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下午兩點半,常誠吃完午飯坐在電視機前注視著即將開始的甲A聯賽。四歲半的兒子點點在一邊吵嚷著要看動畫片,常誠一巴掌輕輕拍在兒子的屁股上:“老子一個禮拜看一次球,你也搶?”洗完碗的妻子高豔從廚房出來見到兒子嘟著嘴,兩眼淚汪汪的。一把拉過兒子,說:“虧你還是爸爸,跟兒子搶什麽電視。”


  常誠盯著電視頭也不回:“今天甲A最後一輪,我看看不行啊,每次看球這小子就搗亂。”


  “行,你看吧。兒子,跟媽媽去屋裏聽故事去。”高豔拉著兒子的手去書房。點點掙開高豔的手:“我要爸爸講故事。”常誠聽了汗都下來了:“跟媽媽去,乖。明天爸爸跟你買薯片。”常誠連哄帶騙才把兒子哄的跟高豔去了書房。“記得看完球去店裏看著,晚飯點需要人手。”高豔進書房前還囑咐一句。常誠嗯嗯兩聲繼續注視著電視。


  看了半場,常誠氣的關上電視,把遙控器扔在沙發上。“他媽的,把球迷當瞎子啊。見過膽大的,沒見過這麽明目張膽的打假球,真他媽是假A。”


  “你在嘀咕什麽呢?”高豔從書房探出頭來。


  “沒什麽,我去店裏了。”常誠站起身。


  “還早呢,你球看完了?”


  “不看了,紮心。”常誠氣鼓鼓的出門去了。


  “這是怎麽了?”高豔有些納悶,回頭看見兒子正好奇的看著她,一把抱過兒子:“好了寶貝,我們去看動畫片去。”


  “我們先把位置分一下,蘋果還是守門員,老薑前鋒,蛋蛋、我、耶羅打中場,厚厚中衛,江江右後衛,老常,你還是左後。好了,今天三國殺,對手很強,動作很大,注意保護自己。”老十分配著位置,“蛋蛋左邊,耶羅右邊。我們先守一下。”


  “準備好了嗎?可以開始了嗎?”對麵的人也喊起來。


  “好了!用我們的球,我們開球。”大家各自站好位置。球開出來了,對麵的人呼啦一下猛撲出來……。


  15分鍾後,常誠和他的球友們輸了,最後時刻丟了一球,被另一隊替換下來。“可惜了,要是老薑那球進了就好了,直接把他們幹下。”蘋果坐在地上喘氣。老十等人也圍坐在一起。厚厚拿出一包煙分給大家:“今天老常是超水平發揮嗎?這麽給力,他們那個邊鋒居然被防死了,幾次補位也很及時啊。”


  “什麽超水平,咳咳,正常水平。”常誠還沒緩過來,喘著粗氣,“下場我歇一下,換個人頂一場。”


  “老常是技術不錯,也會選位,就是胖了。強度一提起來就不行了。哈哈!一定是在自家店裏偷嘴吃多了。”厚厚拍著常誠的肩膀,大家都笑起來了。


  老十看著常誠說:“老常,你今天受刺激了,有幾年沒見你怎麽瘋跑過了。”


  “上周末看了場甲A。”常誠說。


  “你還看假~A啊!夠異類的。”蛋蛋瞪起眼睛,好像看見一個稀罕玩意在麵前擺著。


  “明白了,哈哈,你是自找的。”這些損友哄笑起來。


  “看這麽多年球,還沒見過輸球保級的,這種聯賽看著有意思嗎?”老十猛吸一口香煙,吐出一團煙,把煙頭扔到地上踩滅,“好了,時間到了,我們上場幹下他們!”


  江城的冬天濕冷濕冷的,屋裏比外麵還冷,常誠裹著一件軍大衣坐在電腦前,看著網頁上鋪天蓋地的中國超級聯賽的新聞,什麽中國足球新時代,開創未來的新格局,中國足球騰飛的起點等等,網上吹得熱火朝天,而常誠卻緊了緊大衣,搖搖頭自言自語:“本末倒置啊。”高豔從臥室走出來,湊到常誠的耳邊小聲說:“孩子睡了,小聲點。”


  “不看了,我們也睡吧。”常誠關上電腦,摟著妻子回到臥室,臥室裏開著油酊很暖和,兒子點點在邊上的一張小床上睡得正香。常誠鑽進被窩,靠在枕頭上坐著,從床頭櫃拿出一本三國演義:“你先睡吧,我看會書。”


  “睡吧,不看了,明早還要去店裏呢。”


  “沒事,半小時吧。”常誠摸摸妻子的頭。高豔也坐了起來:“一場球就把你搞得心神不靈?你是不是太脆弱了啊。”


  “少來。”常誠抓住高豔伸向自己腰間癢癢肉的手,“你不懂。現在中國足球已經亂套了,還有人粉飾太平。”


  “我是不懂,我也不是球迷,但我聽過啊,中國足球什麽時候不亂?現在越亂越好,大亂後必有大治。”高豔不屑的說。常誠被梗住了,看著高豔半天,才說:“你牛。”高豔靠在常誠的肩膀上笑著說:“這還不是你教的,沒事就看三國,練字也是抄‘孫子兵法’。”


  “看樣子還是你老公牛。”兩人鬧在一處。“你這麽牛,怎麽不去考個教練證?”高豔抓住常誠不安分的手。


  “你以為那麽容易啊。不談足球了,紮心。我們睡覺。”常誠抽出手把燈關了……。


  後半夜,常誠沒睡著,也睡不著了,悄悄地下了床,披上睡襖來到客廳涼台上點了一顆煙。“當教練?開什麽玩笑。”常誠吐出一團煙,揮揮手把煙揮散,似乎想把心裏這不切實際的想法揮散去。他知道自己,35了,不是做夢的年齡了。雖然自己從初中開始踢球,一直到現在,卻沒經曆過專業訓練,就一踢野球的。但他熱愛足球,喜歡看球,踢球,研究球,對歐洲頂級聯賽和國內各球隊的打法風格了如指掌。最愛玩的也是CM,冠軍足球經理,對中國足球的熱忱不是某些人能比的。常誠掐滅煙頭,回到客廳坐在沙發上,一點睡意都沒有。腦袋裏總有一點火苗在燃燒,怎麽也滅不了。


  清晨,常誠被凍醒了,他居然在客廳沙發上睡了一晚。抹抹臉,站起來去衛生間洗簌,然後叫醒高豔和兒子。“你今天怎麽這麽早?”高豔強睜開朦朧的睡眼問。“醒得早,就起來了。待會我送兒子去幼兒園。”常誠剛要抱起兒子,頭一暈,差點栽倒。高豔一下清醒了,扶住常誠問:“怎麽了?”


  “沒事,有點頭暈。”常誠扶著床頭。高豔一模常誠的額頭:“哎呀,這麽燙,怎麽發燒了,今天你休息一天,我去送兒子,在去店裏,中午給你帶飯回來,我先去做早點。你再躺一會兒。”常誠知道肯定是昨晚凍著了,也沒敢說,哼哼兩聲就躺床上了。


  看著妻子把所有事忙完,喂孩子過完早,臨出門時還囑咐一句:“你自己去醫院看看吧,吊瓶水,好得快些。”常誠卻沒聽進去,腦子裏那團火苗似乎又旺了些。


  “喂,請問是江城足球協會嗎?”常誠從自己的小餐飲店裏出來,找了個沒人的地方打電話。那天發燒,去醫院打了點滴,人是好了,可那團火越燒越旺,讓他這一個禮拜都徹轉難眠。他明白他要做些什麽,就算不成功,也努力過,不算白熱愛足球這麽多年。“您好,這裏是前台,您有什麽事嗎?”一個好聽的女聲從手機傳出。常誠定了定神說:“是江城足球協會嗎?我想問一下足球教練培訓。”


  “您怎麽知道這個號碼?”女孩問。


  常誠想了想說:“我查的,有個教練朋友告訴我你這裏有培訓。”


  “哦,是這樣,D級教練員培訓結束了,哦,不好意思,您有哪一級教練員證嗎?”女孩似乎對自己太武斷有些不好意思。


  這下輪到常誠尷尬了:“嗯~,那個~,還沒有。”


  “那您要從E級開始,我給您一個電話,您跟他聯係。”女孩報出一串號碼,常誠趕緊拿出一支筆,在手心上記下來。這時女孩又說話了:“您先別打,我問一下,他可能在忙,您把您的電話給我,我一會回您。”


  “好的。”常誠報上自己的手機號後掛上電話,等待回電。


  不到五分鍾,電話回過來了,常誠深吸一口氣,按下接聽鍵:“喂。”


  “喂,您好。您確定要參加E級教練員培訓嗎?”好聽的女聲響起。


  “是的。”


  女孩說:“您把電話和姓名登記一下,開班通知您來報名。好嗎?”


  “好的,”常誠報上自己的姓名,電話。“大概什麽時候?”常誠問。


  “年後會有一期,到時給您電話。”


  電話那頭已經掛斷了,常誠看著手機發愣,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走出了一步。回到自己小餐飲店裏人還是懵的,還有些許興奮。


  “老板,監管局的來了。”一店員提醒常誠。


  常誠回過神,伸出手:“您好。”那人跟常誠握握手說:“老板,你店裏的消毒報告和采購單都有吧,過兩天有檢查。”


  “有、有、您放心這些我們都有,不會有問題。”常誠賠著笑臉。好不容易送走監管員,常誠讓店員拿出消毒報告開始填寫,心卻飛向足球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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