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夜晚的學習
「昨天講的是大陸簡史，今天的課程就換一個課題。來講述一下瘴氣各個形態的結構，以及各自對應轉換為魔力的方法和過程。」
艾芳從書架上抽出一個積滿灰塵的紙盒放在桌上，輕輕打開封口的蓋子，露出裡邊擠滿的大小不一的羊皮紙捲軸。
「由於內容過於龐大複雜，而且很少有學者能將其歸納整理完善，所以我只挑一些對於現在的你而言，能輕鬆理解且有所幫助的部分進行講解。」
「我是被小瞧了嗎？」
這個莫名其妙的疑問只有窗外的蟲鳴聲給出了回應。
少女瞥了一眼淡定地坐在書桌前的『卡爾德雷』，對方臉上掛著淺淺的微笑，一邊輕柔地捋順羽毛筆尾端的分叉，一邊挑起眉毛看向這邊。
卡爾達才不會說出這種話，更不會做出這樣的動作。因此『他』的身份昭然若揭，正是寄居在少年腦袋裡的魔物之一——特妮布麗絲。
隨著這些天的溝通交流，艾芳發現這個一到晚上就霸佔著兒時玩伴身體的傢伙變得越來越隨便，也越來越狂妄自大。不如說，現在的她更加接近她本來的性格。
少女現在反倒懷念起幾天前的特妮，由於還不熟悉艾芳，她在日常的溝通交流中格外小心戒備。至少那個時候她不會像現在這樣隨口就接上一句調笑的話語，大多數情況下都是在專註於學習新的知識。
「為什麼不回答我？」
「你先回答完我提出的問題以後，再討論這些與課程不相關的無聊話題也不遲。」
小心翼翼地抽出一卷又短又細的小捲軸，邊緣的裂口很忠實地反映了它所經歷的歲月時光。
「今天先從最基礎的講起，你試著讀讀看能不能明白。如果有什麼疑問還是和之前一樣問我，然後別忘了記錄在紙張上方便記憶。」
「如果我今天的學習效率很高的話，是否可以詢問一些『與課程不相關的無聊問題』？」
接過捲軸，特妮一邊緩緩解開捆紮的繩結，一邊頭也不抬地問道。
「請放心，我問的事情也不多，耽誤不了多少你們休息的時間。」
「你今天還真是興奮，什麼事兒讓你變得如此開心？」
在對方旁邊坐下的艾芳雙手抱胸，眉毛微皺。
「之前也沒見你提出這樣的要求，反倒是經常感慨晚上能活動的時間太少，學習不了多少知識。」
說完這話，少女突然發現對方更加上翹的嘴角，內心泛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那是當然，每天晚上的學習時間的確太少了。不過，今天我寧可犧牲掉它們來提一些問題。」
特妮展開被解放了的捲軸，同時將視線再次移向這邊。
「畢竟，我在剛才看到了一些有趣的東西嘛～『卡、卡爾達，快點兒聽從他的要求吧。』原來你也會露出那樣一面呀。」
「那只是正常的反應，村裡的人們不也由於守護魔物的離開而鬆了口氣嗎？」
「鬆了口氣？為什麼我聽到的是『調笑的歡呼聲』？基本上剛才在場的所有人類都在議論著，要不要趁這次遠婚儀式還沒結束，再舉辦個結婚儀」
「這-是-因-為-」
忍無可忍的艾芳強硬地打斷了對方。
「那些整日沒什麼機會娛樂的村民當然會希望多來幾次這種儀式或宴會，後續的晚宴上有多少喝醉的人你也看到了。」
「嗯嗯嗯，說的沒錯，醉漢、是這個詞兒吧？他們嘴裡邊說得最多的甚至不是今晚遠婚的主角，而是你跟卡卡。」
少女能感受到對方投來的暗含戲謔的眼神。
「你還真是受人歡迎。」
「那都是卡爾達的功勞，和我無關。他是村長的外孫，性格上也很受大家喜愛。」
艾芳此時格外後悔，為什麼之前會把自己的軟肋暴露給這樣的魔物。不過現在可不是爭論這種事情的時候，她綳著臉看向對方撩起劉海后露出來的眼睛。
「特妮，有空閑說這些話，還不如好好學習知識。難道你想在以後卡爾達再次遭遇魔物時，還是像剛才那樣連個最小號的魔器都做不出來，只會幹著急嗎？」
「……」
『卡爾達』沉默了，看來這次激將的效果非常好。不如說，對於特妮這種自尊心格外高的傢伙，激將法基本上回回都能讓對方中招。就算她看穿陷阱，也不會在這裡選擇迴避。
「很好，」劉海間露出來的右眼再次移回書桌上擺放的捲軸。「今晚的遭遇我不會再讓他經歷第二次。」
.
桌角油燈的焰心正鼓起最後一分力氣，向外散發著光芒與熱量。
艾芳借著這份光明審視了一下『學徒』今晚的學習情況，結果還是一如既往地格外出色，只要教過一遍就能完全記下來，讓少女不由再次懷疑她是否真的和只會死記硬背的卡爾達使用著同一個大腦。
「好吧，今天的課程你已經學習完畢了。」
艾芳收好捲軸，將盒子放回書架上。
「雖然時間還有點兒早，不過在這之後的課程如果學完會耽誤不少時間，就先到這裡吧。」
「那麼，我們是不是可以說一些題外話了？」
「你又想說什麼？」
少女提起警惕。
「很快就到該休息的時間了。」
「放心吧，蒂尼。」
特妮的表情格外認真，看樣子的確有什麼重要的問題。
「我知道事情的輕重，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
「好吧，你可以提問，但最好別耽誤太久。」
「不會很久，你甚至可以用一句話解釋清楚。」淺褐色的眼睛盯著少女。「我想搞清楚，卡卡對於所有的魔物都一視同仁嗎？」
「我……不太明白你的疑惑，為什麼要問這個？」
「就在剛才、那場儀式快要結束時來的那隻魔物，卡卡一見到它后情緒波動突然變得格外強烈。」
特妮看向桌角的油燈，搖擺的火苗在『她』的眼中晃動。
「接下來當他正面和魔物對峙的時候，雖然我感覺到了他的緊張，但還有另一份負面的情感蘊含在裡邊。尖銳又疼痛，彷彿手握劍刃刺向敵人一樣。」
「雖然你能了解到大部分人類都能體會到的情感，但看來這一種並沒有包含在內，特妮。」
艾芳用柔和的恆古比斯語輕聲問道。
「你有最為重視的人、或是最為重視的魔物嗎？」
「不清楚，」搖了搖頭，特妮的回答沒有猶豫。「我自從清醒過來以後，就沒接觸到過幾個人類。除了你和卡卡外，甚至沒有溝通的對象。」
她的話語中透著些許寂寞，但並沒有格外強調這一點。
「至於魔物，和我有關係的只有另一半的露克絲，雖然我還從未和她直接交談過。因此，非要說的話，我覺得自己才是最為重要的。」
「原來如此，如果你一直都是這種感受的話，或許永遠都無法體會到今晚卡爾達的那份感情。」
艾芳微微垂下眼瞼，聲音低沉仿若呢喃。
「那份名為『弒親之仇』的感情。」
「……」
「特妮，你從未在意過自己從何而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