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暗流（一）
青石磚構成的凹凸不平的牆面，破木桌上燃燒的兩根蠟燭，除了桌椅外再無一物的空蕩室內，門邊懸挂的眾神壁畫……這些無一不向雷納宣告著：這兒是文明水平並不高的異世界。現代的旅館有可能這麼寒酸嗎？
而他面前這位身著皮甲，腰間掛著匕首，還是個精靈的雌性生物卻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問出了這麼一句話：
「火車是做什麼用的？」
「大姐啊……」雷納欲哭無淚地指著窗外的一片漆黑：「你都問多久了，讓我先睡覺行不行？」
「不行，回答問題。」赫蒂眨了眨眼：「還有，別叫我大姐。年齡是由外表定的好不好，從外表看我和你差不多大。」
雷納再次感受到自己犯下的巨大錯誤。這個血精靈……得了自己部分記憶後跟著了魔一樣，抓著他拷問了近半宿。不行，自己要睡覺！雷納心一橫，直接滾在床上，鑽進了蓋在上面的灰色毛毯。
見狀，赫蒂站起身，想掀開那張毛毯，不料雷納扭著身體，越裹越緊。她哼了一聲，抬起腳猛地一踢——雷納身體一空，腦袋撞在床角的木板上。
「哎呦哎呦……」雷納發出呻吟。
「哎呦啥，木頭而已。」赫蒂氣鼓鼓地抱著雙臂。
「咚咚。」突然，房間的木門被敲了兩下，接著傳來了店主慢悠悠的聲音：「那個……兩位大人……可能二位是新婚，我也能理解……但請不要發出太大聲音……」
「啥？！」雷納瞪圓了眼睛：「你……」
赫蒂一把捂住雷納的嘴，回應道：「好的，對不起。」
聽到店主離去的腳步聲，赫蒂鬆開了雷納。雷納立馬小聲道：
「都怪你！被人誤會了吧，說了要兩間房。」
「要兩個房間？那你怎麼解答我的問題？」
「不答了！打死也不答了！我要睡覺！」說罷，雷納再次鑽到了床上。
赫蒂大力拍了對方兩下，見沒反應，便嘆了口氣，道：「好吧……那就明天。」
——
今天的卡塔納一如平日般寧靜，三三兩兩的小鎮居民們在街道上悠閑地踱著步，走向他們各自的目的地。突然，不知從哪兒傳來了一聲喊叫：
「哎！你們看那是什麼？」
居民們紛紛抬頭，望向天空——只見一個暗褐色的，大翅膀似的東西正飛在低空，朝小城滑行而來。當那東西劃過人們頭頂時，引起了一片尖叫，但也有眼尖的居民看清了，那上面似乎……有兩個人？
——
「呀——哈——！」
迎著撲面而來的狂風，赫蒂興奮地叫喊著。她正俯身站在一幅木架子上，雙手各握住一根繩子，控制著橫在她後背上方的……三角翼。沒錯，三角翼……站在赫蒂身旁的雷納露出糾結的神情。
雷納發現，在轉給赫蒂的記憶中，最能讓她興奮的不是炫目的現代化生活，而是各種各樣的交通工具，實用的也好，娛樂的也罷。比如滑板啦，汽車啦，飛機啦等等等等，而且還真的被她鼓搗出來一款。
和完全由金屬和化纖材料組成的現代三角翼相去甚遠，這張三角翼是由一個硬木架和八張鹿皮拼起來的，而且它居然真的能飛！不過……雷納瞟了眼大喊大叫著的赫蒂——就這傢伙的御風能力，恐怕就是頭豬，也能給整飛起來吧。
「雷納！」赫蒂轉過頭來，臉因為興奮而漲得通紅：「你說，下次我們能不能做個飛機什麼的？」
「哈？」雷納翻了翻白眼：「別想了，不可能。」
「怎麼就不可能？這個叫三角翼的東西不就做出來了么。」
雷納無奈道：「反正就是……唉，不可能就對了，幾句話說不清。」
「你快看。」赫蒂拍了拍對方的肩膀，然後將手指向了三角翼下方的一幢建築——
阿特麗斯教會的教堂。雖然經過了幾天前的大戰，但那並沒有影響到它的外觀。只是……教堂前方有許多人，還有一些士兵的身影，不知在做些什麼。
「現在就下去？」赫蒂問道。
「嗯。」雷納點了點頭。赫蒂立馬牽動繩子，控制著三角翼向下俯衝而去。
——
望著遠處氣勢洶洶而來的大隊人馬，耶爾揮舞著手臂，讓老弱的信徒們先進入教堂躲避，只留下了一些身體健壯的年輕人在外面。接著，他自己站到了教堂大門口，靜候著對方到來。
列加男爵騎在一匹健壯的黑色軍馬上，意氣風發地前行著，他身後是排成兩個縱隊的足足四十名士兵。望著自己夢寐已久的教堂，和守護它的稀稀拉拉幾個人影，他笑了起來：
「又見面了，我的主教大人。」
「還是不見為好。」耶爾緩緩地說道。
「嘖嘖，這麼冷淡？」男爵輕咳了一聲，繼續道：「我接到附近的居民報告，兩天前這裡似乎發生了一場爭鬥，還送出來許多傷員，有沒有這回事？」
「有。」耶爾毫不避諱。
「承認了？那就好。讓你的那幫信徒立刻離開教堂，我要進行調查。」
「這片城區……好像不歸您管吧。」
「作為一名貴族，關心城鎮治安也是理所當然的事。」男爵朝身旁的士兵們揮了揮手，說道：「動手！」
耶爾踏前一步，大聲說道：「誰敢動，就是侵犯了阿特麗斯教會的豁免權，小心我向教廷提起控告。」
「教廷？」男爵笑了起來：「教廷離這兒可遠得很，你確定要依賴他們？」
「……」
見主教不再言語，陣列前方的十名士兵抽出長劍，大踏步走向教堂。
這時，站在周圍圍觀的居民們突然間驚叫起來，不斷將手對著天空指指點點，男爵疑惑地抬起頭——一隻暗褐色的大怪鳥正直直地朝地面砸來。
男爵瞬間慌了，驅動著胯下的馬匹離遠一些，士兵們也識趣地往旁邊退去。
眼見著大怪鳥離地面越來越近，速度卻絲毫不減，在場所有人都本能地縮了縮身體——要撞了。
就在大怪鳥離地面不足十米的一剎那，狂風驟起，形成了一個漩渦，強大的風壓像一個軟墊一樣，將怪鳥托起，避免了它與地面的碰撞。
「該死……」雷納從上面跳下，不滿地嘟囔著：「你著陸能不能溫柔點？老這樣我心臟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