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9 彈冠相慶
據小道消息說,因為收復襄陽六郡的勝利,朝廷給岳飛的新職務是清遠軍節度使、湖北路荊、襄、潭州制置使。
這可是三十一歲的節度使啊,有宋一朝,最年輕的一個建節立府的人!
真是天大的福緣,祖墳肯定是葬在龍脈裡面了!
高大匠的嘴巴哆嗦著,雙手也哆嗦著,腦袋裡迷迷糊糊的,但卻在又無比清晰地想著一個問題:
難不成俺家的祖墳,真有好風水?
其實他已經不太記得自己祖墳的山水地勢了,再說他對於風水也是一竅不通,所以想來想去的,除了讓腦門子更加發暈之外,並沒有想出什麼卵毛來。
這時他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高端午。」
「小人在!」
高端午是他的大名,不過很久沒有聽到有人這麼稱呼他了,或是叫大匠,或是叫狗才。
「不是小人,要叫下官。」,那個聲音溫和地糾正他:「下官,知道嗎?」
知道,當然知道。高端午偷偷地掐了自己一下--這已經是今天早上的第三下了--讓自己不再暈乎。
「下官在。」
「這就對了。」,那個聲音帶上了一絲笑意,然後喚道:「陳小乙。」
高端午就聽到了陳鐵匠顫抖的聲音:「小……下,下官在。」
俺真的不是在做夢啊,他又掐了自己一把,然後偷眼看向擺在眼前的事物,雖然已經偷看了無數次,可是每看一次,他就會不由自主地笑出來,哪怕臉笑得發僵了,還是要笑。
因為那是官袍,是告身啊!
青色的官袍,是官人才有資格穿的,他以前在城裡常見,見到了行大禮說好話准沒錯;但是哪裡會想到,自己這輩子還有穿上青袍的一天!
黃色的告身,從沒見過,不過大紅的印章蓋著,還能有假?統制說了,起頭寫的是『門下』二字,門下的意思就是宰相。
嘖嘖,聽到沒有,宰相啊,那都是文曲星下凡的人物,自己的賤名竟然能傳到他們耳朵里,這輩子,值了!
那個帶給他們榮華的人,繼續用溫和的聲音說道:「本官對諸位實話實說,雖然告身有了,但是想要真正的當官,還差最後一步。」
他也不去故弄玄虛,直接揭曉了答案:「等諸位拿著本官蓋章的銓狀,去一趟京師,去吏部衙門登記造冊之後,才是真正的官人。現在么……」,他的聲音有些躊躇:「只能算作候補,將作監的候補作頭。」
高端午聽得清晰明白:就算當了官,也還是在統制手下幹活,統制不點頭,這官就當不成!
桌案之後的聲音還在繼續:「本官為諸位求了官身,是為了激勵上進,但諸位沒有合適的功勞,本官的銓狀也不好寫……」
功勞?高端午覺得自己抓住了潛台詞,可是自己那點身家,估計統制也看不上啊。家裡倒還有十貫錢,還是統制前些天賞的,要不,再加上點送回去?
「或許諸位已經知道,本官不日便率部北上,為都統的大軍打探道路。」,那個聲音變得嚴肅起來:「我便於諸位約定,以三年為期,三年之後,不論有無功勞,本官也不會攔阻於你,自會送你一紙銓狀。」
原來不是要錢,而是要人,不對,往北邊走,那是要命啊!
高端午的激動之情瞬間泄了大半,惶恐和害怕浮了上來,但是他又怎麼敢說聲『不』字?只能低聲應道:「是,大官人。」
旁邊稀稀拉拉地響起了幾聲應喏,聽起來精神都不是很振奮,過了一會兒,就聽到有人在問:「敢問統制,小道……小道是方外之人,不想當官……」
對啊,不當官就不用去北邊,我是不是也附和一下呢?
高端午張開了嘴巴,旋即又緊緊地閉上。
那可是官啊,怎麼捨得!
他算計了半天,也沒算清楚官位和性命到底哪個重要,暈乎乎間就聽到岳統制的聲音:「想不想當官,隨你;但去不去北邊,卻是要聽我的。」,聲音變得嚴厲起來:「爾等既在軍中,自然要守軍法,臨陣脫逃,罪當論斬!」
高端午渾身打了個激靈,下意識地立正站好,只覺得胳肢窩黏糊糊的,卻不敢稍動,更不敢去擦。
他第一時間就回想起了,掛在轅門上的那顆腦袋。
別看岳統制和和氣氣的,又給錢又給官,但是惱了可是會殺人的。
這時聽陳鐵匠叫道:「小人聽統制的,統制讓做啥,俺就做啥。」
高端午鬆了口氣,連忙跟著說道:「俺聽大官人的。」
其他的人也紛紛開口,這一次的聲音整齊多了。
「如此便好。」,統制的聲音之中透著喜悅:「去吧。」
出來的時候,高端午跟陳鐵匠走在了一起。
「高大哥,你咋想?」
「還能咋想?」,高端午低聲說道:「不去北邊要掉腦袋的,去北邊的話,只要不死還能混個官噹噹,還能咋想?」
「嗯。」,陳鐵匠點了點頭:「俺尋思著,怎麼也不會讓俺們幾個上陣打仗吧。」
這句話就像刺破雲層的眼光,讓高端午的心情一下子變得明亮起來。
「對頭!」,好幾個聲音響了起來。
原來都在偷聽呢。不過陳鐵匠這話說得確實有理,高端午覺得北方也沒有那麼可怕了。
那就安心走當官這條路唄,想到『官』字,他的心裡重新變得熱乎起來。
……
送走了一眾工匠,迎來了李山。
他剛剛結束了最後的檢查工作,前來向岳丘彙報狀況。
「都準備妥當了,隨時就能動身。」,李山看了看岳丘的臉色,問道:「那些工匠和道士,可還聽話?」
「連哄帶嚇的,總算降伏住了。」,岳丘嘆了口氣道:「這幾天要看緊他們,別讓人跑了。」
「俺省得。」
「嚮導安頓好了么?」
「今早就把那三個人帶來軍營了」,李山嘿嘿一笑:「進來就出不去了。」
「大頭那邊有沒有消息?」
「沒呢,這夯貨!」
這一次收穫頗豐,岳丘的戰馬也達到了十一匹之多,全都交給王大頭去哨探前路了。
對於哨探來說,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除非完全斷了消息,那說明這隻騎兵隊玩完了。
談完了出發的準備工作之後,李山略有些忐忑地問道:「統制,那個啥,印章,沒穿幫吧?」
岳丘笑著搖了搖頭。
李山見狀,也嘿嘿地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