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發給大家的資料看一下，這是理論考試的資料。這一個禮拜大家都學得很好，希望在最後關頭不要掉鏈子了。好了，下課，回去好好準備明天考試。”周朝陽收拾好教案，不禁感歎，快六十的人了，精力不如從前了，幾年前神采飛揚的去參加足球教練員講師培訓的樣子似乎記不清了。


  周朝陽走出教室，一眼看見常誠拿著份體壇周報，還有幾人圍在後麵看。


  “小常，是今天的嗎？”周朝陽走過去問道。


  “對，今天的，這個禮拜中超開始了。”常誠頭也沒抬，繼續看著手中的報紙，“今年估計是大連拿冠軍。”


  “為什麽？”邊上一人問道：“上海也很強啊。”


  “上海是強，但是我還是看好大連，有老將郝海東、李明坐鎮，而且大連底蘊厚，年輕人也都能接上班了。隻要教練能把這些強人融合好，自己不出什麽幺蛾子，冠軍沒跑。”常誠抬起頭反駁，一眼看到周朝陽在一邊看著他。趕緊收了報紙，對周朝陽打招呼：“周指導。”其他幾人也才注意到周朝陽，趕緊打個招呼後一哄而散。周朝陽看著跑掉的幾個人，不禁苦笑：“是不是我對你們太嚴了？看見我就跑？”


  “嚴師出高徒嘛。”常誠笑嗬嗬的說道。


  “你在誇你自己吧。”周朝陽笑道，“對了，這次理論課考試，你準備得怎樣？”


  “沒問題！”常誠信心滿滿。


  “行，考完了，這個月底和我去一下德育小學。具體什麽時候我通知你。”周朝陽拍拍常誠的肩膀。


  常誠有些發懵：“德育小學？”


  “對，那裏缺一個足球教練，他們學校讓我推薦一個，我推薦你去，你就要拿到D級證書了，拿到了正好過去。”周朝陽點了一顆煙，“還有，以後分析球不要以球迷的眼光去看，要轉換你的角色。知道了嗎？”


  “知道了！”常誠打了個寒顫。


  德育小學不大，透過大門口的柵欄可以看到一塊8人的足球場，場邊一圈塑膠跑道，足球場一端的球門後有兩塊籃球場，另一端固定著一些運動器材，在球場邊有一高台，國旗在高台上的旗杆上飄揚，高台後還有一棟L形狀的教學樓把整個操場圍了半圈。此時一身黑色白邊運動裝的常誠跟在周朝陽後麵出現在德育小學的大門口。


  “老周啊，你總算來了。”一位精神抖擻的老人迎接過來，看起來大約五十多，不到六十歲。


  “李校長啊，怎麽勞駕您親自來接啊。”周朝陽伸出雙手握住來人的手。


  “周講師來了，我當然要出來迎接啊。這位是常教練吧。”老人看了看常誠，“小夥子很精神咧！”


  “這位是德育小學的李校長。”周朝陽拉過常誠為他介紹道。


  “您好，李校長。”常誠略略彎了彎腰，伸出雙手和李校長握了握手。


  “來，到辦公室說。”李校長帶領著周朝陽和常誠來到校長辦公室。辦公室裏擺滿了各種獎杯，獎狀，還有和一些名人的合影留念。常誠居然看到當紅國腳的照片，仔細看了看，發現原來這個國腳曾經在這個小學就讀。


  李校長泡了杯茶遞給周朝陽：“好茶，今年的新茶，嚐嚐。”又對常誠問道：“常教練，你們年輕人喝不慣茶吧，有飲料，你喝什麽？”說完拿出幾瓶不同的飲料。


  “不了，謝謝，我喝水就行了。”常誠禮貌的回道。


  “李校長，小常對自己的要求很高的，喝這種碳酸飲料對身體有影響，所以他都是不沾的。”周朝陽幫常誠解釋道，也吹捧一下常誠，讓他給這個校長留個好印象。


  “好好好！”李校長連連點頭，笑得很開心，似乎對常誠很滿意。


  “對了，老李，你們學校現在怎麽回事？原來的金教練呢？電話裏你也沒說清楚。”周朝陽問。


  “你也知道，現在學校的壓力很大，家長們都注重學習成績，你知道，我們學校的特色就是足球，還出過優秀的球員，現在學校曾經的足球特色已經逐漸消失了，家長都不願孩子們踢球了，現在隻能勉強湊出一隻球隊，而區教委卻希望我們能在市裏的小學足球比賽上拿到好名次，為區裏爭光。金教練又被足協調到江城光穀青年梯隊，因為他的C級教練證下來了。現在學校也沒有專業的足球教練了，是體育老師在帶足球隊。家長們聽說沒有專業教練後就更不願孩子們踢球了，擔心被練壞了。”李校長邊喝茶邊把事情講了一遍。


  周朝陽聽完後笑道：“難怪你那麽著急。現在小常來了，教練問題解決了。也可以放下一塊石頭了。”


  “還有幾塊大石頭在心裏壓著呢。”李校長歎了口氣。


  李校長和周朝陽越聊越起勁，天南地北的聊個沒完，常誠插不上話，隻能對著喝空了的杯子發呆。


  這時有人敲門，“進來！”李校長應了一聲。辦公室門開了，進來一個二十多歲的小夥子：“校長，你找我？”


  “哎，小肖啊，介紹一下，這是新來的足球教練。”李校長指著常誠介紹。又指著進來的年輕人介紹給常誠：“這是學校的體育老師，肖誌老師。球隊有什麽問題可以直接問他。”


  常誠站起來和肖老師握了握手。


  “肖老師，你先帶常教練去熟悉一下吧。中午一起吃個飯。”李校長一句話讓常誠心裏鬆了一口氣，他可不想繼續在校長辦公室裏聽兩老頭聊天了，完全沒共同語言啊。趕緊站起來和周朝陽打了個招呼就和肖老師一起出去了。


  “這個學校還有個足球場，挺不錯的。”下樓時，常誠禮貌性的說道。


  “這個學校也就這個特色了。我帶你去看看設備室，和你的辦公室。”肖老師似乎有些不耐煩。


  常誠跟著肖老師先去了設備室，裏麵訓練設施基本齊全，不過舊損的不少，勉強能用。還有其他運動設施也和足球訓練設施堆放在一起，常誠看得暗地裏直搖頭。看完設備室，常誠有跟著肖老師來到自己的辦公室。辦公室在L形狀的教學樓的角落，麵積不大，裏麵擺著一塊活動白板，兩張桌子並在一起，兩把椅子一邊一個，居然天花板上還有一個投影儀。“訓練設備不咋的，辦公室倒是有模有樣的。”常誠小聲嘀咕著，看見桌上擺著一塊戰術板，隨手拿起看了看。


  “這就是你的辦公室，這些你都可以用，如果有什麽需要可以找我。我的辦公室就在樓上。嗯～那個……，你先自己看看吧。”肖老師欲言又止。常誠覺得這個肖老師有些奇怪，卻又不好說什麽，隻得點頭應著。


  那肖老師轉身剛要跨出辦公室，卻停住了，隻見他繞繞頭，似乎在決定著什麽，突然一跺腳，轉身問道：“常教練，你準備在學校待多久？”


  常誠被問得一愣：“什麽？”


  肖老師把辦公室門關好，回頭鄭重地問道：“常教練，我想知道你會在學校裏待多久？一個月，還是一學期？”


  “嗯，我想我會按和學校簽的合同來吧，一般不會中途走人。”常誠中規中矩的回答。


  “那就好。”肖老師似乎有些不信。


  常誠把肖老師按在椅子上，自己拿過另一個椅子坐在他的麵前，決定問個清楚，要不然對自己開展工作極為不利。


  半小時後，常誠搞清楚來龍去脈，原來這兩年學校出了個當紅國腳引來不少人的關注，有些基層教練就走關係來到這個學校來當教練鍍金，然後借助這個學校足球的名氣提高自己的身價，再轉去其他青訓俱樂部。最長的一個學期不到，最短的兩禮拜。學校教練最多的時候有六個教練，最少就是沒有教練，隻有一個體育教育專業剛畢業的肖誌老師頂著。而上學期剛走的金教練調去光穀青年梯隊，收入翻了一番，還不包括獎金。這兩年把這個學校的影響力都消費殆盡了，這學期開學以來足球隊再沒有教練來了。


  “現在足球隊一團糟，很多孩子都走了，都快湊不齊上場隊員了。倒是把這辦公室搞的富麗堂皇的，都是給別人看的。再不好好搞，足球隊就完了。”肖誌說著說著眼淚都快下來了。


  常誠拍拍肖誌的肩膀鄭重說道：“我是來帶隊的！不是來鍍金的！”


  回去的路上，常誠一直沒說話，周朝陽看了看常誠：“看樣子你知道這個隊不好帶了吧。”


  “是的，那個年輕的肖老師跟我說了。”常誠也沒隱瞞，把學校了解到的事情都告訴周朝陽。


  “難怪你那麽爽快的把合同簽了。看樣子我沒看錯人。”周朝陽站著不走了，看起來有些累了。


  “周指導，前麵有椅子，您坐一會吧，我去幫您叫個車。”常誠扶住周朝陽。


  周朝陽看著常誠的背影，似乎看到年輕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