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奇怪的卡爾德雷
艾芳重新直起身子，用手扇了扇發燙的面頰，她垂頭看向依然裝作熟睡的少年，心中泛起一絲疑惑。
在少女的記憶中，即使只是耳畔的低語就足夠讓純情的卡爾達臉紅心跳了。
而且從剛才讓他躺在自己大腿上休息時的反應來看，也不像是因為在大陸生活的四年時光而有所改變。
那麼，為什麼剛剛她說出格外羞恥的話后，卡爾達卻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明明嘴巴都快碰上了！這個傢伙竟然還在悠然自得地裝睡！
惡作劇沒能得逞，艾芳有些急躁地用手指不停纏繞耳畔垂下的髮絲，雙眼緊盯著還枕在自己雙腿上、平穩呼吸的少年。
有古怪，絕對有古怪。
這是少女理性的判斷，同樣也是作為對方兒時玩伴的她的直覺。
不管具體是哪裡有問題，她都需要先叫醒這個『裝睡』的傢伙。
這回艾芳倒是一點兒都不擔心。對於她來說，只要對方不是死人，她都有辦法叫醒。
伸出手掩住還在裝睡的卡爾達的口鼻，這是目前最簡單且最有效的方法之一。
「……」
「卡爾達可以多忍耐一會兒哦～我來記個時吧，數一數看你能堅持到幾？」
少女擺出一臉從容的微笑，並豎起另一隻手的食指。
「一～」
側卧的少年沒有任何反應。
「二～」
放在身體上邊的胳膊稍微動了動，接著他繼續裝睡下去。
「三～」
反正認為對方遲早會忍受不了，艾芳對於少年微弱的反應沒有絲毫擔憂。
「四～」
掩住卡爾達口鼻的那隻手感覺到一絲絲清涼的氣流漏過，她急忙又稍微加大了捏住鼻子的力度。
「五～」
五根手指全部伸出，但少年看起來依然毫無反應。正當少女打算說出下一個數字時，一絲黑霧突然從後方緩緩飄來。
「這是……瘴氣？！」
感受到那種魔瘴之氣特有的陰涼感，艾芳暫時放下捉弄少年的打算，鬆開雙手一邊推搡著他一邊環顧四周。
「卡爾達，情況有些不對勁。這裡有瘴氣飄過，可能是附近有什麼魔物。」
然而，周圍並沒有發生什麼異常情況，側卧的卡爾達也在繼續裝睡，而且裝得更像了。
「喂，喂！卡爾達？快點兒起來啊！」
黑色的霧氣越來越濃，顯然不像是外部的瘴氣意外飄散進來。被壓住雙腿的艾芳無法移動，她不得不選擇其他方法。
用小草搔撓鼻子和耳朵、翻開眼皮或是撓痒痒，這些花費時間的辦法被少女全部丟掉，她直接動用最終手段——將對方掀翻在地。
「卡爾達……最好不要小瞧每天挑水洗衣生火做飯收拾桌椅打掃房間的鄉村少女啊！」
「唔噗。」
棕色捲髮的艾芳使出了『鄉村少女的力氣』，將裝睡的少年直接掀翻在地，接著站起身指向對方。
「快點兒醒來啊，卡爾達！玩鬧的時間已經結束了！」
「唉……」
臉龐埋在青草中的淡金髮少年終於無奈地作出回應，這讓由於不知名的魔物潛伏附近而緊張的少女有些窩火，但她很清楚現在不是鬧彆扭的時候。
「你怎麼一點兒也不緊張？難道早就發現那隻魔物了？」
沒有回答，他只是撐著身子站起來，接著彎腰拍了拍衣服上粘著的草葉和泥土。
「卡爾達？」
從自己剛剛醒來以後，艾芳就發現對方和記憶中的『卡爾達』有些不一樣。
「唔……嗯……呃……」
「你在鬼叫什麼？」
「果然還是差一點兒啊～」
伸手搔了搔頭髮，終於開口說話的少年讓艾芳內心突然警惕起來。
「這、這個語言是……」
四年前，少女徹底失去了在這片村子里一同使用這種語言說話的對象——她的父母。
如果不是那些沒有被披著雇傭兵外皮的強盜掠奪走的大量書籍的話，她或許就會忘記這種語言、這種令她既熟悉又陌生的語言。
「在聖域流傳和使用的教會通用語！」
作為大陸上歷史最悠久且影響力最大的語言，現如今就算是在有自己國語的帝國中，那些古籍和研究手札上的文字依然還是用通用語書寫的。
而卡爾達之前和少女溝通時所說的話，則是另一種據說也至少流傳千年之久的古老語種——恆古比斯語。
「對、對，再多說一些這種語言吧，我好像快要理解它們了。」
伸出右手將過長的劉海撩起並收至耳後，『卡爾德雷』露出被遮掩著的右眼，艾芳這才發現對方的眼睛竟然毫無光彩，彷彿一潭沉寂的死水一般。
卡爾達的變化、突然出現的瘴氣、暫時好像聽不懂恆古比斯語……這一切的跡象都表明了一件事——
「你對卡爾達做了什麼？」
艾芳生氣了，不僅是氣這個看起來理所應當地佔據了少年身體的未知魔物、或是某個特殊的魔器使，更是氣自己為什麼沒有早一點發現兒時玩伴的異常。
不過生氣歸生氣，現在的主要目的是如何限制住這個不明身份的傢伙，以免對方做出危害卡爾達的行為。
畢竟身體被不明不白的東西佔據非常危險，擔心拖延太久會讓卡爾達的處境更糟糕，她決定直接使用目前手中威懾力最大的王牌。
而且，是用對方熟悉的通用語說明的。
「歪、外來這、者，這附今、附近可是由一直、有一隻」
「魔力量龐大的魔物，對吧？」
『卡爾德雷』嘴角勾起的弧度暗含戲謔。
「你還不習慣用這種語言說話，勉強自己可不好。」
艾芳！冷靜！一定要冷靜！不能被『他』的話語挑撥了！
克制住內心的衝動，少女再次看向面前這個行為舉止和卡爾達完全不同的傢伙。
「不，只是、說話、不太、流利、而已。」
「你這種說話方式感覺就跟一個多月前的那個笨蛋一樣。」
『他』有些無奈地聳聳肩。
「我還是更喜歡你用這裡的語言，聽起來既柔和又安寧。」
別用卡爾達的嘴巴說出這種話！
艾芳的面頰不爭氣地有些發燙，但她很明白現在自己正處於劣勢，因此必須儘快想辦法找到對方的破綻發起反擊。
理清好思路，她打算先找機會套出對方的情報，而且還不能被發現。為了不輕敵，還需要將『他』當做一位觀察能力和分析能力都極為出色的對手。
譬如說，現在沉默的這段時間，必然會引起這傢伙的注意。
「一直閉上嘴巴不說話是在想什麼呢？」
『卡爾德雷』雙手抱胸，黯淡無光的右眼瞥向緊攥雙拳的少女。
「還有什麼能威脅到我的消息，說出來讓我聽聽吧。」
自顧自地說話、一上來就嘲笑他人、『他』口中的『那個笨蛋』，以及毫不猶豫就將本該在內心的推測說出口……
總結這些觀察到的要點，少女不禁感慨起自己的運氣，雖然她目前由於情報不足處於劣勢，但卻遇到個自信過頭的傢伙來當對手。
這幾年一直裝作乖孩子的表演能力可不是蓋的，艾芳打算讓對方親身體會到這一點，並後悔『他』自己過於輕敵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