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球形的白毛魔物

  柔軟的毛髮、短小的四肢、渾圓的身體、懶散的臉龐，以及好像是用來保持身體平衡的毛茸茸的大尾巴。


  艾芳看著這隻就算被人群圍觀依然我行我素的純白毛團，那副在地上掙扎著用自己的小短腿兒去夠身後大尾巴的舉動，讓少女的內心升起一股無力感。


  「這個孩子怎麼跑進來的？難道沒有感應到守護魔物的『威懾』嗎？」


  威懾？這個稱呼不管聽多少次都令艾芳覺得可笑。明明是瘴氣的波動，而且還是那隻大懶貓睡著時無意識地散發出來的。


  「真是奇怪，過去只能在樹林外邊見到這些小個頭的魔物，難不成是和他的父母走散了？」


  伯恩大叔，難道你想說『他』由於太蠢了以至於沒有發現那隻大懶貓發出的所謂的『威懾』，莫名其妙地闖進村子里咯？

  「哦，真是個可憐的孩子，要不是我一接近這些毛乎乎的小寶貝兒們就會不停打噴嚏流眼淚的話，真想把他抱回家好好餵養。真是遺憾，願魔神大人有朝一日能清除我身上的這份罪惡。」


  克格特太太，您想要清除什麼『罪惡』？打噴嚏流眼淚？還是對於毛茸茸的小動物那種異乎尋常的執著？

  「總之先告訴大祭司大人和村長吧，看看他們怎麼處理這個迷路的孩子。」


  村裡大伙兒的議論聲中透露著不解和疑惑，但卻沒有一人感到害怕。


  在瘴中村裡這並不奇怪，艾芳早已習慣了他們對於魔物的這種稱呼和看法。明明是魔化獸，卻將對方當成是人類一樣平等對待。


  這倒是應了『大祭司告誡』中的一句話——「人類當屬魔神的僕從，魔物亦然。」，在瘴中村裡生活多年的她早已將這些經常被提及的告誡背了下來。


  周圍路過的村民逐漸向這邊聚集，少女則悄悄退出人群，急忙朝村子邊界附近的一個小土丘跑去。隨著早晨的到來，醒來的人越來越多，也意味著小丘另一頭樹林里偷偷摸摸訓練的卡爾達會被人發現。


  快步跑到山丘頂部，她一邊朝樹林中看不清楚的人影揮手，一邊繼續朝對方跑去。直到兩人會合併再次趕到魔物出現的地方為止都還很正常，關鍵是在卡爾達擠進人群看到那隻白毛團之後，表情由正常的疑惑，突然便轉變為很不正常的震驚。


  雖然他什麼都沒說，但一直在旁邊觀察對方的艾芳還是意識到了『震驚』中隱藏的信息。


  很顯然，卡爾達認識這隻魔物。


  不過考慮到這副特別的造型，就算讓人想要忘記也比較困難，因此也有可能是他見過這隻魔物，並且記得它的樣子。


  除此之外，卡爾達認為這隻魔物絕對不應該出現在這裡。


  並非是其他村民想到的『為什麼沒有感應到守護魔物』那種理由，但具體是什麼原因還無法斷定。


  要麼是這位兒時的夥伴之前曾見到過這隻魔物的死亡，不過由於同類型的魔物一般都會有很多隻，所以這一猜測的可能性很低。


  那就是另一種情況了——那隻魔物、或者說這類魔物其實生活在距離這裡格外遙遠的地方，而且從最後一次卡爾達見到他或他們的時候算起，直到今天所跨過的時間長度並不足夠讓這隻或這類魔物抵達這個村莊。


  一想到卡爾達前不久還呆在大陸那邊距離此地數千里之遙的有名的勇者學校之中，艾芳越發肯定了第二個猜測的準確性。


  「大祭司大人來了！」


  突然響起的呼聲打斷了少女的思考，周圍的議論聲頓時消退。她抬起頭循聲望去，身穿拖至地面的超長黑星白色長袍的大祭司懷斯，從分開的人群中慢慢走了過來。


  的確得慢點兒走，穿著那種格外長的衣服，要是步子邁得太大豈不是得不停地親吻大地才行？而且在這種溫熱的早晨就開始這副穿著，一整天下來絕對會流下不少汗水——除非，在懷裡偷偷塞上幾顆冰爽清涼的瘴氣結晶，如果是水系的話效果就更好了。


  瞧了瞧一臉淡然觀察著地面那隻魔物的大祭司，他那沒有落下一滴汗水的臉龐恰巧證明了少女的猜測。對於這種裝模作樣的表現，自認演技不錯的艾芳還是有些敬佩的。


  但是她更加佩服之前的那位白鬍子大祭司，那個老人總是很狡猾地坐在拉送貨物的馬車或牛車上，跟隨著大部隊一同來往於各個村子之間。


  而且一到達目的地后，他向來臉不紅心不跳地當著村民們的面從車上跳下來，張開雙臂理所當然又趾高氣昂地接受所有人的躬身禮。


  與之相比，昨天來的這位新任大祭司各方面都差了不止一星半點兒。遇見村民以後只是強迫自己呼吸放緩、面容嚴肅就已經竭盡全力了，一路走來頂多只是頷首回禮，就連手都忘記舉起來。


  不僅如此，村子這邊也是直到村長爺爺前來提醒大伙兒后，所有人才一同向整張臉都彷彿僵住了的大祭司躬身一禮。幸虧那個大到能蓋住肩膀的兜帽擋住了大半張臉龐，不然那副糗樣兒豈不得讓村民心中的『大祭司威嚴』直線下滑。


  出糗歸出糗，現在的懷斯『大人』姑且還是很認真地微微俯身研究著這隻莫名其妙的魔物。


  看了看四周一同躬身的眾人，艾芳在內心慶幸卡爾達剛才把震驚的表情早早收了起來，不然這會兒周圍人跟隨大祭司彎下身子后，他一個人站在那兒面帶一副『出乎意料』的表情絕對會引人注目。


  跟著所有人、連帶著身旁的少年一起，艾芳也彎腰再次審視起面前這隻旁若無人、滿臉愜意到連眼睛都懶得睜開的魔物身上。


  很有可能是從某種貓咪變異而來的魔化獸，雖然這副沉重臃腫的身材讓人無法和以矯健輕盈著稱的貓聯繫在一起。但無論是腳底上那粉紅柔軟的肉墊、還是肥臉上那數根直挺的白鬍須，都證明著這隻動物和貓有著某種聯繫。


  不過這都無所謂，興許它是什麼別的動物變異而來的，艾芳並不在意這個問題。她真正留心的是身旁裝作鎮定的淡金髮少年，他那時不時摸一下鼻子的習慣動作恰好暴露了內心的焦慮。


  「請放心，各位。」


  審視完畢的大祭司直起身子說道。


  「他只是一個迷路的孩子罷了，或許年齡太小，所以才沒有察覺到守護魔物的威懾。」


  「呼——」


  瞥了一眼身旁悄悄鬆了口氣的兒時玩伴，對方一直沒有從那隻魔物身上移開視線的行為，讓艾芳察覺到他又打算瞞著別人偷偷做什麼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