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殺青衣(上)
明月高懸天穹間。
夜色怡人醉人間。
曹亮見氛圍陷入了低落悲愁,他心念一動突然話鋒一轉,笑道:「謝老太爺,這白龜祠香火如何?」
謝斐不知道他為什麼問這種問題,一時間沒跟得上他天馬行空的思維,便說道:「還算不錯。」
曹亮搖搖頭,道:「不然,這上蔡縣富足,百姓的心思也要活泛許多,心自然就沒那麼誠,你看這平日的香火併不旺盛,便是這伏羲廟也好不到哪裡去,反倒是周圍的鄉村民風淳樸,人也虔誠許多,平日里他們來這白龜祠和伏羲廟的次數更多一些。」
縣丞李凱笑道:「這倒是不錯。」他想了想又道,「我看過城裡城外的幾座廟,無論是道觀還是寺廟,香火都要更加旺盛一些,相比之下只有每年三月十五的白龜祠會,這裡才會客商雲集盛況空前。」
「道教求長生,佛家修來世,伏羲廟修的是什麼人們可就不知道了,自然就要少些香客。」謝斐抿了一小口酒道,他從不關心這些東西。
「不錯,人生在世不過幾十年,求神拜佛也不過是求心安罷了。」曹亮含笑看向謝斐。
「自然,就像曹捕頭之於六扇門,六扇門之於朝廷,皆是如此。」謝斐話鋒尖銳,竟然是將曹亮比喻成一條忠犬。
曹亮也不生氣,笑著抿了口酒,道:「可偏偏有些人只求心安吶!哪怕危害了朝廷危害了國家。」
謝斐此時的笑意更濃,「是啊,可總有些年輕人不知進退,連老人家的心安都要打擾,聽說曹捕頭已經抓捕到了兇手?」前半句是一種長輩式的姿態,可謂是針尖對麥芒,後半句卻是話鋒一轉,讓人摸不著頭腦。
曹亮微笑點頭,卻當做沒聽見謝斐的前半句話,道:「是。」
席間賓客聽見這話頓時一片詫異,再也沒有了剛才的悲愁,一時間臉上大多浮現出喜悅神色,就好像懸在頭頂的利刃忽然消失一樣。
謝斐自然不相信曹亮的謊言,笑道:「哦?那兇手是何人?曹捕頭何不帶出來看看。」他明白這隻不過是曹亮散播的謠言,此時曹亮臉色紅潤哪有半分中毒受傷的跡象,不過他倒也希望曹亮找出兇手,畢竟一個不受控制的高手,對於上蔡對於謝家都是一個危險。
曹亮似乎料到謝斐有此一問,笑道:「眾位莫急,在下有十足把握今夜兇手就會現身於此。」他的語氣很平淡,那是因為曹亮此時十分的自信。
謝斐驀然心下一驚,冷笑道:「曹捕頭在拿老朽開玩笑?」
眾人聽了曹亮這話也都有些生氣,那劉懷義站起身道:「曹捕頭雖然是六扇門的青衣捕頭,可我們一眾也都不是任人玩弄之輩!」
劉懷義一挑頭,眾賓客也都站起身紛紛指責曹亮,一時間席間吵鬧不斷,這其中只有謝斐和藍茗師徒二人不曾起身,也不曾參與。
「兇手就在你我之間!」曹亮虎目一睜,大聲喝道。
這話一出眾人好似啞巴了一般,無人出聲,即便是之前相談甚歡的幾人,也都互相拉開距離,互相打量,誰都怕這個越傳越離譜的殺人魔頭,就藏在身邊,畢竟他們潛意識總是相信青衣捕頭不會說謊。
這其中自然也包括謝斐,他當下聲色不變,笑道:「曹捕頭,莫非真以為些謝家可欺?」
「謝老太爺言重了,我已經得到確切消息,兇手的確就在咱們這些人之中。」曹亮表情十分認真,便是謝斐也不禁相信了曹亮兩三分。
「師父?兇手真的在這麼?」小扶搖有點緊張的道。
「兇手在哪我不知道,可曹亮這話一定是假的,不過他是青衣捕頭,只要他說在那麼人們就會相信,只要有人相信就會有人露出馬腳。」藍茗低聲給小扶搖解釋著,他心中不得不暗嘆一聲,曹亮這招甚是高明,上蔡縣以及臨縣的重要人物都在這了,今夜恐怕是最好的時機。
「哈哈哈!哈哈哈!」張狂的笑聲從四面八方傳來,毫無疑問狂笑之人要麼是輕功極其高明的,要麼是內功極其身後,不過藍茗更傾向於後者。
「唱戲的來了。」藍茗淡淡的說道。
曹亮卻不慌不忙,微微一笑,他早已經布下了天羅地網,不論今天來的是誰,都逃不出去。
「閻王叫你三更死,誰敢留你到五更?嘖嘖!青衣捕頭的人頭!哈哈!」這聲音忽遠忽近,席間眾人無不膽戰心驚,台下守衛的六扇門的黑衣捕快和灰衣捕頭也都拔出武器,警戒者四周。
這席間只有謝斐心中既惱怒又無奈,他以為白鹿道人會混入眾人之中陪他赴宴,後來沒見到他還以為隱藏在某處暗中保護他。
誰知道竟然他行事如此張狂沒有章法,兇手還未出現,曹亮也不沒有亮出底牌,這白鹿道人竟然便先露出水面,還要揚言殺曹亮,自己待會無論如何也不能和他扯上關係,謀殺青衣的罪名他謝家可擔不起。
見謝斐沒有了剛才的鎮定從容,曹亮心下便知曉這搗亂之人定然和謝家有些關係。他心中冷笑,卻面對眾人舉杯笑道:「魑魅魍魎之輩,大家不必理會!」席間眾人見了他這雲淡風輕的樣子,心下多少減輕了幾分恐懼。
「哼,你竟然說老子是魑魅魍魎之輩,哈!老子送你一個禮物!」
一瞬間,一道黑影從天上掠過。
砰的一聲悶響,一名黑衣捕塊狠狠砸在席間,頓時鮮血橫流,已經死的不能再死了,那席間眾人見這場景大多臉色發白,全身打顫不止。「哈哈!如何?如何?!」這笑聲依然張狂,在夜色中顯得格外駭人心魄。
曹亮大聲喝道:「選擇武功最低的黑衣捕快,只能說你的武功不入流罷了,終究是不入流之輩!你看我六扇門的捕快可有害怕之輩!」
他深吸了一口氣,運起真氣,歷喝道:「魑魅魍魎!還不現身!」
忽然夜空中傳來一聲怪叫,一道黑影從天而降,直撲曹亮。
這一招凌厲狠辣,又借著下墜之勢,的確難以抵擋,誰知曹亮也不閃躲,只見他運起真氣,兩腳踏地雙掌猛然向上一托,口中發出一聲虎嘯,正對上這人凌空拍下的一掌。
砰!
一聲悶響,曹亮腳下地板碎裂,雙腳隱隱陷入地中,眾人定睛一看,這黑影原來是一名醜陋道人,頭朝下腳朝上,雙掌正對著曹亮舉起的雙掌。
兩人身邊隱有氣機流動,捲起碎裂石塊,席間眾人見狀無不向後跌去,更有甚至急忙逃離席間,向台下跑去,只是早已經得到曹亮命令的灰衣捕頭,卻是亮刀攔住了眾人。
曹亮硬接了這一掌,只覺得萬分後悔,他此時體內氣息翻滾,喉嚨間隱有腥甜溢出,他出此下策一方面是想要拉藍茗入局,一方面也是過於自負,世人提起他曹亮總是說其一雙虎目,智謀出眾,卻從無人讚譽他的武功。
所以他選擇硬接,只是沒想到這道人的內功如此強悍,但再後悔也來不及了,他強行運轉真氣,怒吼一聲,雙掌彈開這醜陋道人,這道人好像一片輕飄飄的鵝毛一樣,輕輕飄起又輕輕落在宴席之中,便是曹亮也不得不讚歎一聲好高明的輕功。
「嘻嘻,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大惡人白鹿就是老子!」這醜陋道人嬉笑著環顧四周,「老子今天心情大好,只要一會跪下磕頭的人,老子保證饒他一命,至於不肯的人,嘿嘿。」
曹亮深吸了一口氣,略微震驚的道:「你是白鹿道人?你不是已經死了么?!」
這白鹿道人看向曹亮,冷笑道:「嘿嘿,老子命大,今日老子就要拿你青衣捕頭的人頭下酒!」
小扶搖還從未見過這麼醜陋的人,有些忐忑的看向藍茗道:「師父,白鹿道人是誰?怎麼生的如此醜陋?」
藍茗眉頭微皺的道:「白鹿道人是二十年前江湖上的地榜高手,他師從過武當、衡山兩派,不僅內功深厚而輕功也極其高明,但他揚名於江湖是因為行事狠毒以殺人為樂,但凡落在他手上的人沒有一個人不是受盡酷刑而死。」
「只道二十年前這白鹿道人便身死道消,誰曾想竟然又重出江湖,只怕今夜是有好戲看了。」藍茗也不敢輕易託大,嘴上雖然風淡雲輕,左手卻是輕輕扶住了劍柄。
白鹿道人耳聰目明,聽見這師徒二人的對話,便笑道:「嘿嘿,小姑娘別擔心,我一定讓你死的好看些,不過你這乳臭未乾的師父可就沒那麼好運了,老子要殺了他剁碎了喂狗,等上兩天在將那狗做成飼料餵豬,又等上兩天將豬殺了,製作成肉餵給你吃,小姑娘你說這主意好不好?」
小扶搖聽見白鹿道人的話,不禁嚇出一聲冷汗,向藍茗身後躲去,藍茗則笑道:「哦?那我到要先謝謝白鹿道人了。」
「哈哈,舉手之勞罷了!」白鹿道人竟然全沒將眾人放在眼裡,他環顧著四周冷笑道:「嘿嘿,在座的有一個算一個,待會一定讓你們享受夠了再死。」
便在這電光火石之間,已然穩住內息的曹亮,怒叱一聲,整個人好似拋石機發射的巨石一般彈射而出,長拳探出直取這白鹿道人胸口。
這白鹿道人腰間一擰便躲過了這一拳,曹亮急忙變招,化拳為掌又向白鹿道人腰間橫掃,誰知這白鹿道人右掌一壓擋下這一掌,左手又化拳攻向曹亮胸口。
曹亮暗道不妙左掌急忙探出接住這一拳,砰的一聲悶響,曹亮不由自主的向左後方連退兩步,他沒想到這白鹿道人武功奇特,二手掌力竟然一陰一陽,相輔相成,一身內力更是遠非自己可比。
這白鹿道人忽然躍起,右爪攻向曹亮面門,曹亮以一招返璞歸真的羅漢伏虎應敵,那白鹿道人經驗豐富,登時化爪為掌擊在曹亮拳上,頓時一股強大氣勁四散開來,那白鹿道人受這股強大氣勁激蕩,登時彈起身子向後翻出,落在一方案幾之上。
在座眾人不禁大驚失色,心想這兩人功夫如此高深,決非普通之人,已經被嚇呆的眾人急忙遠離席間,若不是台下的捕快攔著不放,這些人早就離去逃命。
這白鹿道人忽然化作流星,剎那間便近身曹亮,身法快到曹亮來不及躲避。
他來不及多想就本能的交叉著雙拳護住頭部,誰知對方也隨之變招,他只感覺一股巨大的力量擊中胸口,立時被震得倒退好幾步才重新站穩,幸虧他功夫底子好,自幼在少林寺打熬體魄,硬生生挨了這下才沒受重傷。
不過這一下他也不好受,只覺得內息翻滾不停,一時間氣息阻滯,顯然是受了內傷。
然而白鹿道人並未就此罷手,見曹亮沒有什麼大礙,右拳化爪便再度向他的咽喉襲來。曹亮見狀,不得不使出全身解數認真應敵,兩人打過幾個回合,曹亮發現白鹿道人在拳腳上的功夫並不高明,攻不足守有餘,可他的內功和輕功卻不容小覷。
每當曹亮打中他的時候,要麼被他仗著身法躲避,要麼總是被一股深厚的內力彈開。初時曹亮還能仗著招式精妙,周旋幾招,可是兩人又交手了三四招后,曹亮只覺得越發落入下風,漸漸被白鹿道人所壓制。
曹亮索性也不再隱藏實力,使出少林的絕學應敵,他卻是存了以點破面的心思,他自知輕功不如這白鹿道人,索性便后發制人,以不變應萬變。
這白鹿道人右爪擒住曹亮左肩,曹亮也不破招,一指朝白鹿道人心口戳去,無聲無息,白鹿道人甚至沒有感覺到氣勁,他無奈之下急忙收招阻攔,兩隻手夾住曹亮這一指。
豈料曹亮左手一指又攻他雙眼,白鹿道人心下微驚,他可不不願意和人一命換一命,雙手向上一架,整個人微微後仰,堪堪躲過這一招,不曾想曹亮這左手一指乃是徹徹底底的虛招,右腳狠狠一個鞭腿踢在他的左腰。
白鹿道人只覺得心中惱怒難熄,還不曾穩住身形,曹亮整個人化作一道閃電又是一指襲來,無聲無息正是少林絕學之一澄靜指。
白鹿道人吃了一虧,也不接招,仗著身法高明,向後飄去,曹亮也因剛才受了內傷,不願追擊,更何況他剛剛那一記鞭腿可是帶上了內勁,若不是白鹿道人身法輕靈,內功深厚,恐怕不死也要褪層皮,即便如此他相信此時白鹿道人也不好受。
見曹亮並不追趕,白鹿道人大笑不止,「哈哈,虎目曹亮果然名不虛傳,就是不知道你的人頭值多少錢!」他嘴上擾亂著曹亮心神,卻是為了緩緩剛才受的傷。
白鹿道人微不可查的摸了摸腰間,肋骨雖然沒斷卻似乎裂了兩根,不斷傳來劇痛。他隱藏了二十年重出江湖竟然被這後輩曹亮算計了一招,險些折在這,心中只覺惱怒非常,心道一定要割下這曹亮人頭,不然如何讓白鹿之名響徹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