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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臨行莫問歸(二)

  “你他娘的發瘋了!”耳邊炸開一聲怒吼,讓混亂的意識清醒了一些,脖子上一痛,竟是被人提著脖子甩了出去!


  身體重重撞到假山上並沒有覺得多痛,反而整個人感覺清醒不少,也不像剛才那樣感覺到冷了,卻能夠清楚地嚐到嘴裏一片血腥味。我遲疑著抬手抹了抹嘴,舉到眼前一看,那一片觸目驚心的鮮紅色讓我緩緩瞪大了眼睛。再看向不遠處蹙著眉捂著還在不斷冒出鮮血的脖子的男子,身體便不受控製的顫抖起來!

  “小骨……你怎麽了?”明明是自己受了那麽嚴重的傷,他卻偏偏還要來擔心我的情況;明明我就是害他變成那樣的罪魁禍首!

  “都什麽時候了你還在關心她?!”剛剛把我甩出去的男子一手扶著容行止,一邊戒備地看著我。


  “淩霄……無礙,讓我看看她……”然而不等容行止說完話,我騰地一下就站了起來,一步一步後退,在他開口阻攔我之前,猛然轉身跑走了!


  “小骨!”他的聲音裏帶著急切和焦慮,在身後響起。我拚命忍住了回頭的衝動,加快了腳下的速度,沒命似的向前跑,直到跑到那一個湖前才堪堪停住。


  連衣服都沒脫,直接跳了進去,任由湖水完全淹沒我;世界一瞬間寂靜下來,除了“咕嚕嚕”的水聲和自己劇烈的心跳,什麽都聽不見。直到肺都痛了我才從水裏冒出頭來,大口大口地呼吸著,抹了一把臉,卻不期看到手上的血水,想都沒想,捧起水就往嘴裏灌。漱了幾十次口,狠狠搓洗著,幾乎都快把嘴皮給搓爛了,才覺得嘴裏的血腥味淡了些,漸漸停了動作。


  折騰了這麽久,整個人才算是完全冷靜了下來。回想著剛才自己像個吸血鬼一樣貪婪地吮吸著容行止的血液,就禁不住犯惡心,想要嘔吐卻出了幹嘔之外根本吐不出什麽東西。有些頹然地垂下雙臂,我覺得自己似乎隱隱明白了為什麽爹和老管家要說我有病,為什麽許多人都說我是非人的怪物——會有正常的人渴望吸食別人的血液的嗎?!


  呆呆地在水裏站了許久,直到忽然發覺天色已晚,到了和扶柳商量好的時間才趕緊從水裏爬了起來,拖著因為泡了水而顯得格外沉重的衣服急急忙忙地往東廂走。剛走進屋子,就聽見身後傳來老管家低低的驚呼聲:“哎喲,我的小祖宗,怎麽就出去這麽一會就弄成這個樣子了?!剛才不還好好的嗎?”我聞言先是一愣,隨即意識到扶柳可能已經先走了,微垂了眼簾沒說話。


  “我去叫人給你燒點熱水,你快去把衣服換了吧!”老管家說著便要往門外走,卻被我叫住了:“七叔,燒什麽熱水?反正我又不會得風寒,換什麽衣裳?”


  老管家聞言臉上的表情僵了一僵,隨即笑道:“小主人,你莫不是燒糊塗了?怎麽說起胡話來了?”


  我眸色一沉,冷冷笑了一聲道:“七叔,你也不必再瞞我了,我今日可是清楚地知道了自己得了個什麽樣的病了。”


  老管家臉上的笑容也掛不住了,表情平淡地道:“是嗎?這麽說,小主人今天是沒有喝藥了?可是我今天明明親眼看到小主人喝了藥,難道說……還另有其人不成?”


  我微微皺了皺眉,不願意牽連進扶柳,於是避開道:“七叔,你這樣說的話,我可不可以理解成你已經承認了我的意思了呢?七叔,你帶了我這麽多年,可以說是看著我長大的,我也幾乎把你當成我的半個爹,我隻想問你一句,我得的到底是什麽病?為什麽這麽多年來沒有一天斷過藥?那藥的成分又到底是什麽?”


  老管家沉默的看著我,忽然歎了口氣,一步一步朝我走來:“小主人,這件事要問的話,還是你親自去問莊主吧。”話音未落,人已經走到我麵前。我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脖子上已經挨了一記手刀,意識便沉如一片黑暗。


  再一次醒過來的時候,我幾乎要以為自己其實還閉著眼睛,因為四周實在是太黑了,根本沒有一絲光線,若不是眼簾睜開的感覺太明顯,真的和閉著眼睛沒什麽兩樣。我動了動,感覺到自己正躺在一張鋪了幹草的石床上,慢慢坐了起來,活動了一下任然有些酸痛的脖子,心裏暗罵老管家下手還真重。


  一邊活動著脖子,一邊試探著想要下了石床,卻意外地發現自己的手上和腳上竟然都被扣上了鐵鏈。我使力扯了幾下,發現這些鐵鏈束縛著我隻能在石床上小幅度地動作,心裏湧起不舒服的感覺,我清了清嗓子高聲喊了一句:“七叔?!七叔!有人嗎?!喂喂!有人在嗎?!”然而,四周除了我的回聲就沒有其餘任何一點響動了。


  我有些不安起來,這樣黑暗空曠的環境讓我極度缺乏安全感,隻能緊緊保住自己的膝蓋,靠著不斷地呼喊來給自己壯壯膽。黑暗模糊了我的時間感,隻覺得每一刻都極度漫長,嗓子也喊的啞了,抱著膝蓋昏昏沉沉地醒了又睡,終於等來了一點響動。


  突然照射進來的一線亮光放在平時根本就不算明顯,但在此時的我看來卻是耀眼異常,甚至於看著那一點一點變寬的光線,聽著驟然響起的人的腳步聲都讓我激動異常,猛然撐起身體,興奮地嘶吼:“終於來人了!你們把我關在這裏幹什麽?!喂,問你們話呢!”


  可是進來的三個人卻像商量好了似的,一個字也不說,徑直朝我走來。兩個人走過來一個按手一個按腳,把我定在床上,剩下的一個人按住我的一隻手摸出一把刀就要來劃我的手腕。我見狀拚命掙紮起來,嘴裏胡亂咒罵起來!奈何許久未曾進食喝水的身體抵不過三個人的力氣,竟是一時無法反抗,眼睜睜地看著那把刀在手腕上劃出一道深而長的口子,然後用一隻碗迅速地接住了噴湧而出的鮮血!視覺和痛覺的刺激讓我不受控製地尖叫起來,卻除了使血液流得更快以外沒有任何作用。


  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我以為自己就要這樣被放幹淨全身血液然後死去的時候,卻被人放開了,連手腕上的傷口都用藥仔細地敷好包紮起來。我本來想趁他們放開我的時候跳起來卡住他們的脖子,卻因為失血太多的身體根本就沒有了任何可以動彈的力氣,連呼吸也覺得費勁。本以為酷刑已經結束了,卻沒想到還有下文。一個人把我半扶起來,另一個人端了一碗東西就往我嘴裏灌。那東西的味道是我在熟悉不過的腥臭苦澀的味道,我想嘔出來,卻連幹嘔的力氣都沒有了,毫無反抗之力地喝下那東西,覺得自己像死過一回。等到一切終於結束,四周又變得一片黑暗寂靜,我已經沒了睜眼的力氣,幹脆閉上眼睛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接下來的日子,可以說是我這一輩子都不願意回想起來的噩夢。每天——我對時間的計算已經全部以那三個人來得時候為基準了——都會有人來進行一模一樣的事情,放血喝藥,卻對於我的問話充耳不聞,就好像我根本不存在一樣。剛開始我還能叫罵掙紮,到後來因為血液的流失和營養的缺失沒了力氣,隻能躺在床上喘氣。整個人像被反複扔進水裏又提起來一樣,一會清醒一會昏沉。


  眼前總是一片黑暗的滋味讓人好像被一點一點活埋起來一樣,難受得連呼吸都快要停止。漸漸地,我開始對每天那一小片短暫的光明格外期待起來,每次門一開的時候,不管接下來是要放血還是要喝藥都格外的乖順,隻求那一片光明能夠停留得久一點。


  “……來了,終於來了,哈哈,求你們了,不要走好不好?你們要血是不是?我給你們,我好好聽話,我是求求你們讓我出去好不好?讓我看一眼太陽好不好?我好久沒見過太陽了……”手腕上被反複劃開的傷口已經感覺不到痛,我急切地對麵前三個人念叨著,不斷哀求,得到的答案卻還是無言和冷漠。


  如果身體裏還有多餘的水分,我此時肯定已經是鼻涕淚水糊了滿臉。重複不斷的哀求一如既往沒能換來一絲回應,然而這一次卻有些不同,門外進來了別的人,揮手屏退了進來放血的那三個人,走到我的床邊,微微彎下腰看了我一會,笑著問道:“小骨……怎麽樣?”


  黑暗中背光的人看不清他的臉,但那聲音卻是連在夢中都出現過無數次的,我張了張嘴顫抖著:“……父親?!”那個人微微點頭,我見狀狂喜,像被扔到岸上的魚一樣拚命掙動了一下,喘著粗氣帶著哭腔道:“爹……爹!你快救救我!我不想呆在這兒了!我想看看太陽……你讓我見見太陽吧!我求求你了!我聽話!我喝藥!你救救我吧!救救我吧!”


  “是嗎?小骨終於知道要聽話了啊,”男人的聲音帶著笑意,卻冷漠得叫人背上生寒,“是真的麽?爹可害怕會撒謊的小孩了,我放你出去了,你又不聽話怎麽辦?”


  “我聽話!我聽話!”我急切道,手淩空亂揮兩下,卻又無力地垂了下來。


  “那好,”男人伸出手慢悠悠地解開了鐵鏈,“我放你出去,但是,小骨要聽爹的話,證明自己是個好孩子好不好?”


  “好好……”我閉上眼哽咽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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