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魂回
醒過來的時候，君默精神有了片刻的恍惚，突然就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了。
白潔的天花板，發白的節能燈，牆上還有天藍色的牽牛花塗鴉。
這裏……君默手撐著床就想坐起來，卻無力的又跌回床上，身體仿若不是自己般，手上傳來陣陣刺痛，低頭一看，手上還插著針頭，床邊不遠處還掛著吊瓶。
一切都那麽的真實，真實的讓她覺得有點不敢相信。直到手上真實的觸碰到床上的玩偶，她才能說服自己，這是在她現代的家裏！
“老媽”君默張嘴就大叫起來，嘴裏卻隻發出如蚊般的叫聲。
喉嚨疼得難受，君默掙紮著喝了杯水，半靠在床頭，才發現現在還是白天，整個房間靜悄悄的，可能爸媽去田裏幹活了吧。
突然就回到了現代，君默心裏有著淡淡的不舍，在那邊的日子，雖然成天擔心受怕，但和死變態還有洛雨澤的患難與共，她的心裏是真的把他們當成那個世界的親人。也不知道他們還要多久才能化蝶，蝶族能不能躲過這一劫，她好像都沒幫上什麽忙。不過這些，現在都不是她該擔心的，她現在擔心的是，不知道這邊過了多少年，爸媽還好麽？離風還在等她麽？
突然就有了種近鄉情怯的感覺了。
靠著床，心裏滿是不安，漸漸的，倦意襲來，君默抵不住困意沉沉的睡了過去。
君默是在一片飯香中醒來的，確確的說，是被餓醒的。聞到熟悉的飯香味，一種幸福感油然而生。君默小心翼翼的拔掉手上的針頭，扶著床慢慢移向門口，越是接近門口，心越是跳得飛快。
手已經握在門把手上了，這時門外的聲音突然傳來進來。
“老伴，你說離風結婚我們要送東西麽？”媽媽咀嚼著食物，含糊不清的說著。
“必須送啊，離風是個好孩子，這六年來對我們關懷備至，隻可惜我們默兒沒有福氣……”爸爸長歎了一聲，重重的將飯碗擱在桌上，傳來“乒”的一聲。
這一聲停在君默的耳朵裏卻猶如平地驚雷！炸得她突然就不知道如何思考了。
蘇離風要結婚了？結婚了？新娘不是自己？眼眶驀地一疼，淚水不由自主的流了出來，漫天的恐慌霎時就將君默淹沒了。
不！怎麽可以？八年相識，兩年相守，整個學生時代滿是他的身影，他怎麽可以就這麽不要她了？他不要她了……君默腦裏一片空白，巨大的暈眩感傳來，頭腦裏亂糟糟的，回蕩著的隻有那句“離風要結婚了……”，那個從來不說愛自己卻一心一意待著自己的人不要她了？
畫麵一幕幕在腦海裏閃過，從他們相識，相知到相愛相守，走馬觀花般早腦海裏飛過。君默頭疼得難受，半倚在牆上，雙手緊捂著腦袋。
她突然就想起了初三剛認識的時候。那時候的他黑黑瘦瘦，眼裏總是閃著溫情的光，看起來老實巴交，坐在她的後桌。每次都會一個不小心弄到她的頭發，一弄到就是一頓暴揍。
他們的英語亂得一團糟，有次竟然還問她“dear”是什麽意思。她都不想鄙視他，卻也告訴他，那是“親愛的”的意思。然後被他同桌一陣調笑，說他們是不是在一起。她已經忘了當時是怎麽回的，反正她絲毫沒放在心上。
考英語的時候經常向她求救，說等考物理的時候再報答她。結果，每次她都給錯誤的答案，笑嘻嘻的看著他被老師訓。而他，給的，永遠都是正確答案。脾氣好的好像沒有脾氣。
他喜歡參和她跟她同桌的談話，時不時冒出一句金句，然後每次都是被暴揍。而他依舊隻是溫和的笑著，屢教不改的參和著，笑嘻嘻的挨揍。直到有一次不知道為什麽惹了她，她再也不跟他講話才安靜了下來。
後來上了同一個重點高中，他長高了，看起來仍是那麽的老實沉穩，她曾戲說他少年老成，一直問著他大叔，你有青春麽？大叔，我們過童年的時候你就在過中年了……那時候文理不同班，跟他就是同學生日聚會的時候偶爾碰麵，她從來都不知道他一直喜歡著她！
直到大二的那一年，他們的大學在同一所城市，距離不到十分鍾的車程。在一次家族聚會中，他喝得爛醉，借著酒勁就跟她說，小默，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喜歡你？從第一次見麵就喜歡了……
她突然就懵了，她一直有聽其他同學說他在等一個女孩，說會等那個女孩到畢業。她笑笑，絲毫不介意。彼時，她的心在另一個男生身上，一點兒也沒注意到他等的那個女孩長得跟她如此相像。
他幾乎不叫她的名字，總是“喂、喂”的叫，生氣的時候吼著她的全名，可突然她發現他叫著“小默”的時候，有一種別樣的感情在她心中流淌。
她由始至終沒有跟那個她心儀的男生在一起，他也沒有等那個他曾說要等的女孩。
後來他們就在一起了。
還記得跟他出去，無論是去哪裏，他從來都是站在她的左手邊，牽著她的手或者摟著她的腰。在街上她可以肆無忌憚的廢話廢得手舞足蹈，她從來不看路，因為他就是她的路。有時他看不下去了，就會在大街上環著她，說怕她一個手舞足蹈，把過往的車輛打下來。她笑沒心沒肺，大街上就讓他背她回宿舍。一直不知道“左手挽你幸福在右邊”是什麽意思，就在那一刻，她就懂得了那是愛人才能帶來的安全感和幸福。
還記得她的電腦壞了煩躁得不行，Z城七月那麽熱的天，他背著電腦包從一個區跨到另外一個區找售後給她修電腦，而她則安然的窩著宿舍吹風扇啃西瓜。因為有他就沒有解決不了的問題。
她說想要吃家鄉的油棗，他過節回家的時候就滿大街的給她找，實在找不到就去問他老媽怎麽做，然後給她帶回了一大包奇形怪狀的油棗。
她從來不知道自己對他那麽依賴，隻是生病的時候會撒嬌，看著他用借來的自律會的工作牌混進女生宿舍，急得滿頭大汗的時候，會覺得莫名的開心；在他忙著的時候會想他在幹嘛；會習慣在快吃飯的時候接到他的電話；會在晚上九點多跟他說餓了，不想下去買東西，然後心安理得的享受他送過來的夜宵……
還記得快畢業的時候，優秀的他很容易就找到了工作，她卻一直為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而迷茫。他們搬出來一起住，就算住在一起他會對她動手動腳卻不會邁出最後一步。他說，他要給她一個美好而又盛大的婚禮，不到結婚的時候他不會動她。
眼看就要畢業了她仍還是沒找到合適的工作，她心裏也有點慌。他卻什麽都沒說，隻是讓她好好想好要什麽，自己默默的每天在外麵加班加到快淩晨才回去。她不想看著他一個人在努力，不想他每天加班那麽晚，把自己弄得那麽累。就想在網上找個兼職，好不容易找到了，跟他炫了一下，結果他回來得到的是一頓搶白。說什麽網上都是騙人的，她那麽單純肯定會被騙。她心裏委屈得不行，說過不流淚的還是沒忍住。看著他規劃的人生一片明朗，她甚至有種如果沒有她他會更好的想法，看看她現在把她的人生規劃弄得多麽的混亂。
……
蘇離風，沒有你的君默人生將是一團亂，你怎麽舍得就這麽不要我？
君默無力的癱在門邊，滿麵的淚光，悄然打開房門，看到父母斑白的發絲和臉上的愕然，輕輕一句“爸，媽，我回來了……”
“哐當！”飯碗掉落在地的聲音，看著爸媽縱橫的淚水，君默的雙眼再一次模糊。
唏噓了許久，外麵的天黑得愈發的濃墨。
“媽，蘇離風要結婚了？”君默隻覺喉嚨發堵，艱難的問道。
“默兒，不要怪他，他也不容易。”沙發上，媽媽一邊梳著君默那沒有光澤的長發，一邊語重心長的說道。
“你沉睡不醒的這六年來，這個家都是他在照料。你爸的胳膊，之前因為勞作太累整個都舉不起來，是他帶你爸去看的醫生，在城裏給他安排了份輕鬆的工作。你弟畢業後也都是他幫忙給找的工作。這六年，他拒絕了無數家裏安排的女生，就是一心一意的等你，直到他家裏下了最後通牒。默默，他們家不是我們高攀得起的。聽媽媽的，忘了他吧。”
這六年，她何嚐不是把他當兒子看待？
六年了啊……原來他不是真的不要她，隻是因為家裏逼迫而已，那麽是不是還有挽回的餘地？
看著君默沉默不語的樣子，媽媽無奈的歎了歎氣。這個死倔的孩子，真的就能放下麽？
“媽，他的婚禮在哪裏舉行？”許久，君默才沙啞著嗓子問道。
“默兒你……”媽媽無奈的看著君默，看著君默倔強的眼神，半響才回道，“明天正午12點在雲頂酒店九層。”
默兒，我們何嚐不希望他能成為我們的女婿？可是真的能夠改變什麽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