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晚上八點的複習結束後，常誠趕回店裏，店裏已經收拾的差不多了。常誠接過高豔手裏的拖把，把剩下的地板拖完。鎖好店門，一起慢慢往家走。
“今天學的怎麽樣，你不是說有個老外嗎？教得怎麽樣？”高豔把頭靠在常誠的肩膀上。
“是個小日本，水平不錯，不過上午的一個翻譯把我們都給坑了。”常誠繪聲繪色的講述著今天發生的事。高豔仔細地聽著，不時的還問一些啼笑皆非的問題。常誠還十分認真的為老婆一一解答。
回到家，兒子點點已經睡了。常林和方玲正在看電視，看見常誠夫妻回來了，詢問了一番，又將常誠好好數落一番。常誠隻能低頭認錯，態度十分誠懇。
“好了，也不說了。我們回家了。”方玲站起身來準備走。
“媽，太晚了，今晚就在這住下吧。”常誠挽留道。
“算了吧。你不氣我，比什麽都好。”方玲還有些生氣，“走了，老頭子。”
常林也隻得起來陪同方玲一起回去。
“今天你態度挺好的，沒有像以前那麽強了。”高豔收拾著換洗衣物，準備洗澡。在店裏做了一天，滿身都是油煙味。
“我又不是不講道理，老媽也沒說錯啊，說我兩句也是應該的。”常誠從後麵抱著高豔：“真的謝謝你了。辛苦你了。”
翌日清晨，常誠沒有叫醒高豔，讓她多睡會。輕輕的叫醒兒子，把兒子點點送去幼兒園，立即趕到體育中心。常誠雖然沒有遲到，但來的較晚，靠前座位已經沒有了，隻能坐到靠後的位置。
八點半，中田和胡指導準時的來到教室。依舊是一個九十度的鞠躬：“米尼桑，空尼七哇。”
已經不用翻譯了，學員們一起站起來鞠躬：“空尼七哇。”課堂上的氣氛一下熱烈起來。中田先生開始講授“進攻原則”。講了利用空間，拉開寬度。又講如何滲透。再講球員靈活機動。最後大講特講即興發揮，還以羅納迪尼奧作為例子反複強調。胡指導一邊翻譯一邊還在他的小本上記著什麽。常誠第一反應就是他也在學。可見這小日本水平不是一般的高。
在中田嘰裏呱啦說了一大堆後，胡指導開始翻譯：“即興發揮需要因人而異，不是每個人都像羅納迪尼奧一樣有天賦，但是有些確實可以培養的。學會觀察，學會思考，不管你是有球還是無球，都要觀察隊友以及對手的位置，跑動，再進行思考如果打破防線取得進球或者阻止對手進攻進球。這種訓練是越早越好，讓球員們從小養成觀察思考的習慣，比讓球員定型後在去培養的上限要高得多。在日本很多小學的訓練已經加入了這些習慣的培養。”
接著中田又詳細的講敘如何進行有球觀察訓練和無球觀察訓練。常誠聽得激動不已，他雖然在隊裏已經開始這種訓練，但隻是他看流傳出來的一些訓練資料自己揣摩出來的，如果說之前這些訓練資料為常誠打開一扇窗，那這個中田先生詳細的講敘就是為常誠打開了一扇門。
正當大家聽得忘記下課的時候，下課時間到，中田先生中斷了授課，招呼大家準備下一節實踐課。實踐課的內容就是進攻，後套及交接進攻。正好能夠把理論課的知識點運用上去。
實踐課上，學員們一板一眼的進行著進攻套路。中田在一邊急的大喊大叫，還不停的指著自己的頭和眼睛。
常誠不知道是指導自己的球隊訓練練習慣了還是什麽原因，練了幾輪後。連續幾次進攻演練時都傳出具有想象力的球，直接打破防守。看得中田連聲叫到：“喲西。”
接著常誠就慘了，被中田拉出來作為例子，不停地為其他學院做示範。常誠本來就是學員裏年齡最大的。體力本就不好，折騰一節課直接趴在球場上不想動彈了。中田卻是很高興，拉著常誠表揚了一番。
午飯後，常誠在教室裏的角落裏小憩一會，養養精神準備下午的課。直到有人拍了常誠一下，常誠才驚醒過來，原來馬上就要上課了。
這節課是“教練指導方法”，常誠打起精神仔細聽著。中田從組織，示範開始講起，又講了訓練步驟，首先讓隊員們了解練習流程，然後讓隊員們慢慢從事較低要求的練習，在作出幹預並要求改進，最後要求達到比賽情景和速度。如果達不到就反複的執行步驟。中田按部就班講著，但是速度非常快。不到半節課，資料上的知識點基本講完。常誠明白了，這中田是要講資料以外的東西了。
在中田嘰裏呱啦說一通後，胡指導開始翻譯：“教練指導方法的框架就是剛才講的，但青少年年齡不同，技術能力不同，運用的方法也不盡相同。按照中國的古話，要因材施教。……”
一節課結束後，有人在後麵嘀咕：“這好像不是考核的內容，講這麽多不如多講講考點。”常誠看了一眼說話的學員。年級輕輕的，帶著一副眼鏡，有點呆氣。這是學員裏實踐課完成得最差的一個，不知道是怎麽來考C級教練的。
下午實踐課是三人中路進攻中田單獨把常誠叫出來，和自己，胡指導三人做示範。這日本人所要求的訓練量本來就非常大。而常誠不光要和他們做示範，還要和學員們一起完成訓練。這一節課下來，常誠又躺在球場了，日本人中田還在一邊不停地誇讚他。
晚上分發考試題，讓大家熟悉考題。常誠沒看幾分鍾就趴在桌上睡著了，直到下課。才迷迷糊糊的離開體育中心回家去了。
第三天課有條不紊的進行著，隻是教室裏，訓練場邊總是多了幾個人。上午的理論課中田依舊很快講完綱要上的內容，接著又講解他自己做青訓時的想法和感悟，也是日本多年來一直堅持的青訓方式。
而到了實踐課“快速轉換由守轉攻”中田還是找到常誠和他一起做示範。幾次精彩的攻防轉換引起學員們陣陣掌聲。中田依舊加入自己帶來的教導方式。中田看到場邊觀摩的幾人似乎很高興，更加賣力的把自己的知識傳授給學員。而胡指導恰恰相反，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中午吃飯時，常誠被幾個混熟了的學員叫上一起吃飯。幾人在一起探討這次培訓內容。
這時一位學員插了過來：“你們知道嗎？小日本被K了。”
“什麽情況？誰K的？”
“領導啊，聽說有人提了意見，說小日本專門講超綱的東西，不講考點。”
“誰這麽缺德。”常誠開口就罵，“人家小日本把自己的東西教給我們，我們能接觸到先進的青訓方式不好嗎？這人是吃屎長大的？”
哐的一聲，不知誰把飯碗砸在地上，常誠抬頭一看，那個有些呆氣的學員開口罵道：“你說什麽呢？崇洋媚外的，想當漢奸啊。小日本青訓先進嗎？講的這些又不考，考不上你怎麽當教練搞青訓啊。”
“弄半天意見是你提的？”常誠等人反應過來了。
“你他媽不想學滾遠點！”一個體格高大的學員一拍桌子，嚇得那人一個哆嗦。趕緊收起碗筷溜之大吉。
“白癡。”幾人坐下後還在罵罵咧咧。
怎麽辦？幾人你看我我看你，“唉，我們學員有什麽辦法，看看胡指導能不能抗住了。”
“官大一級壓死人啊。”
常誠突然想到周朝陽打的電話。難道周指導預知今天的事？他抽了個空，找到一個沒人的地方給周朝陽打了個電話。
“喂，周指導。今天有領導來看中田先生上課。”
“我知道，估計又是說他超綱的事。太迂腐了。我們現在在開會研究這個事。先不要說出去，明天應該會有結果。到時候打電話給你。”
“好的。”常誠掛上電話，長歎一聲：“這些人的腦子啊。”
下午的課是“在比賽中指導”，中田依舊是侃侃而談，胡指導的翻譯依舊精準。可大家都看出來中田的積極性沒有那麽高了。但還是講了許多日本青訓在比賽中的一些做法。在實踐課時，中田似乎好了許多，又把常誠叫出來蹂躪一番。而那個有點呆的學員落在最後麵，孤零零的。
晚上是教案查閱答疑，由中田主持。課堂上熱鬧非凡，不時的有人提問。有人提問為什麽日本青訓在訓練比賽時出錯並不會停下來糾正錯誤，而是讓球員們自己結束後自己總結。
中田回答是因為訓練比賽時要給小球員一定的空間自由發揮，讓他們自己思考問題的根本所在。不能打斷比賽，這樣會打斷孩子們的思路，不能讓孩子們專注於比賽。長期這樣孩子們會變得不願思考，以及比賽時不能專注於比賽本身。
又有人問新球員和老球員之間如何協調關係。
中田對這個問題比較嚴肅。他的意思是足球是一個團隊項目，如果有人不以團隊利益為主，隻能處以嚴厲的處罰，甚至開除出隊。
一節課下來有人欣喜，有人愁。
大概是各自的觀點不一樣吧。常誠看了看三三兩兩散去的人群，轉身消失在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