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環腰初見一動心
白紗女子一躺便昏了三天,少年這幾日忙於事務,未曾過問。倒是紫衣人潯,不知緣由地盡心盡力地為女子更換傷藥,每日洗麵,喂茶水。
清晨,少年一人在林中練劍,一招一式都帶著嗜血的狠。昨日在洛城名揚茶樓與許慕辰會麵的場景,許焱還曆曆在目。
“焱兒索性還是未長大的性子,怎四處遊山玩水,遠至洛城?”許慕辰立於茶樓二層雕花木欄邊,麵向熱鬧非凡的洛城街道,背對著走向前來的許焱和許安漠。名揚茶樓已被許慕辰包場,從樓梯間到走廊,站滿了隨身侍從,好個排場。相較之下,許焱身邊來來往往的不過安漠安潯兄弟兩人,如今許安潯又在竹屋照顧那陌生女子,許焱身邊就隻站著安漠一人。
“大哥說笑了。”許焱雖還不滿二十,言行間顯露的霸氣卻並不輸慕王許慕辰。
許慕辰聽到那聲“大哥”,雙眼一沉,忽又變了個慈愛兄長的臉色,轉過身來說:“弟弟近日可好?”
“多謝大哥掛念,焱兒一切都好,隻是出來前在京城郊野跑失了寶駒,”許焱冰冷的麵容上硬是浮起一層淡淡的遺憾,接著說,“還望兄長能出動九香堂的姊妹幫著尋尋。”
“那可是匹良駒,跑失固然可惜。不過近幾日九香堂事務繁雜,淩鈺怕是抽不開身子,過幾日再看看。”許慕辰拿起桌上的白瓷茶壺,給許焱麵前的圓口小杯中倒下一縷清茗,“焱兒腳力甚好,跑了良駒,還能行之此遠,看來洛城對焱兒意義非凡。”
“哪裏的話,焱兒聽聞洛城紫鳶花開得正盛,想采了製成香材,給大哥送去做鬥香大賽所用的調香劑罷了。”許焱胡亂諏了個理由說說。
“焱兒上心了。花采得差不多可就回京城去吧,這荒蠻小城想必賊人多出沒,焱兒可注意安全。”
“的確,洛城賊人之多,手段之狠,令人咋舌。大哥可曾聽過洛城風家?”
“製香世家,自是聽過。”許慕辰抬起左手,撥弄起拇指上的玉石扳指。
“風家大小姐,前些天遇害了。說是名震全國的洛紫香也就此失傳。大哥這幾日待在洛城,想必定有耳聞。”許焱壓著內心的波動,佯裝平靜地說道。
“是嘛,那倒是可惜。聽說那風家小姐倒是個少有的美人胚子。至於洛紫香嘛,不過是十八年前的曇花一現,無須介懷。”許慕辰的聲音裏聽不出任何的波動。許焱心中已有答案,看來許慕辰自是有弄到洛紫香秘方的法子,不然怎會輕易取了風籽鳶的性命。
……
竹林風起,少年軟劍一抽,從地上卷起數片竹葉,掃入風中。那風中竹葉竟卷起一漩渦,狠狠地砸向一棵內徑如碗的的參天長竹,隻聽一聲撕裂巨響,長竹空腔碎裂,轟然倒地。
“籽鳶——”少年眼中忽熱,似有液體在眼眶裏回轉,這感覺多少年不曾有了?記得上次有這感覺是在母親離世的時候吧。忽然,許焱掃視到地上的那枚香囊——這香囊該是練劍時候掉落的吧。許焱拾起香囊,又見那“鳶”字赫然印入眼簾,難道……!
林中竹屋,紫衣人為白紗女子潔麵換藥後,靜靜退出內屋。女子緊閉雙眼,輕聲吐出二字:“銘……辰……”
“潯。”許焱匆匆穿過竹籬,正看到紫衣人端著鐵盆退出竹屋。
“公子。”紫衣人走下竹階,放下鐵盆欲向少年行禮。
“免了。”少年的眼裏原隻有冰霜,隻有劍術,隻有仇恨,此刻卻多了一份希冀。
“啪——!”一陣重物打翻的聲音從竹屋內傳來。少年機敏,輕身一躍,從竹窗穿入內屋,卻見一縷白紗空中舞,青絲一側手中滑。少年敏捷地伸手挽過白紗纖腰,順勢將女子擁入懷中,一陣香氣撲鼻而至,卻見得少女傾國之貌,自己竟不禁晃了神。
柔眉微鎖柳葉彎,瀲灩桃花秋水含。
凝脂玉肌眸下淚,櫻唇輕啟皓齒香。
少女輕哼一聲,少年心中一陣酥麻,原是四目相對,他卻將頭微微一側,竟不敢多看那少女一眼。當日海上誤以為是輕生賤命,不屑一顧;夜裏救回時天暗霧重,又是潯親手帶回醫治,許焱自己壓根兒沒有瞥過這女子一眼。怎料到,竟是如此一可人兒,惹得無情之人也不禁憐愛。怪不得潯這幾日總是心不在焉,原是竹屋裏頭藏著嬌兒。
屋內一陣曖昧的氣氛,兩人衣手相纏,倒是一下分不出是誰摟著誰。少女似是覺得這姿勢有些別扭,正想抽出手來,才感覺到自己的右手被少年緊緊握住,好不難受!
“公子,切莫傷她!”紫衣人衝進內屋,見兩人衣手相纏,以為許焱要製服那女子。
少年突然放開手,退開兩步負手而立。少女體虛,一時失了支撐便向一側倒去,紫衣人眼疾手快扶住少女,關切地問:“姑娘,可有傷著?”
“靠,疼死老子了!”
少女皺著眉,輕輕揉著自己還纏著紗布的右手腕,努力讓自己站穩,然後看著石化的兩人,有些詫異,心想現在都什麽年代了,21世紀了好嗎?怎麽還有人說話這種調調?
許焱竟不自覺地嘴角微揚,這女子不像她皮相顯得那麽嬌弱,倒有幾分豪爽巾幗之態。
“你們誰啊!”少女用僅存的一些力氣甩開紫衣人,踉蹌幾步坐到梳妝台前的圓竹椅上,“穿成這樣,拍戲啊?”少女一邊仔細地端詳周圍環境和眼前兩個奇怪的男人,一邊在大腦裏迅速地搜尋記憶:剛剛,我好像是,在遊艇上,和,周晏臻。
少女低頭看看右手腕,心想:這是當時被欄杆給劃的那道口子吧,誰包紮的,怎麽不拉兩根白膠帶固定啊!忽然腦子一陣銳痛,越是思考,腦子越重,簡直要炸了。少女甩甩頭,深吸一口氣,企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姑娘,動作別太大,剛給你換了藥。”潯關切地對少女說。
“不要你管,我問你是誰,這裏是哪裏,我為什麽在這?我同學呢?”
“在下和公子途經海灘,見姑娘溺水,便將姑娘救起,帶回竹屋。姑娘已昏迷三日之久。”紫衣人把該說的都說了,不該說的一個字也沒說。
“三天?”少女有些驚訝,周晏臻那咖,沒道理把自己扔給兩大男人整整三天吧,雖然兩人沒什麽更進一步的關係,好歹自己也是個如花似玉的學妹吧。少女倏爾抬起頭問:“有吃的嗎?來碗麵?”
少年一聽,滿臉黑線,剛醒就惦記吃的女人,該是個多沒心沒肺的貨色。潯倒是會心一笑,點頭示意便轉身離去。
“給我多加點肉,大個子!”少女衝著紫衣人的背影吼了一聲。
“敢問姑娘,姓甚名誰,何地人氏?”許焱走近廳中圓桌,甩袖坐在一圓竹椅上,側臉對著少女,隨手拿起水壺倒下一杯清茗,一飲而盡,意氣非凡。少年清絕的麵容,高挺的鼻梁,長直的睫毛,冷漠的眼神,落在少女眼中,竟成了人工成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