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囚魔(三)
“我出去?那你呢?”林岩握著石頭有些怔愣,“再說,咱們兩個都這樣了怎麽出去?”
我收回手站了起來,側耳聽著向這邊走來的腳步聲,低聲道:“我的任務還沒有完成,至於出去……無論如何我都一定要讓你出去的。”
林岩還要再說什麽,洛雲已經又進來了,哼笑著說:“好了,說悄悄話的時間到了!把這人抬走!”洛雲招了招手,示意身後的人把林岩抬走,然後轉過身來對著我笑咪咪地道:“剛才在說什麽?商量怎麽逃出去嗎?”
我淡淡回道:“既來之則安之。”
“哼,那樣最好,千重樓所有的囚室牢房都是我親自監督建造的,進來了的人,可沒有誰能出去的。你就別白費力氣了,管你是什麽羅刹啊,還是食人魔,戴上了這千年寒冰做的鎖鏈就老老實實呆著吧!”洛雲的語氣裏滿是得意。
我平靜的看著他道:“你到這裏來不會隻是為了說明自己的囚室有多堅固吧?不是說要用刑嗎?”
洛雲冷哼一聲:“你還真是心急。”言畢眯了眯眼,偏頭問身後的人道:“樓主還有多長時間才到?”
被問的人恭恭敬敬地回答:“回四重主,本來早應到了的,但樓主和左護法出了一點狀況,不過應該在半個時辰內能來。”
洛雲思忖著點了點頭,示意道:“很好,我相信樓主也一定希望能看到一個老老實實的紅蓮羅刹吧?”言畢轉過頭看著我微微一笑:“你知道嗎?這五年裏,我們樓主可是十分惦記你呢,畢竟當初你的那一劍刺得不淺,差半寸就穿心而過了。”
我聞言微微一愣,但很快冷靜地道:“是嗎?那還真是可惜了。”
“哼,現在讓你多說兩句,等會兒可就說不上了!來人,把她帶到刑房去!”
去刑房的路上,我的雙手雙腳上都戴著鎖鏈,眼睛也被蒙上,被人一邊一個架住,用近乎拖的方式拉到了一個十字形的木架上,被牢牢拴在上麵。
眼前的黑布被摘下來,我微微眯了眯眼,轉動頭顱打量了下四周,發現這是一件極其陰暗的屋子,借著唯一能照明的角落裏宛若兒臂的白燭,能夠看到四麵牆上整整齊齊地掛著大大小小各式各樣的刑具;屋子正中是一個燒得正旺的火盆,裏麵的碳木紅得刺眼。
洛雲命人搬了張太師椅,坐到我麵前,手上捏著一根漆黑的小指粗細的鞭子,慢條斯理地開口:“怎麽樣?有沒有對這個受刑的姿勢感到很熟悉呢?”
我垂眸道:“我記性不大好,並沒有覺得這場景似曾相識。”
洛雲眼一眯,薄唇微微一抿,然後素手輕輕一抬,耳邊一陣風響以及鞭子打在肉體上的悶響,緊接著就感到腹上一痛。若是痛一下便還好說,但這鞭子顯然不是普通的鞭子,皮麵上痛過之後,那痛覺仿佛是有了自我意識一般,竟向皮肉深處鑽了去,那種入骨般的刺痛還伴隨著詭異的灼燒感,讓人痛到連頭發根也不由得豎起來!
饒是這五年間我已經變得能夠忍痛,也聞慣了血腥味,還是忍不住低低地悶哼一聲!
洛雲似乎對我的反應極為滿意,嘴角噙著一絲得意的笑道:“我這鞭子的滋味還好受吧?這上麵抹了毒粉,一遇到傷口就即刻融入骨肉,如同被火烤一般灼痛。怎麽樣?小宮主有沒有想起什麽?你還記得當初被你挑斷手筋腳筋的小璃麽?”
我微微一愣,勾了勾唇道:“所以你現在是在為她報仇麽?你為何如此在乎她?時隔五年竟還想著為她報仇?”我眯眼放低聲音道:“看來白衣鬼手公子也難過美人關啊……”
洛雲麵上禁不住微微一紅,卻惱羞成怒,猛然起身大吼道:“你閉嘴!”話音未落,鞭子倒是“刷刷”好幾下落到我身上,那種浸入骨髓的疼痛刺激得我雙眼發花,隻能拚命咬著下唇才能勉強不發出痛呼聲!
待到最痛的時候過去,我已經出了一身冷汗,口中一片腥甜,想也知道是我自己把嘴唇給咬破了。
洛雲怒瞪著我,看著我難受的樣子麵上才緩和了些,揚起下巴示意旁邊的人來接替他,吩咐道:“先別給她用太厲害的,最好好在看不見的地方用刑。留著她一口氣,真弄死了不光是左護法,連樓主也不會高興的,知道麽?”
接替洛雲的是個佝僂著背的中年男子,聞言諾諾地應了,一邊用一雙閃動著陰狠精光的小眼睛打量著我,一邊恭恭敬敬地對洛雲說:“主人,若說用刑要在表麵上不留下什麽痕跡的實在很少,唯有用毒和……破貞兩樣是最為隱密的,若是用毒,要掉著氣的話實在困難,所以,您看……”
“你是想說,用破貞之刑?”洛雲沉聲道。
那中年男子立刻彎了腰道:“奴才隻是給主人說說清楚,到底用什麽刑,全憑主人心意。”
洛雲聞言就頓在了原地,臉上沒有表情也不知道在想什麽,卻始終沒有給個準信兒,似乎是在考慮剛才中年男子所提建議的可行性。
所謂破貞之刑,顧名思義,就是毀掉女子貞潔的刑罰,通常采用LUNJIAN的手段,更甚者,SHOUJIAN亦有之。看來,洛雲的手下還並不是省油的燈。
我垂著頭沒什麽反應,眼角卻瞟著洛雲,便見他思索了一陣,張了張口想說什麽,可是又轉過眼珠子瞧了我兩眼,最後唯一皺眉頭道:“算了,雖然你說的不錯,但我要真這麽做了,外麵那一個燕王一個左護法,不得把我生吃了?到時候就算是樓主也不好說話。行了,就給她上一般的刑,快點兒!別磨蹭!”
中年男人一聽立時便應了,從牆上取下兩個竹架,道:“這竹夾子專夾十指。常言道十指連心,上了這架子這麽一夾,既不會留下太大的痕跡,又會造成十分的疼痛。”
洛雲看了一眼點頭道:“就用這個吧。”
“是。”中年男人應了,便拿著夾子向我走來,麵上帶著一點病態的笑意,快手快腳地給我套上架子,然後叫了兩個人來,一邊拉住一個,舔了舔嘴唇道:“行刑!”
話音一落,那兩個人便使勁拉緊竹夾子,隨著並排的竹條間的間距的縮短,壓迫手指,那種幾乎要夾碎指骨的疼痛便如同一把刀子在腦袋裏攪動一樣,痛到我連哼也哼不出來了!
“再使點勁兒!”中年男人尖聲叫道,那兩人便隨著吩咐更加使力。
我徒然瞪大眼睛,猛地仰起頭,張大嘴,終於從喉嚨深處發出了一些破碎的音節!
“停!洛雲!給我住手!”伴隨著驚怒聲和兩聲巨響,手指上的壓力一鬆,已經近乎模糊的意識一下子回歸,頭無力的垂下,我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終於有力氣看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
剛才對我施刑的兩個人跌落在牆角,看樣子是被人用極強的內力震到了牆上撞死的,牆上糊了一片血肉。而剛才還囂張至極的中年男人此時像隻被貓發現了的老鼠,縮在洛雲身後,哆哆嗦嗦地露出半張臉打量著來人。
我轉了轉眼珠子,這才看清來人。
較之記憶中英俊高大的男人似乎消瘦了不少,但眉眼依舊英挺,剛剛從盛怒中平靜下來的臉上,在看到我的那一瞬間又浮現起了驚喜和心疼的複雜神色。
“……小骨……”他有些艱難地發聲。
我閉上了眼睛,這個人,聲音也沒有變。我其實想冷冷地回他一句,畢竟當初在小翠山上時,若不是他攔住了我,我現在或許已經隨娘去了,說不定在奈何橋上,還能遇見我娘常說的那個已經死了的爹,一家團聚,和和美美地投胎去了。
可是我說不出話,我嘴裏包著一口血,我不想吐出來,也不想吞下去,隻能沉默著。
“小骨……你……”他似乎有很多話要說,似乎想要走上前來看看我,但最終,他隻是站在原地訥訥地喚著我的名字。
我徐徐睜開眼,抬頭看了他一眼,勾了勾嘴角,與此同時,正好有一個人走進了刑房。
依舊是一身白衣,依舊是俊美宛若天神的容顏,就連那高高在上的冷然氣質也一如既往。歲月似乎沒在他身上留下一絲一毫的痕跡,他的身姿之美,無論看過多少次,都有著難以言述的震撼,以至於我都沒有什麽更好的詞來形容他了。
“在幹什麽?”聲音依舊動聽,他看了看牆角的兩具屍體,看向還望著我的男人,道:“淩霄,你弄的,就負責清理幹淨。”
淩霄這才像是回過神來一樣,點了點頭。
那人這時才把目光移到了我身上,靜靜打量一會,麵上依舊沒有表情,隻是問洛雲:“不是說過不要折騰人的嗎?”
洛雲撅了撅嘴道:“樓主,您把人都交到我手上了,我能不動點私刑?您又不是不知道我……”
那人不等洛雲說完,便不再看他,一步一步朝我走來,又似乎是嫌髒一樣停在了一步之外。
“樓重骨,好久不見。”
他聲音清冷,一如既往。
我卻忍不住微微震撼——這時他第一次,這樣清楚的,完整的,叫出了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