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會面與叛逃

  時間靜靜地流逝著，轉眼時間已經到了下午，而雷納依然悶在會議室里。


  「對了，商會的那位高爾德到了嗎？」雷納突然記了起來。在對方的毒酒計劃成功后，商會那邊傳來信息，說是有一位大人物要來卡塔納訪問，順便談談下一步怎麼走的問題。


  「上午已經到了，大人。」耶爾做出回答。


  雷納點了點頭，城裡不是缺糧食嗎，跟這位大人物提一下就好。反正商會那麼有錢，糧食不夠可以先跟他要一點嘛。


  「那他怎麼還不來這兒？」


  「他說想在城裡先轉轉。」


  轉？轉什麼？雷納疑惑起來。卡塔納是座小城，本身不是景色優美的地方，最近仗又打得多，滿地殘骸的就更不好看了。雷納突然反應過來——這傢伙……不會是在摸自己的底細吧。對方雖然知道自己大概有多少人，但具體什麼訓練程度，軍備如何，士氣如何對方都不清楚。


  假如那人經驗老道一點，這一轉不就把這些都看去了么。雖然現在教會和商會是聯盟，但這種東西又沒個準兒，萬一哪天就翻臉了呢？

  「耶爾，那個高爾德在哪兒？」


  「之前是在南城區，現在的話不清楚……」


  「帶我去。」


  雷納站起，剛走出會議室，卻被一隻手攔了下來。他轉頭一看，瑟雅正背靠門框的石磚站著，伸手的姿勢有些不自然，像是臨時才決定攔住雷納似的。


  「瑟雅？你在這幹什麼？怎麼不進去？」


  「沒什麼，我就是想問問，公爵和那些高等軍官在哪個位置？在城堡地牢還是地窖？或者……」


  「地牢。你問這做什麼？不會是想痛下殺手吧？」


  「商會那邊想從他們身上套點情報出來而已。」


  「喔。」雷納聳聳肩，不置可否。即便她真下了殺手，自己也無所謂。反正到時被追殺的可不是自己。」


  ——


  街上的行人並不多，雷納沒費多大勁便找到了高爾德。畢竟，六名衣著華麗又統一的藍衣侍衛不是一般的惹眼。此時高爾德正站在一座投石機旁，向操作的信徒詢問著什麼。


  果然在套情報。


  雷納加急幾步，走到高爾德面前，伸出手來：


  「高爾德……閣下？」


  高爾德望著雷納伸出的手臂，似乎有些疑惑。雷納反應過來，這裡沒有握手的說法，立刻收起手臂彎腰行禮。高爾德回禮：


  「你是……？」


  「雷納?薩拉托斯。」


  「噢……」高爾德顯得十分欣喜。


  雷納嘗試將對方請到城堡里去，被高爾德斷然拒絕。他表示還想在城裡多轉轉，多美好的城鎮啊。


  美好個球！雷納氣鼓鼓的想著。在被高爾德拖著轉過大半個城鎮后，雷納被請到了對方的帆船上。


  雷納第一眼望見這艘帆船時，只感覺很小，一點都不氣派。在進入其內部后，卻發出一聲驚嘆——居然是一間書房。雖然在大船上一間書房算不得什麼，但這是一艘小船，統共才幾個艙室，還有侍衛們的居住空間要安排。在空間如此緊張的情況下，還將一大塊空間布置成書房，只能讓雷納懷疑對方實在是太愛讀書了。


  書房中的東西沒有固定裝置，包括茶杯就那麼放著，不怕掉？雷納疑惑道——不是說船越小越容易晃么？怎麼一點晃動都感覺不到？雷納進出好幾次，確認了海面的浪花正拍打著船身。船身是晃了，船內依然沒有晃動。


  面對滿臉疑惑的雷納，高爾德倒是沒有掩藏，直接道出了原委——在他心中，知識與效率並列第一，其他所有東西都得往後站。具體到他私人船隻的設計，自然是第一點，要保證他安靜的閱讀時間。第二點，快速停泊快速起航。考慮到他沒有出遠海的要求，最終便成就了這樣的一艘帆船。


  不用想，這種精心設計的船隻自然很貴，雷納強忍著沒問對方到底花了多少。


  「那麼，雷納大人，冒昧地問一下，為何您不直接斬殺那六千俘虜，以絕後患呢？據我所知，您只是想奪回比萊茵的統治權。既然大人對特亞斯沒有訴求，那就沒必要在乎特亞斯的人們怎麼看您么。」


  雷納的確不在乎特亞斯的人怎麼看自己，但他也不想讓人當槍使：「阿特麗斯勸導人們向善，我作為領導者，怎麼能做出殘殺戰俘的事兒？」


  「阿特麗斯也教導人們，該動手時絕不手軟。別的不說，阿特麗斯本人升格為主神之前，在比亞關隘一戰斬殺三萬戰士的事迹，您不會不知道吧？」


  「呃……」雷納頓時語塞。


  「在那場戰役中死亡的三萬餘人，可不全是刀劍相向的戰士。他們中有不少人見識到阿特麗斯的神力后，屈膝投降。可阿特麗斯做了什麼？她依然將他們全部殺光，連一個人都沒留下。」


  「……」


  「所以，您是阿特麗斯教會的領袖，學習水之主神的行事風格又有什麼問題？」


  「要殺你們殺，反正我是不會殺的。」雷納放棄，他發現自己真說不過對方。既然說不過，只好耍流氓了。


  高爾德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既然雷納大人堅持自己的原則，那我也不好再說什麼。但我還是懇求大人，處決杜勒斯公爵。那人留著，對你我都不是好事。」


  雷納討厭杜勒斯公爵，也很樂意看見對方掛掉，但他還真沒看出公爵掛不掛對自己的利害影響。公爵死了，自己要先打特亞斯，然後打比萊茵。公爵不死，自己要先打特亞斯，然後打比萊茵。好像沒差別。


  「你倒是說說，杜勒斯不死，怎麼就對我有壞處了？」


  高爾德收起笑容，緩緩說道：「您看，他不死，您最多就是將他挾為人質，遲緩一下特亞斯的進攻。就連這個效果都值得懷疑，因為特亞斯其他貴族不喜歡杜勒斯，他們可能很樂意見著公爵被吊死。另一面，您不殺他，最終就得放了他對不對，您不可能監禁他一輩子。」


  高爾德喝了口茶，繼續道：「杜勒斯公爵是極重名譽之人，他做夢都想恢復奎克家族曾經的榮耀。這種人，忍受不了羞辱過自己的人活在世上。也就是說，即使您離開這兒，回到了比萊茵，他也會發動整個特亞斯攻上您的群島，將您斬於馬下。」


  聽著高爾德的話語，雷納只覺得後背發涼。他不得不承認，對方說得有道理啊。算了，反正公爵死活他不在乎，也正好敲對方一筆：

  「這樣吧，杜勒斯公爵就關在城堡地牢里，等會兒你跟我去提人。人給你，你弄1000袋小麥粉來給我。」


  聽完，高爾德大笑起來：「好，沒問題。」


  雷納點點頭。


  哎，等等，雷納突然記起，摩黛絲蒂那邊怎麼辦？這要是殺了她父親……雷納突然糾結起來。


  咚咚咚，書房的艙門突然響了起來。


  「進來。」高爾德高聲道。


  艙門打開，耶爾走了進來，顯得有些焦急。雷納疑惑地望著青衣主教，剛想開口提問，便被對方打斷了。


  「大人，杜勒斯公爵逃出去了。」


  「啥？逃出去了？怎麼逃的？！」雷納十分驚詫。


  一旁的高爾德臉色難看起來，剛想發難，卻被耶爾的下一句話堵了回去。


  「瑟雅用藥劑迷倒地牢守衛，把人放出去的。」


  「你現在調一百個騎馬比較熟練的信徒，出去找。」


  「是，大人。」


  待耶爾出去后，雷納轉過頭來盯著高爾德：「高爾德閣下，這是怎麼一回事？瑟雅可是你們商會的人。」


  高爾德臉色鐵青：「請接受我的道歉，大人。這是我們商會內部管理出的問題。」


  「噢，這樣……那1000袋小麥粉……」雷納擺出一副『你敢不給么？』的表情。


  「五天之內一定送到。」


  ——


  雷納大大咧咧地走在街道上，動作飄逸。居民們紛紛側目，都覺得這位領主是不是吃錯藥了。雷納也不在乎，糧食問題解決了，他覺得神清氣爽。至於杜勒斯公爵么，能捉回來固然好，捉不回來么……自己也算少了樁煩心事。


  就在這時，不遠處的城區傳來一陣驚叫。雷納一個激靈，站直身體，眼睛不住地往那個方向瞧。接著，引發驚叫的東西嗖地劃過天空，一隻棕色的大怪鳥！


  當然，在卡塔納居民們眼中是一隻大怪鳥，可在雷納的眼中——


  那tm的不是架飛機么？！


  「見鬼……見鬼……」雷納嘴裡叨叨著，朝著飛機的方向拔腿狂奔。修長的機身，向兩側伸出的長條形機翼，尾部伸出的兩片尾翼……沒錯，就是飛機，那難道是另一個穿越者？要真是那樣可就嘲諷了。


  以雷納的兩條腿，是絕不可能趕上飛機的。幸好，飛機轉了一個圈，飛向了城中心的廣場。雷納沒有含糊，直接從街邊馬廄里拉了匹馬出來，策馬飛奔，也不管一旁怒吼的居民。


  「等下會還給你的！還有使用費哦！」雷納朝身後大吼道。


  飛機左右搖晃了一下，似乎有些不穩，接著徑直落向中心廣場。飛機降落的力道是如此之猛，以至於下方的起落架咔嚓一聲，裂成幾半。沒有了支撐，飛機機身直接擦在地面，發出咔咔咔的響聲。


  雷納已經趕到了廣場，正好奇地望著這一幕。


  摩擦著地面的飛機底部沒有濺出火花，而是一路留下了不少木頭零件，還有一些繩子和獸皮。雷納露出懷疑的神色，似乎已經看出端倪。他翻身下馬，緩緩走到木頭飛機跟前。


  「該死……該死……又失敗了……」飛機駕駛艙里傳出熟悉的女聲。


  雷納只感覺苦笑不得：「赫蒂……」


  聽見聲音，赫蒂脫下腦袋上醜陋的獸皮帽，黑色長發露了出來。這帽子……似乎是模仿老式飛機飛行員的風帽做出來的，只是做工極其粗糙，各處都冒著線頭。


  「哎，雷納？你怎麼在這兒？」


  「我……嗯？不對，應該是我問你才對，這段時間你都跑哪兒去了？」雷納把臉拉了下來。


  「我……我去做飛機了嘛，你看你看……」赫蒂拍了拍身下的木頭架子。


  「就這？也能叫飛機？」


  這時，雷納才仔細打量起身前的飛機來。材料倒是簡單得很，就是木頭、木頭、木頭。一些空隙處被蓋上了獸皮。咦？雷納突然發現了奇怪的地方——不同於現代飛機的流線型身軀，木頭飛機的機身上有很多小帆似的凸起，從機頭到機尾都是。


  「這個……赫蒂，我們那兒有個叫空氣阻力的玩意兒……」雷納指著機身上的凸起。


  「哦，那個？那個是用來讓飛機往前動的，就是讓風吹在上面。」


  「……噢。」雷納瞬間便接受了這個說法，因為木頭飛機上沒有他所熟悉的動力裝置，比如螺旋槳葉，渦輪機什麼的。


  接著，雷納朝駕駛艙里瞧了一眼——這哪裡是駕駛艙，這就是在木頭柱子上刨出來的一個座位，裡面什麼都沒有。雷納驚為天人：

  「赫蒂，你這兒怎麼連個操縱的東西都沒有？」


  「什麼操縱的東西？你記憶里那個劍柄一樣的東西？」


  「對啊，你怎麼控制飛機上下飛的？」


  「就是拿風吹啊，想飛高了往上吹，反過來就往下吹……」


  「好吧，你厲害。」雷納甘拜下風。


  赫蒂一下跳出駕駛艙，跑到飛機落地的地方，將碎裂的幾個木輪撿了過來：

  「雷納，你說這個怎麼解決？」


  「什麼怎麼解決？我怎麼知道怎麼解決……」


  「你答應過我的，幫我造飛機。現在飛機我自己造好了，就是這個一直解決不了。」說著，赫蒂將幾個破木輪一把塞在雷納懷裡：「你必須要給我弄好。」


  雷納有些懵，這都哪輩子的事兒了。自己一不是設計飛機的，二對飛機也沒啥興趣，突然要自己解決可真是強人所難哪。他想開口拒絕，可看著赫蒂期待的眼神，雷納突然覺得很難開口。


  雷納咬了咬牙：「算了，解決就解決，我怎麼說也是一個現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