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弱者的反擊
藤助,這個曾經絕望想死的男人,此刻卻在不放棄的戰鬥求生之中,綻放出了光芒。
事實上難民中只有他沒有驚慌失措,遇到了惡黨,他所做的不是逃,而是費盡心思的與惡黨周旋!
期間,他憑藉雨針的威力,發起突然襲擊,襲殺了一名惡黨,但這不足以讓他心安理得的選擇去逃避,彷彿自己已經努力過了,那就夠了。這種事,他已經無法接受了。
藤助要做的更多,當他遇到一個惡黨正要殺死一個女人時,他當即選擇了去救她。然而,他的襲擊被識破,雨針連同他的手掌一起,被惡黨劈落在地,隨即又被擊倒在地。
「可惡,你這賤民竟然還敢反抗本大爺!」
「啊!我不是賤民,我是死組織成員,是榊樹大人的追隨者!」
斷手的痛苦絕對不亞於曾經斷腳的痛苦,身體上的痛苦讓他的臉色瞬間變得無比慘白,全身冷汗淋漓,只能以慘叫發泄著他所承受的劇痛。然而,他的精神卻無比的堅定,惡狠狠的回瞪著惡黨,一字一句的回道。
沒有看到賤民的恐懼,乃至聽到賤民的求饒,這讓惡黨實在是不爽,他狠狠的踏住藤助的胸口,舉起刀來,就要一刀劈下。
藤助閉上眼睛,但並不是閉目待死,而是伸出另一隻完好的手,忍著劇痛顫顫巍巍的摸向曾經令他絕望的斷腿處,那裡赫然有著一條假肢存在,現在那裡已成了希望所在。
曾經他靠著它站立起來,現在他要靠著它拚命生存下去。
然而,他的動作相對於惡黨劈下的長刀來說,實在是太慢了,長刀一定會先劈在他的身上,然後他就會死。
該絕望了嗎?
藤助的意識海中忽然出現了那張彷彿對什麼都不在乎的笑臉,還有從那張笑臉上說出的話語……
反正已經絕望過了,反正都當自己已經死了,恐懼、絕望什麼的,又有什麼好在乎的呢。所以不到最後,他又憑什麼就去放棄呢?
藤助拚命忍住痛苦,加速伸手向假肢處,長刀更快的劈落,眼看他必死無疑時,驚變突生。
那個他去救的女人,本來一直蜷縮在一邊瑟瑟發抖,極致的害怕令她似乎連趁機逃跑都忘了,所以惡黨才會忽視了她,轉而去殺藤助。
這時,也不知道女人哪來的勇氣,猛地向惡黨扔過去一塊石頭。殘酷的命運卻在這一刻,站在了自助乃至自救的弱者一邊,女人這毫無準頭的胡亂一扔,偏偏就砸中了惡黨的腦袋。
千鈞一髮。
腦袋熟悉,使得惡黨的刀勢頓時一緩,藤助赫然已經將手按在了假肢的機關處,猛然一按。
假肢的『小腿』部位忽然向兩邊打開,毒針暴雨般的飛出,正中惡黨的胯下。
「啊~」
一聲凄厲的慘叫過後,惡黨倒下,藤助反殺成功。
好一會兒,瑟瑟發抖的女人勉強從恐懼中反應過來,連滾帶爬的撲向倒地不起的藤助!
「你…你的手…我…我該怎麼辦……」女人看著藤助不斷流血的斷手,泣不成聲。
「哭什麼!隨便撕些布過來,幫我將手腕緊緊包住,只要不再流血就好!我…我還要再去找那些可惡的惡黨!」
「可…可你……」
藤助慘白著臉,沖女人露出了一個堅強的笑容:「那些惡黨沒什麼可怕的,就算斷手斷腳又如何?按照榊樹大人所說的去做,果然看到了一個新世界呢,很愉快,一點都不壓抑……」
女人停止了哭泣,看著藤助,神情中露出了別樣的色彩。
另一邊。
從一開始,代子就拚命的在逃。
相比於那些在慌不擇路的逃跑中,與自家孩子失散的母親,代子無疑就幸運的多,當然這也與她自身的努力是分不開的,她即使再驚慌失措,依舊死死的抓住女兒小芙的手,帶著她一起逃跑。
然而,點滴的幸運之後則是大大的不幸。
母女倆在四通八達的山洞裡跑著,然而卻不小心跑進了絕路之中,前頭和左右都是厚厚的洞壁,後面則追上來了一個滿臉橫肉的惡黨,她們已經逃無可逃了。
「跑啊,再跑啊,你們怎麼不跑了?」
惡黨邪笑著逼了上來,母女倆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只能縮在洞壁旁,互相擁抱著瑟瑟發抖!
但惡黨顯然不準備放過他們,代子猛然將緊緊抱住她的女兒推開,然後將女兒擋在了身後,最後徑直向著惡黨跪了下來。
動作,一氣呵成。
「大人,饒了我們吧!您的任何要求我們都可以答應,放過我們吧?」
惡黨舔舔嘴唇,繼續逼近,臉上充滿惡意的問道:「任何要求?你說你能答應什麼要求呢?嘿嘿~」
代子語塞,但連連磕頭,直喊饒命!
女兒小芙默默的看著,看著媽媽如此的努力,想到媽媽說的那些話:媽媽一定是對的,她這麼做了,這些壞人就會放過我們的,這樣媽媽和我就能得救了吧,可是我還不太明白該做該說些什麼,否則一定要和媽媽一起努力,決不只讓媽媽這樣……
忽然,一個四四方方的木製物品落地。
惡黨冷聲問:「這是什麼?」
「這…這是…雨針……」
「有什麼用?」
「只是…只是小孩子的玩具……」
代子撿起從身上掉落的雨針,慌慌張張的想往衣服里塞。
「拿過來!」
「這…這是……」
「拿過來!」
惡黨厲聲喝道,滿是橫肉的臉上布滿了殺機!
代子跪在地上,顫抖著捧起雨針,四四方方的雨針看似如小孩子的玩具一般,但與之接觸的掌心部位,卻感到一陣涼意鑽了進來,那是能夠殺人的涼意……
代子想起來了,那個叫漱玉的少女把這個雨針給她時,曾經教過她怎麼使用它。
雨針的針孔方向已經對準了惡黨,只要按動開關,針孔就會射出數根牛毛細針,上面淬著的見血封喉的劇毒會瞬間殺死眼前這個惡黨!
代子偷偷的看了一眼惡黨,身體抖得更加厲害了。
「你看什麼呢,給我快點,惹本大爺不開心的話,就要你好看!」
惡黨惡聲惡氣的罵道,然而似乎並沒有防備。
代子捧著雨針,作出奉送的姿勢緩緩向上,拇指則按在機關上,隨時都可以開啟。
她的內心在瘋狂掙扎,她的身體抖得更快了,她幾乎快要窒息了。
忽然,她感到掌心一空,赫然是她的手舉到了最高,惡黨滿意的把雨針從她手中拿走了。
瞬間,代子感到一陣輕鬆,窒息感消失得無影無蹤,她不用再掙扎了,這樣就好…就好……
——不能用這麼危險的兇器,殺死人什麼的,太可怕了!如果沒有殺死他,那會更可怕,對方一定會……。現在她這麼的服從,這樣的哀求,對方一定會放過她們母女,不會傷害她們的……
代子就好像奴隸一般,頭垂得低低的,跪地舉手,向她的征服者獻出了一切。
惡黨見狀,更加的得意了,他又看了看手中的雨針,隨意的把玩著,針孔方向不經意之間就對準了小芙。
「不!不要!小心!」
代子緊張無比,連忙直起腰來,用身體擋住女兒,同時看著雨針那黑黝黝的洞口,緊張的大喊。
惡黨頓時警覺起來,見代子以恐懼的目光死盯著已經落在他手中的雨針,開始若有所思的擺弄起雨針。
「這是什麼?好像能按進去!」
惡黨好奇的按動了機關,瞬間一陣牛毛細針射出,代子尖叫一聲,牛毛細針射進了她那因恐懼而扭曲的臉龐。
一顆顆紅點出現,紅點處還迅速發黑潰爛。
這個時候,惡黨再沒有察覺的話,那就侮辱他的智商了。
「可惡,臭女人,竟然藏著這樣的兇器,你還想陰我?可惡,去死吧!」
代子本來就要死了,她在生命的最後時刻,想要回過頭,充滿眷戀的看女兒最後一眼,還想叫女兒快逃。
然而,被激怒的惡黨連這點時間都不願給她,掏出一柄苦無,惡狠狠的刺進了代子的喉嚨,然後猛然拔出苦無。
噗~
殷紅的鮮血如噴泉一般向外噴出,代子死了!
小芙蜷縮著身體,看著倒在了血泊之中的媽媽,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她無法想象媽媽為什麼會死。
——媽媽明明說過,只要不反抗強者,討好強者,就能活下來,媽媽明明那麼努力了…然而,還是死了…不,這是假的!是假的!媽媽…媽媽不會……
嘀嗒~嘀嗒~
幾滴溫溫的血落在小芙的臉上,血中似乎猶帶著熟悉的氣息,她抬起頭來。
「小姑娘,你也去陪伴你的媽媽吧!」
赫然是惡黨走到了她的身前,露出了無比殘忍的神情,然而小芙的空洞目光中,根本沒有惡黨的身影,她緊緊盯著的那柄苦無,苦無的刃尖帶上了一抹殷紅,緩緩的向下低落,那是媽媽的血。
苦無黝黑,透出令人心寒的金屬光澤。
她想起來了,幾天前她就有這樣一柄苦無,是那個壞人(榊樹)送給她的,然後被媽媽扔了……
然後,她想起了更多。
——好孩子,記得下次拿苦無刺我這個壞人,還要對準心臟的位置,狠狠的刺進去,那樣才能真正的教訓壞人哦!
原來是這樣。
小芙突然不再捲縮身體,她站了起來,伸手掰開了惡黨的手掌,從那兒拿回了苦無。
沒錯,就是拿回,這柄與壞人送給她的一模一樣的苦無,如今突然回歸,對於她而言,一定預示著什麼!
惡黨仰天倒了下去,背上赫然插著幾根牛毛細針。
小芙卻彷彿毫無察覺似的,她只是握著苦無放在眼前,默默的看著,忽然那黝黑的金屬光澤上出現了一張臉,那是一張始終微笑的臉龐。
俄而,小芙似乎明白怎麼做了,她走過去,撲在了惡黨的身上。
壞人說過,這兒是心臟的位置。
小芙雙手握著苦無,對準惡黨的左胸,然後猛然刺下。
拔出…再刺下…再拔出…再再刺下…小芙機械的重複著這樣的動作……
——這樣就能懲罰壞人了吧,可是媽媽再也不會回來了!媽媽,小芙感覺不開心…不開心…一點都不開心……
「啊!」
一聲凄厲的痛叫聲,源於在小芙身前不遠處的女孩,正是漱玉。
在這場激斗中,漱玉是除了蠍以及雪土之外,戰果最多的人,別看她年紀不大,但這些天來跟隨蠍,通過自己的觀察,學習了不少關於傀儡術的知識,雖然還不足以操控傀儡,但各種機關道具卻用得無比熟悉,否則她也就無法去教別人怎麼使用了。
更關鍵的是,漱玉能在戰鬥中,保持著一份堪比蠍的冷靜,她冷靜的對敵,熟練的使用各種機關道具,襲殺了好幾個惡黨。
但終究是實力不足,以致躲避不及,被一名惡黨殘忍的劈中了肩膀,長刀鋒利,徑直將她的右臂完全斬斷。
漱玉雖然無法忍耐瞬間的劇痛,以致於發出了一聲凄厲的痛叫,身體失去平衡,摔落在了地上,但她依舊保持了冷靜,心死一般的冷靜,左手拿出一根細長的木製品,就好像孩子們常用來吹泡泡的竹管一般。
但這也是蠍的作品,名吹針!
漱玉將吹針一頭放在嘴邊,輕輕一吹,毒針經由吹針內開啟的機關加速,如閃電一般飛出。
這一位惡黨也死了。
漱玉艱難的從地上站起來,目光不經意的與小芙相遇,都是同樣的空洞。
她沒有說什麼,也沒有要求小芙過來幫助她,就好像她之前從來根本沒有啟動雨針僅剩的一次攻擊,救下了小芙一般。
漱玉的斷臂處,不住的向外噴著鮮血,就像她的生命力一般,在急速流逝。
她感覺自己就要死了,但她絕不能死在這裡。就算死,她也要死在蠍大人的身邊。
漱玉用僅剩的一隻手拚命的捂著斷臂的巨大創傷,她的小手幾乎捂不住,但這就夠了,她只想血流得慢一些。
最後,漱玉就這樣搖搖晃晃著走向遠方,那兒有她的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