微一笑,便陪同風以箏進了城去。
洛城真不愧是江南名城,人來人往,熱鬧非凡。街邊的小攤一個接一個,攤位後麵是各式各樣的店麵。有賣首飾的,賣糖人的,賣布匹的,賣糧食的,最多的當屬賣花和賣香料的了。
風以箏腦海裏忽然閃過無數個熱鬧街道的場麵,似乎這裏似曾相識。
“姑娘,來盒香粉吧!春末采下的紫鳶花瓣研磨的,可不帶任何雜質!”一旁的小販吆喝著,把風以箏喚到攤位前。
風以箏一看這小攤上琳琅滿目的香粉盒子,一下子來了興趣,左右看看,便從攤上拾起了一個精致的三角曲頂的紫色香粉盒子。以箏打開一嗅,習慣性地摸摸下巴,隔著鬥笠紗帷問:“老板,你說這是紫鳶花瓣研磨的,純紫鳶花?”
“那是當然!姑娘可不是本地人吧?我們洛城啊最有名的花就是這紫鳶花了,漫山遍野啊,比比皆是!”
“既然比比皆是,豈不是泛濫?這花的香粉有什麽值得賣的?”
“姑娘此言差矣!”小販裝出一份高深的模樣,誠懇地說,“紫鳶花花香極淡,這紫鳶花煉出香粉可不是這麽容易的!我這啊是純紫鳶花瓣製成的,可不多見!”
“哦?那你這攤位上擺的幾十盒香粉,都是純紫鳶花香粉咯?”
“那是自然!這香粉可熱銷了,城裏的姑娘們年長的年幼的都喜歡這花的香粉!”
“不是製作不易嗎?看來老板這手藝可是嫻熟的緊啊,能將香味記憶度不高的紫鳶花製成這麽多盒,香味如此清晰的香粉~”風以箏挑挑眉毛,故作褒揚地說。
小販吃了一驚,竟碰上個門道裏的,他“哼——”了一聲,奪回風以箏手中的紫盒子,朝她白了一眼,立刻去招攬別的客人去了。
“風姑娘可是嗅出了什麽門道?”許安潯陪風以箏繼續在洛城繁華的大街上閑逛。
“沒什麽,那小販啊魚目混珠,取了新桃花瓣兒和嫩草條兒混入紫鳶花瓣一起製作了那香粉。”
“果真?”許安潯有些驚訝,這弱不禁風的姑娘看來對香有一番研究。
“剛剛我們出來前,我曾賞過你小院裏頭種的紫鳶花,雖不甚了解,但也看得出是花中上品。我輕嗅發現,這紫鳶花香清淡非常,更時而散出一股泥腥味兒,與我身上散發的氣味也有幾分出入,並不完全相同。我聞了聞那小販的香粉,香氣清晰,泥土味兒中夾著香草氣,必是混了桃花新瓣兒加強香氣,拿青草嫩條的根部假冒紫鳶花特有的泥腥味兒。其中到底有多少紫鳶花成分,這倒不得而知了。”
風以箏娓娓道來,還時不時在街邊的小攤上碰碰這個,瞧瞧那個,語氣平和,更似是司空見慣。
“姑娘今日初識紫鳶花嗎?“”
“額……算是吧!”風以箏自己也不知道算不算,反正是第一回聞,“看,那邊有賣糖葫蘆的!潯大哥,我要吃!”
許安潯聽了,立刻走向街邊叫賣糖葫蘆的老大爺。
風以箏樂嗬嗬地東瞅瞅,西看看,忽而看見一群侍衛模樣的人擁著一錦衣男子,走進一家門麵華麗的茶樓。風以箏眼中閃過一絲光芒,那個人!不由自主地,風以箏朝那家茶樓走去。
“那個人的背影好熟悉啊~”風以箏暗自嘟囔了一句,便跟進茶樓去。
“這位客官,茶樓今日已被包場,不招待其他客人了。”一個小二模樣的小夥湊上來說。
“包場?”風以箏好奇一笑,故意提高聲音說,“這裏竟還有如此闊綽之人,想必定是哪家紈絝子弟,仗著父輩累下家財在外揮霍無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