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80年代初坳山村
「這不是真的,我一定還在做夢」
雒文文眼睛閉的緊緊的,拳頭攥了又攥,心裡默念給自己打氣。
過了半晌兒,實在憋不住了,猛地一個鯉魚打挺,從炕上直愣愣做了起來,兩眼無神地望著眼前這一貧如洗的破舊屋內,除了屁股底下坐著的土炕,屋內也就一張三條腿的破舊桌子,一條腿瘸著,桌角墊著幾塊磚頭,兩把歪歪斜斜的馬扎。
「幺妹醒了嗎」屋外傳來說話聲,隨之走進一個三十來歲的中年婦女,穿著很有年代特色,身上的衣服已經看不出本身顏色,上面的補丁一層落著一層。
「哎呀,怎麼起身了,頭還暈嗎」劉玉花看著坐在炕上的閨女,忙走上前,一迭聲的問起,話語中透漏出掩飾不住的關心。
「額,不暈了,好多了」雒文文吶吶說著,頭也不敢抬,心裡只發虛。這猛不丁的睜眼醒了,怎麼就成別人了。
三天前,坳山村口,雒家幺妹和大伯家的堂姐雒春麗因為爭磨盤的使用先後,打起來了,一個不留神,不知道被誰推了一把,腦袋磕到了磨盤上,暈了過去,這醒過來之後,裡面的瓤也換人了,本是在現代剛畢業要找工作的雒文文變成了80年代初臨省坳山村十歲的雒幺妹。
「媽,我回來了,幺妹醒了嗎」不等雒文文回過神兒,院中傳來問話的聲音。
雒文文眼前一亮,門帘被掀起,緊跟著出現一個看著十三四歲的小姑娘,黝黑的皮膚,瘦小的身材,枯黃的頭髮用一根灰撲撲的布條綁著。雖然人看著不起眼,但是一雙黑峻峻大而有神的眼睛奪人目光。雒文文正暗自打量著來人,這是原身的三姐雒彩彩。據說這兩天去姥娘家,給做月子的小舅媽看孩子去了,這不聽說家中小妹磕著頭,昏迷好幾天了,實在擔心,自己天不亮,走了幾十里山路,跑回家來看小妹。
巧的是,剛到家,雒幺妹就醒過來了。
「你這妮子,咋個不說一聲,就自己跑回來了,這老遠的路,在路上萬一出點啥事,可咋整」劉玉華看到給弟媳看孩子的三閨女猛不丁的跑回家來,心裡是又急又氣,一時半會兒都不知道給娘家如何交代。抬起蒲扇般的巴掌啪啪啪的拍在雒彩彩的肩背上。
「娘,別打,別打了」雒彩彩扭著身子,躲著劉玉花的巴掌,跑是不敢跑。
「我來之前給姥娘和小舅媽說過了,我看眼小妹,今天傍晚就回去」雒彩彩連忙解釋道。
前段時間,家裡實在沒糧食了,娘家媽給背來半袋子粗糧,半袋子白面。這年頭大家的日子都不好過,娘家也不富裕,劉玉花心裡擔心親媽給出了門的閨女家拉糧食,家裡兒媳不樂意,完了,再落下埋怨。自己媽年紀也大了,這往後指望兒子和兒媳的時候還多著呢。現在就和兒媳鬧不痛快,心裡有了疙瘩,到老了指望兒媳伺候的時候可咋辦。
所以正好借著這次弟媳坐月子由頭,自己打發了三閨女給您弟媳伺候月子外加看孩子,等弟媳出月子了,再讓回來,可不成想,這才去了沒兩天,這死妮子竟然自己個跑回家來了。
劉玉花心裡真是又急又氣,下手更是沒個輕重,只聽見那巴掌打在雒彩彩的後背上,砰砰砰的。雒彩彩佝僂著身子,嘴裡嗚嗚的哭著,一隻手抹著眼淚。
望著眼前這一幕,雒文文的眼眶不禁濕潤起來,心中感到分外的難過和心酸。忙上前抱著劉玉花的胳膊勸道「娘,別打三姐了,三姐也是為了回家看我「話音剛落,心中彷彿還能感受到原身殘留的意識般,眼淚已經不由自主的流淌了下來。
被雒文文這麼一阻攔,劉玉花這巴掌是繼續拍也不是,不拍也不是。自己心裡何嘗不知道,孩子也不容易,幾十里山路,天不亮爬起來就走,到晌午頭上才到家,飯都沒吃一口,水都沒喝上一口。可是這家裡這境況,飯都吃不上,好不容易藉機能有個理由讓閨女在外頭吃口飽飯,還能堵住弟媳的埋怨,兩頭好的事,生怕就這麼給活生生攪和了。
「唉」劉玉花長嘆一聲,彷彿渾身力氣都隨著這聲長嘆飄散在空氣中,緩緩坐到炕邊,紅著眼圈。雒文文和雒彩彩兩人無措的站在地上,過了半晌,劉玉花緩過勁來,想起兩個閨女都還沒吃飯,動身向廚房走去。
「三丫燒火,幺妹再歇會,娘給你們做點吃的去」劉玉花聲音裡帶著哽咽,用手掌擦了擦眼窩,快步進了廚房。
「哎,這就來」雒彩彩快活的應了一聲,沖著雒文文輕輕拍下自己胸口,長出一口氣道「嚇死我了,我以為這次娘得打斷我的腿」說完,走向院里抱起柴火,給劉玉花打下手去了。
此時,屋內只剩雒文文一人,心裡是百般滋味,難以形容,心裡酸酸的,心口漲漲,一陣陣暖流充斥著全身。
望著一貧如洗的家境,雒文文真想一夜暴富,可是心裡也清楚,自己就普通一人,沒有什麼金手指,也沒有什麼穿越女外掛,空間等,自己學的專業也跟致富不搭邊,如今到這裡之後,可真是兩眼一抹黑呀。雒文文坐在馬紮上想了半天,想的腦袋都發脹,也沒有想出個辦法來。
「幺妹,飯好了」雒彩彩手裡端著兩碗粗糧和少許白面混在一起做的麵條走了進來,後面劉玉花端著一碟黑乎乎的鹹菜疙瘩。放下碗碟后,劉玉花走過來,看著雒文文,皺了皺眉頭,又從廚房端來一端雞蛋湯。
「吃過飯,把雞蛋湯喝了,好歹是摔著腦袋了,得補一補」看著蔫頭耷腦的雒文文,劉玉花囑咐道。「二丫,吃過飯,把碗刷了,我去地里幹活了,今天就別走了,走夜路不安全,明天我帶你回你姥娘家」
「曉得了」雒彩彩聽到允許自己留下來的話,已經高興的說不出話來,一個勁直點頭。
在劉玉花走後,雒彩彩親熱地坐到雒文文身邊,摸了摸雒文文胳膊,盯著雒文文的腦袋「幺妹,你磕到哪裡了」
「後腦勺,起了個大包」雒文文拉著雒彩彩的手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
「都怪春麗那死妮子,好端端的非得和你爭,這下倒好,你頭上摔了個大包,昏迷了好幾天,她跟沒事人一樣,都不說來看看你」
說起這事,雒文文心裡也生氣,你說兩小孩打架了,一方受傷了,另一方家長怎麼也得上門看望問候一下吧。可是誰讓與雒文文原身起了爭執和衝突的是大伯家的堂姐,就大伯娘那人來說,沒便宜都要佔三分的人,能指望她上門賠禮道歉,才奇了怪了。
坳山村,雒家是個大姓,村裡三分之二的人都姓雒。雒老頭是原身的爺爺,生了四兒兩女,現如今早已分了家,公母兩人都是跟著大兒過活。雒衛國排行家中老二,為人老實本分過頭了,也就是俗稱老話兒所說的木訥,所以不管是家裡父母,還是兄弟姊妹都不大瞧得上他。這不一等剛給雒衛國成了親,就被家裡分了出去,讓小兩口自己個過活。雒老頭心想,反正是死是活給拉扯著長大了,還給好好的娶了媳婦,也算盡到父母責任和義務了不是。十個手指頭不是還有個長短嘛,農村人過日子,哪能真給一碗水端平嘍,上下大差不離就可以了。
話說雒老頭有六個兒女,老大是長子,為人也踏實肯干,娶妻薛氏,生了雒家長孫,雒家貴,次孫,雒家輝,和兩個女兒,雒春燕,雒春麗。老大這眼瞅著都十八了,最近薛氏正找人給說親呢。可惜的是家裡條件不好,連間磚瓦房都沒有,更別提現在流行的「三轉一響」了。雖說自身條件不行,但是家貴畢竟還是雒家的長子長孫,娶的媳婦怎麼也得說的過去啊。薛氏心裡盤算著,一心想給自家取個四角俱全的媳婦兒,所以心裡憋著一股氣,這段時間附件的十里八村的都讓她給跑遍了,腳底都磨出水泡了,可是兒媳婦的人選倒是還遙遙無期。長的平頭正臉的她瞧不上,嫌棄長的不俊俏,配不上自己大兒。長的水靈的,人家姑娘家一打聽男方家裡情況,就退避三舍了,這不,不上不下的,就是沒個正好合適的,薛氏呢是心裡有苦難言,說不出。
雒老三呢,娶妻何氏,兩口子都是縣城棉紡廠的工人,條件相對雒家其他人要好一些。雒老三和何氏生了一兒一女,日子過的也較為寬鬆,除了逢年過節平時也不怎麼回去,雒家老家裡的事也都不怎麼關心。
雒老四,還未結婚,現在在城裡上高中,平時吃住都在城裡,也不怎麼回家,除了偶爾回去拿生活費。
等雒文文了解到這家人的情況后,心裡犯起了嘀咕,這劇情怎麼這麼眼熟呢。雒文文皺著眉頭苦思冥想,終於,腦子裡靈光一閃,這不是……不是……那啥嘛。
雒文文猛地從馬紮上坐了起來,雙手一拍大腿,她這是想起來了,這情景活生生不就是她最近看過的那本小說裡面的人物和場景嗎,怪不得她說這麼熟悉呢。
可惜的是當初熬夜太晚,看到三分之一處,沒看完就睡著了。這接下來的劇情發展是什麼樣的,她這心裡還真心急火燎的,可惜實在也猜不出後面的劇情發展到底是怎麼個走向,真是令人扼腕嘆息。
「咋了,咋了這是,是頭又開始疼了嗎」雒文文這番大動作,一時驚到了雒彩彩,以為自己小妹哪裡又開始不舒服了,連忙緊張的問道。
「不是,不是,我是突然想起來個事」雒文文解釋說,心想,這三姐對原身感情還真是深厚,處處關心不說,還為此大老遠跑回家,挨了頓揍。
「啥事啊」雒彩彩一臉疑惑的看向雒文文。
「那啥,這一打岔,我又想不起來了」雒文文賠著笑臉,小心翼翼的說道。
「想不起來了的話就算了,幺妹,你都好幾天沒好好吃過飯了,不餓呀,趕緊坐下來吃飯,等吃完飯,我帶你去村裡衛生所看看腦袋」雒彩彩從貼身口袋裡小心翼翼的掏出的兩毛錢,緊緊的攥在手心。這是她給小舅媽看孩子,姥娘給的零花錢,她都沒捨得花,本來打算等有空回來,給家裡這幾個小的買糖吃,不曾想出了幺妹撞著腦袋昏迷的事,正好去衛生所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