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 公審1
老郎中遠遠看到幾個當官模樣的人往這兒走來,慌忙抄起屋角的秸稈,掰成幾段,往幾個聲音最大的傢伙嘴裡一塞:「咬住,要活命的給我咬緊了。」
那個人還以為是什麼妙方呢,依言做了。
岳丘正好踏進房門,見狀不禁失笑。他先去看望了忠護右軍的士兵,見骨折的被打了綁帶,皮肉傷被仔細地包紮,對大夫便有了幾分滿意。挨個溫言撫慰之後,岳丘又去查看了山賊的傷員,這些多半是重傷員,雖然老郎中也是盡興救治,但在這個沒有外科手術的時代,除了等死之外,其他的基本都會落個殘廢。
岳丘對他們自然沒有同情心,但還是做足姿態,依次過了一遍。臨走的時候對老郎中說道:「包紮傷口的布巾,要放在沸水裡煮。」
「是,是。」
「要開窗透氣。」
「是,是。」
岳丘又看了眼那些咬著秸稈的傷員:「叫便讓他們叫吧。」,頓了頓道:「兩邊分開些,不然其他人聽了,心裡害怕。」
老郎中點頭不迭:「元帥真是菩薩心腸,不愧是神仙轉世。」
神仙轉世?想來是自己軍中的傷員閑得無聊,在這裡胡吹大氣了。岳丘似笑非笑地點了點頭,轉身走了。
「俺們軍中也該配個郎中。」,李山建議道:「省得平常有個小毛小病的,還要去城裡找大夫。」
此言大善。
「這個郎中就不錯。」,李山又道。
「哈哈。」,岳丘笑了:「聽李大哥的。」
「對了統制,這寨子怎麼辦?」,李山問道:「一把火燒了?」
一般來說,剿完匪之後都是這種做法,好處是一了百了,但是壞處也很明顯:過個幾年十幾年,這種險要的地方篤定還會成為賊窩。
「這塊地還不錯。」,岳丘笑道:「我便佔了,也沒人說什麼吧。」
「誰能爬得上一線天,便儘管說話。」,李山也笑了。
第二天,岳丘召開了一次公審大會,對像是全體俘虜。
除了戰死的和仍舊在逃的,俘虜共有八百餘人,有些是當場俘獲的,有些是陸陸續續下山來投降的,還有些是徹底佔領山寨之後,從家裡逮出來的:這些人在山上的時候就種田,去山下的時候就做賊,有一個算一個沒冤枉的。
山寨里的青壯年男人基本上被一網打盡,三十個人一隊,用繩子捆著右手串在一起,蹲在稻田裡等待命運的裁決。而那些家屬們則遠遠地站著圍觀,眼裡滿是焦急和憂慮。
岳丘舉著喇叭,宣布公審大會開始,先是介紹裁判委員會。這個委員會由兩個被強搶來的壓寨夫人、老郎中、和兩個群眾代表組成,所謂的群眾代表,是岳丘隨意找了兩個老年人來充數,一男一女,選擇標準是看著順眼。
接下來介紹公審的流程。黑熊山的這窩山賊共有八個大頭目,號稱八大金剛,這些人肯定是要送到縣衙交給傅章處置的;而那些中頭目和小頭目,則需要接受勞動改造,服勞役三年來抵罪。
對於普通山賊,分為好壞兩類,好的種田交租,壞的也要去服勞役。
裁判委員會的職責有二,一是甄別俘虜裡面的眾小頭目,二是判斷普通山賊的好壞。
這個法子十分新鮮,而且還事關俘虜們的遭遇,因此所有人都集中了精神,連家屬團都壯著膽子往前擠,想要第一時間知道自家親人的分類。
第一波三十個人被士兵驅趕著來到站到了裁判席前面,周小七指著隊首的人說道:「他。」
「是個小官。」,過山風的壓寨夫人說道:「我見過。」
這位女子頗有幾分姿色,據她說自己姓林,原籍湖北,當年隨家人向南逃難,沒想到躲過了金兵,卻沒躲過土匪,全家都被過山風所害。
隊首那人抬頭向林夫人看了一眼,然後被周小七一巴掌拍在腦袋上,就深深地低下頭去,卻是一聲也沒吭。
周小七繼續指向第二個:「他。」
裁判們舉起桌上的木牌子,三個女的是紅色,兩個男的是綠色,於是周小七判定:「壞人。」,然後指向下一個:「他。」
這是個清瘦的小夥子,見輪到自己,便用怯生生的目光看向裁判鞋,結果兩個壓寨夫人舉了紅牌,其他三人舉了綠牌。周小七見狀說道:「好人。」
那邊繼續裁決不提,就有士兵上前放開了清瘦小夥子,指著裁判台的側面道:「去那邊呆著吧,等開完大會自己回家。」
小夥子激動地渾身都僵了,站在那兒結結巴巴的:「多謝當家的,不是,多謝將軍。」,士兵不耐煩聽他說話,發狠道:「你到底走不走?」
「走,走。」,小夥子倒退幾步,轉身一溜煙跑了下去。
這個當場釋放的案例引發了俘虜和家屬們的騷動,無數目光緊跟著這個幸運兒,看著他雀躍地跳下裁判台,在左側空地上盤膝坐下。剛坐下卻又跳了起來,回身不停地招手,原來是他的渾家正隔著警戒線喊他呢,邊喊邊哭了起來。
看到這一幕,正在接受裁決的漢子惡狠狠地盯著舉著紅牌的老郎中道:「姓王的,俺們平素無冤無仇,你為何如此狠心?」
周小七一腳踹在那漢子的小腿上,踹得他半跪下去。
「平時不知道多行善積德,現在怪誰?」
這時卻聽到警戒線之外喧鬧起來,就見一個胖婦人叉開雙腿坐在地上,雙手拍著地,拖長了嗓門嚎哭:「王八蛋你~壞了良心~哦,那年俺借過你~一升米~哦。」
想來那婦人就是這漢子的家眷了,漢子聽到熟悉的聲音,掙扎著站起身來,高聲喝道:「姓王的俺跟你沒完。」
當眾威脅裁判,罪不可赦!
岳丘見王老郎中神色尷尬,其他裁判兔死狐悲,便重重地哼了一聲,冷冷地將右手往下一揮。周小七剛剛再次把那漢子踢倒在地,看到指示便嗆啷拔出腰刀,隨即一道寒光閃過,偌大的頭顱便摔在地上,咕嚕嚕滾到了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