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3然後是祭奠
當夜,岳丘的親兵營牢牢佔住了葉邑的四座城門,任憑城內風雲變幻,只是不放任何人進出。
等到第二天早上,翟從武率領大隊人馬到達之後,岳丘才把部隊放進城裡,直如秋風掃落葉一般,把叛亂鎮壓了下去。
一切收拾停當,已是中午。
岳丘騎著高頭大馬,順著南門大街,往縣衙行去。
幾乎每隔三五步,就能看到一灘殘留的血污;每逢岔路口,就能看到被拖到一邊的屍首。
殺得太狠了!岳丘暗暗警戒自己,以後再也不能在憤怒衝動的時候做出決斷來——雖然這一次,他並不後悔。
這一座城市,應該已經變成義勇軍的仇敵了,所以,要不要斬草除根呢?
還是禍水東移?
一人計短二人計長,到時候和李山他們一起商量吧。岳丘隨即把這件事情先放在一邊,大步走進縣衙大堂。
大堂之中,跪著五個人,趴著一個。
「張山峰,你為什麼要背叛我?」,岳丘來到趴著的那個人面前,用腳背挑起他的腦袋,惡狠狠地問道。
「背叛?哈哈哈!」,葉邑前最高官員張縣令發出了森冷的笑聲,雙手撐在地上,吃力地翻轉自己的身體,從趴變成半躺。
這一個簡單的動作,就讓他的額頭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但是張山峰毫不理會,迎上了岳丘的目光:「我是大齊的臣子,談何盼你偽宋。」
「你說偽宋?」
「你前日說,南望王師又一年?」
岳丘踩上他的膝蓋處,慢慢捻動:「漢奸!」
因為不肯下跪,張山峰的雙腿已經被敲斷,現在傷口再次遭難,讓他發出了殺豬般的慘嚎。
「不對,你不是那種講節義的人,當漢奸,也該等李成的兵來了再當才是。」,岳丘停下了動作,逼視張山峰:「說,為什麼背叛我。」,眼神如刀,言辭如箭:「不然,我叫你生不如死。」
被抓住之後,張山峰知道自己難逃一死,所以表現的非常硬氣——除了破罐子破摔之外,未嘗還抱著萬一的期望:求饒是沒有任何用處的,而剛毅的態度,倒還有可能讓對方起意招降。
然而,他這可笑的倔強,在被打斷腿之後少了一半;在經過剛才的折磨之後,更是蕩然無存。
「我……下官……卑職,卑職聽張魁指揮使說,統制在葉縣抄沒鄉紳的土地財產,分發給農民百姓?」
「確有此事,然關爾何事?」
是我在葉縣殺的地主老財當中,有你的親戚朋友么?
不對,如果這樣的話,你就不需要王大頭確認,才知道這些事情了。
那到底關你鳥事?
你是瘋了么?勾結跪在你身邊的這幾個傢伙,乘著晚上吃飯的時候猝起發難,殺傷近百我義勇軍的士兵,還有,害死了我的王大頭。
那個憨厚的,忠誠的,勇敢的,痴情的,從穿越以來就一直跟在我身後的,我的兄弟,王大頭!
他的大名改做了王魁,是我幫他改的!
他改名字,是為了一個叫做菊蕊的女人;那個女人,是盈袖的姐妹,是我帶他認識的!
你瘋了么?竟然敢害死他!
「關我何事?」,張山峰盡全力嘶吼:「統制,你這是率獸食人,我當然不能相從!」
「率獸食人?」
滿嘴胡言,地主老財是人,而農民在你的眼裡,竟然是獸?恁你娘!
「正是,若是此事傳揚開來,則世間所有鄉紳官吏,全是統制之敵。天下雖大,統制之軍雖雄,但也是無處可存!」,張山峰急切地述說著,希望用這番言語來打動岳丘:「統制萬萬三思啊!」
老天開眼,願我嘔心瀝血的忠言能夠讓這惡煞迷途知返,從我之言,待我以上賓,饒了我的小命吧!
當年高祖封賞季布,孟德厚待張綉,無不成就大業;眼前這位統制但凡有一絲王霸之圖,也該放過我吧。
張山峰偷眼打量著陷入沉思的岳丘,心中燃起了熊熊的希望之火。
然而,其實岳丘正在思考的,並不是他的小命,而是嚴肅的哲學問題。
關於階級和個人的辯證。
義勇軍打土豪分田地的行為,毫無疑問地,觸及了地主階級以及代表著地主階級的封建官僚們的根本利益,被仇視被攻擊,是再正常不過的道理。
可是,階級是階級,個人歸個人,雖然沒有背叛階級的階級,但是背叛階級的個人,卻比比皆是,就像義勇軍里的那幾個。
這位張縣令,倒是難得的,既有見識,又高度自覺地依照階級利益行事的傢伙。
那麼,就讓他,和他所維護的地主階級,一起去死吧!
岳丘蹲下身去,和顏悅色地問道:「李成軍什麼時候來?」
張山峰聞言,滿臉都是喜色,忙不迭地答道:「許是畏懼統制軍威,故不敢越雷池一步。」
又問了幾個問題,岳丘站起身來,隨意一腳踢出,將張山峰的諛詞堵在嘴裡,然後淡淡地吩咐道:「拖出去,斬了!」
幾個如狼似虎的親兵立即上前,把哀嚎不絕的張山峰提溜了出去。
處理完這些罪魁禍首之後,岳丘取出對講機,召開了緊急會議。
聽說了王大頭的噩耗,李山暴跳如雷,趙四痛哭哽咽,就連一直和這師徒三人不對付的胡萬勝,也是哀嘆不已。
良久之後,眾人才回復過來,討論下一步的行動計劃。
「葉邑該如何善後?」
上午大軍進城之後,立即發布了戒嚴令,命城內各家各戶閉門待查,出門者殺。
於是殺光了所有敢於頑抗的叛兵,殺光了所有乘火打劫的地痞流氓,當然,也誤殺了很多無辜的平民百姓。
戒嚴令之後,便是挨家挨戶的搜查,尋找那些四散躲藏的叛兵--這個行動直到現在還在進行當中。
所謂叛兵,其實就是先前投降的葉邑廂兵,基本是當地土著構成,他們躲藏的地方,大抵也在親朋或自己家中。
岳丘當然知道,自己的行為,在政治上抑或道德上,是非常錯誤的。
那麼,以後再改吧,這一次,他決定堅持下去。
如果這是我最後一次放縱,那就讓我瘋狂地放縱一次吧,就做是給大頭,我的兄弟,的祭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