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布包里的娃娃
嘩啦啦的雨聲中，梅家兄弟和於管家都靜靜的看著冷徹秋。
少女垂著眼皮，似在思索
「如果合適的話，也不是不行。
如果真的到這種地步，你就挑一些婦人和小孩兒回來吧……」
於管家原本只是存了些期待而已，但是沒想到他真的等到了這句話。
他就是逃難過來的，這種被拋棄又無家可歸的感覺他也體驗過，若是當初.……
「姑娘仁慈.……」
於管家躬身道了一聲，眼圈隱隱發紅。
「姑娘仁慈.……」
梅家兄弟也弓著身說了一句，聲音里還隱隱帶著哽咽，只聽的冷徹秋心裡發酸
「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能伸把手就伸把手
更何況，這隻不過是各取所需……」
對於冷徹秋是這樣，但是對於他們這些已經覺得人生無望的人來說，卻是救贖。
冷徹秋今日沒晨練，反而窩在廚房裡擺弄早點。
本該兼職廚娘的李氏則被冷徹秋趕回房去縫衣服。
外面連綿陰雨，廚房裡蒸氣飄散，那股暖意很好的安撫了冷徹秋心裡的些許焦躁。 ……
彼時的沿水村陷入了一片慌亂
山腳下原本矗立的茅草屋如今已被泥沙滾石淹沒。
整個村子一片狼藉，哭嚎聲被淹沒在大雨里
人們趴在土堆上翻找，有人在人群中穿梭
臉上除了悲傷就只剩下苦澀與彷徨
揭陽城裡，插著旗番的信兵們騎著馬狂奔出城，馬蹄下泥水四濺
披著蓑衣的將士們開始往東區遊走，就連衙門裡的捕快也在街面上巡視。
街道上開門的除了糧店就只有藥房
昨日還是一片繁華的揭陽城如今流露出的竟有幾分蕭索。
梅文撐著傘趟著沒過腳踝的水匆匆往回走去，懷裡的小布包被他小心翼翼的護著。
臨近蘭花巷時，梅文有些忐忑
但感受著懷中布包里軟軟小小的溫度，還是吸了吸氣，趟著水往冷府走去
再細瞧，他身上除了水漬還有臟污與血色。
「姑娘，如今外面人心惶惶，就怕這揭陽城也被大水淹了。」
梅文才泡過熱水澡換過新衣裳，髮絲上還帶著水汽，
但是該知道的消息卻是一個沒落，井井有條的很。
冷徹秋把玩著手裡的茶盞，許久沒做聲。
金雲愷見勢出聲道
「妹子別怕，有我和你大哥呢。」
冷徹秋抬頭笑了笑，微微露齒，但眉眼裡卻透著暖意。
「多謝二哥，不過我倒不是怕，只是有些心緒不寧罷了……」
冷徹秋話音剛落，耳朵微微一動，朝著梅武揮了揮手
「梅文回來了，去瞧瞧……」
坐在一旁捧著茶盞的蕭寒初抬頭，正與金雲愷看過來的雙眼對上。
「姐姐.……小寶寶.……」
冷徹寒身後跟著洛川兩個，衣衫也穿的漂漂亮亮的，倒是有幾分教養的樣子了。
冷徹秋才勾起唇角就聽見他喚的一聲
「小寶寶在哪兒？」
梅文身子僵了僵，衣角還濕著，腳下一步一灘水
姑娘，是小的……」
他衣衫狼狽，眼裡還有些畏懼，看的冷徹秋蹙了蹙眉，伸手阻止道
「你要麼自稱我，要麼說屬下.……」
「對……」這是來這裡時簽合同時冷徹秋要求過的
「屬下一早出門按姑娘所言行事
路上遇見一個受傷極重的女人慾要將這個嬰孩賣掉，屬下……就將其買了回來。」
梅文低著頭，身子顫抖，明顯是在害怕，卻又脊背挺直，明顯是在堅持。
他堅持的是心裡那份柔軟，害怕的是弟弟會受自己行為魯莽的拖累。
他等來的不是責備，而是冷徹秋的一聲
「給我瞧瞧.……」
梅文愣愣的將懷裡的小布包交給冷徹秋，自己怔怔的打了個哆嗦。
「梅武，快喊你哥泡個熱水澡，別染了風寒。
手腳若有傷口須得用烈酒沖洗，你倆自己去賬房支二錢銀子，今日辛苦了。」
冷徹秋說完就腳步匆匆的抱著小布包進了花廳，冷徹寒跟個小尾巴似的跟的緊緊的。
金雲愷和蕭寒初面面相覷，終是金雲愷站起了身
「我還是回去一趟看看，不回來會叫人說一聲的。」
對於這個安排蕭寒初沒有拒絕，指尖把玩著茶盞目送著他離去，終是也沒忍住邁步跟著進了花廳
於李氏腳步匆匆的趕在蕭寒初身後進了門
正看見冷徹秋以手正在給布包里的小孩兒試體溫
「有些高熱，這鬼天氣，怕是邪風入體！」
冷徹秋毫無形象的咒罵著，蹙著眉頭，聞聲抬眼都是滿身的戾氣。
蕭寒初腳步頓了頓，還是坐到了一邊的團凳上。
可以看到小孩兒，還能避免身上的冷氣染過去
於李氏聞聲也沒敢湊過去，在一旁給自己搓手，撣衣服
「於嫂子，於管家可在？
於管家不在就喊梅武過來，我要一壇烈酒，一盆清水，還有一些藥材
家裡若是有就取來，沒有就去買來!」
於李氏正要動，蕭寒初卻起了身
「你念藥方，我來寫。」
冷徹秋看了他一眼，扯了扯唇，沒說謝
只張口吐出了藥材名，每說一個都要斟酌許久，很是慎重。
於李氏覺得自己身上沒了涼氣兒暖了差不多了，上前仔細瞧了瞧后輕聲道
「姑娘，庫里有些細棉布，這孩子.……」
她話還未說完，冷徹秋又是一揮手
「去弄，用的上的都弄一份兒！不用問我，在此之前，先去廚房煮些羊奶來……」
蕭寒初手裡捏著那份兒藥方
「那我去抓藥吧。」
冷徹秋重新抱起小孩兒
「成，多謝二哥，就叫洛川帶你去府里的藥房。」
等她說完，人影都快看不見了
但這風風火火的樣子卻叫蕭寒初眼裡多了絲暖意
這個姑娘只有在這種時候才會完美的融進這個世界.……
「蕭公子……」
洛川喚了一聲，身上還帶著淡淡的藥味
蕭寒初下意識低頭看向他的肚子，小了.……
再看小孩兒的臉，明顯胖了一圈
就連那雙眼都在這裡浸染了溫度。
「走吧.……」最終，蕭寒初邁開了腳步。
冷徹秋那邊一路抱著孩子回了自己的院子，幾下把小孩兒剝的光溜溜塞進了自己的被窩
冷徹寒還在一旁亦步亦鄒的跟著，不吵也不鬧，注意力全在小孩兒身上。
冷徹秋頓了頓，抬手撫上了小孩兒的發頂
「姐姐會治好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