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風家兄弟
鍾天師聽完,卻哈哈笑道:「本座現在是自由之身,天下到處都可去得,為什麼要受禁於你,屈尊於你那弱小肉身之中?」
鍾天師嘲笑,葉原一點不火,也笑道:「前輩雖號稱盡習天下法術,但似乎對鬼術並不算了解啊。」
鍾天師皺了皺眉,道:「怎麼?」
他嘴上雖問著,但看葉原那從容不迫,就好像他一定會同意的樣子,心中卻泛起一絲異樣。
葉原道:「前輩現在感覺神智清明,似乎與生前無二,其實這不過是一時情況。實際上,只要是鬼物,便不可能像前輩這樣保有完整的三魂七魄。前輩也一樣,這裡陰氣重前輩暫時還不覺得什麼,但只要時間一長,前輩就能感到自己的形體逐漸破壞,最後甚至會完全喪失心智。唯有像我說的那般做,才能免除此厄」
鍾天師有些不快,道:「就算真如你說的那般,那本座奪你肉身寄居便可,何必與你共享?」
葉原又笑道:「前輩又何必開玩笑?這世間,唯有仙界仙人魂靈下凡才有可能奪取他人軀殼。剩下的,只是同是凡界魂魄,奪舍是不可能的。如果前輩若真硬要入我肉身,那麼就算能破壞我本身靈魂,也萬萬不能與肉身融合,更別提寄居於此。」
鍾天師沉默了。他心裡差不多要信了葉原的話,但簡簡單單就被一個後輩說服,以他性格,卻是頗有不快。
葉原也看出他意動,趁熱打鐵道:「前輩被封印在這裡,日夜受幻境折磨,就不想向仇家報仇嗎?」
鍾天師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葉原又道:「前輩意欲習盡天下法術,難道就不像看看百年之後,天下法術又成了什麼樣子?」
鍾天師接著沉默。
葉原接著道:「不過,我想前輩最不甘心的,還是那未完成的雷劫法術吧。明明前輩已經成功引動天雷,離成功就差一步,難道前輩就不想完成它?若是真能控制雷劫,這必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壯舉啊。」
這次鍾天師表情有了明顯變化。半晌,他終於道:「小子倒是伶牙俐齒。也罷,我便隨你再活一世,想來也會有些樂趣。」
葉原點頭,道:「多謝前輩。待會兒前輩感到受束縛之時,莫要反抗就是。」
接著,葉原便盤膝而坐,運起功法。與常人打坐不同,葉原並非靜止不動,而是雙手不停地拍打著身上特定的穴位。
拍著拍著,葉原便感到一股鑽心的疼痛越發劇烈,恐懼、悲傷、憤怒等各種負面情緒接踵而來。
這都是散魂換魄大法所記錄的會發生的情況,葉原以理智努力控制著真氣不亂。最後,他渾身灰氣大冒,右手一拍天靈蓋,生生從中抓出了一個虛幻的人形,隨即手中用力,捏碎了它。
與此同時,他左手剛向鍾天師鬼魂一招,灰氣延伸,纏住了他拉向自己。鍾天師如事前所言並未抵抗。
等他離葉原極近時,他便感到一股巨大的引力自葉原體內傳來。他一頭扎了進去。
在體內,他感覺天旋地轉,周圍只是茫茫灰氣。漸漸地,灰氣包裹住了他,隨即散開,他的身體也隨灰氣散開。他感到渾身劇痛,昏了過去。
再睜眼時,他又看到了周圍景物,身體卻不由他控制的動了起來。他明白過來,換魄已經成功。
他試著問道:「本座平時,就像這般與你感同身受嗎?」
過了一會兒,葉原的回答才傳來,聲音還有些模糊不清:「這應該能由前輩自己控制,是沉睡還是像現在這樣。」
鍾天師閉上眼睛,發現果然一切都消失了,只剩黑暗,再睜眼,又看到了石室,聽到了陰風聲,心中再無顧慮,不再做聲。
相比之下,葉原卻感覺相當不好,頭重腳輕,控制全身上下都像有延遲一樣。鍾天師的記憶經驗,他也只得到了一小部分,也就幾個玄級法術,一個地級法術還有許多不值一提的黃級法術而已。
他知道這是他的身體還沒有與鍾天師的鬼魂,這新的一魄徹底融合的緣故,要想徹底融合,還要努力修鍊,或者藉助特定的靈草靈藥。
這些都可今後徐徐圖之,這第一魄成功換成,還是瘋道人這樣的強者,葉原心中還是十分滿意的。
他活動活動了身體,覺得基本的控制無礙后,便向渚瑛道:「師姐,我們回宗門吧。」
渚瑛只是點頭。
葉原不由多看了她一眼。他感覺,渚瑛忽然又變得冷漠了起來。
兩人啟程回宗門,到達之時,天色已然大亮。雖然記憶中有印象,但葉原親眼看到這朝南宗,還是第一次。
其佔地範圍很大,足有七座山峰。不過對於曾是驅鬼宗這等大宗門的大師兄的葉原來說,實在小得可憐。
如今天下,主要有兩種勢力,一為人族,一為蠻族。蠻族在北,人族在南。
天下地盤,則以域劃分,每域皆有數個國家,但只尊一名至強者。在人族之中,蠻族所在地自然稱之蠻域,以龍帝為首。
剩下人族地盤,則有:西方以鬼帝為尊的幽域,東方以劍帝為尊的劍域,北方以道帝為尊的法域、中心以化帝為尊的中域,以及沒有至強者坐守,最為混亂,也最為廣闊的南域。
這朝南宗,尚在南域之南,極為偏僻的一片群山之中,故而與葉原前世所處之地,不可同日而語。
葉原與渚瑛一路無話,快到外門弟子住處時,迎面正來兩人。葉原認得一人,名為風陽,正是風陰的哥哥。雖然還是外門弟子,但修為已在不久前突破至鍊氣境,這次年試進入內門,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風陽看到葉原,立刻沖了過來,皺眉道:「怎麼就你一個?我弟弟呢?」
葉原毫不忌諱地道:「風陰想害我,反被我殺了。」
「你說什麼!」風陽怒目圓睜,「憑你怎麼可能殺得了陰弟?更何況陰弟又為什麼要害你這樣一個廢物?」
葉原神色不變,更詳細說了一遍事情經過,大意便是他收服了鍊氣境的鬼物,風陰強搶不得欲下殺手,被他所殺。
「這不可能!你怎麼可能收服得了鍊氣境的鬼物?」風陽當然還是不肯相信。
葉原不說話了,一副你愛信不信的樣子。
風陽怒極,就要出手先教訓一下葉原,卻被身後人制止。那人道:「這麼說,你對害死陰弟一事供認不諱了?」
「不是我害死。是他想害我,我不得已才殺了他。話說,你又是誰?」
「我叫風乾,內門弟子!」
風乾報上身份,是想嚇嚇葉原,哪想葉原聽了只是點了點頭,竟是毫不以為意。
他冷聲道:「陰弟與你同去陰風嶺。現在只有你回來,事情自然由你去說,可誰知道你說的話是不是真的?」
葉原轉頭看了看渚瑛。
其實他看這兩人的樣子,就算真信了風陰是有錯在先,只怕也不會善罷干休,這裡,渚瑛給不給他作證倒是無所謂的事情了。
不過,他還沒說話,渚瑛便已主動對兩人冷聲道:「我當時就在現場,可以作證。」
風陽一直注意力在葉原身上,此刻跳出來個幫腔,下意識轉頭怒道:「你算個什麼……」
他話說到一半,後面的卻生生咽了回去,因為他已經看到說話之人,竟是那個有名的冰美人渚瑛。
風乾眉頭一皺,也感到事情難辦起來。若是只有葉原,管他真相是什麼,直接屈打成招也行,可有了渚瑛,事情就大不一樣。倒不是他怕了渚瑛,而是這位天才美女,即使在內門弟子中也有眾多愛慕者存在,其中他惹不起的人就多了去了。
他斟酌著詞句,道:「渚師妹,這葉原是廢物一個人盡皆知,你又何必為他作征?」
他是想告訴渚瑛,就算事情真像葉原說的那樣,那她給他作證也絲毫好處沒有,哪想渚瑛卻一點不留面子,冷冷道:「葉師弟如果是廢物,那害人不成反身死的風師弟又應當怎樣稱呼?」
早聚集起來看熱鬧的其他弟子此刻不禁嗡嗡起來。
「啊,果然是冰山美人啊,說話一點情面都不留的。」
「不過這也太奇怪了,渚師姐和那個廢物葉原,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渚師姐怎麼會幫他說話?」
「聽說葉原還是個什麼王子,只怕是許不少好東西給她吧。」
「誒,你看。風乾師兄雖然是內門弟子,可仍然不敢對渚師姐生氣啊。」
「那可不。據說內門弟子前十名,炎熾師兄對渚師姐很有意思呢。這風乾雖然也是內門弟子,可也就在外門威風威風,放到內門裡就什麼也不是了。哪裡敢觸渚師姐的霉頭?」
風乾聽著周圍有的沒的,臉上也有些掛不住,正忍不住要說兩句挽回面子,卻被風陽扯了一下。
風陽隨即上前一步道:「葉原,陰弟死在你手裡這件事,我們可以不追究,但你必要參加今年年試的淘汰賽,你答不答應?」
朝南宗外門年試,一年一次,是宗門對外門弟子的一次考核。主要是選拔優秀弟子進入內門重點培養,以及剔除沒有天分的人。
所以年試分兩部分,第一部分是基礎能力測試,包括境界,力量速度,煉成了什麼功法等等。這些測試若不合格,就要被逐出宗門了。
第二部分,則是有意者參加,抽籤進行淘汰賽,比賽最後的前幾名,或者被認為出色的弟子會被選進內門。
這些葉原都還記得,他不緊不慢地道:「你說的不追究,就是承認風陰害人,被我殺死也是活該嘍?」
若換原來,風陽早一拳上去揍得葉原找不到北,現在卻只能忍著,從牙縫裡往外擠道:「是!」
「那可以。」葉原痛快的答應了。
渚瑛卻看出風陽是什麼打算,心中著急,嘴上卻冷冷道:「風陰害人本就是他有錯,葉原又憑什麼要答應你這種要求?」
風陽聲音也冷下來:「渚師妹,葉原自己已經答應,你是不是管得有些太多了。」
渚瑛一噎,找不出話,只好瞪向葉原。葉原只當沒看見。
風陽就又對葉原道:「如果你反悔,那你就要負殺死陰弟的責任,殺人償命,明白了嗎?」
葉原點頭。
風陽轉念又想到一事,道:「把陰弟的遺物還回來。」
葉原才懶得給他翻,直接道:「燒了。」
「燒了?」風陽又要動氣。
葉原點頭,道:「在陰風嶺中多半要被飛禽走獸吃掉,我念在同門之誼,將他火化了。」
風陽風乾都恨得牙痒痒,只能強行忍住。風陽臨走拋下狠話:「淘汰賽時,就是你的死期!」
葉原正想也動身,卻被渚瑛拉住。
她急切地道:「你到底知不知道他們的打算?這麼輕易就答應這種事情!」
葉原想了想,道:「無非是在比賽故意對我下殺手唄?不過他們真有信心一定碰上我呢。」
「才沒那麼簡單。」渚瑛更急了,「風家在朝陽宗有長老,會被選做裁判,操控抽籤順序也很容易,所以和你一定會碰上,加上他們風家的裁判,在你死之前裁判不可能終止比賽的。」
「原來是這樣。」葉原點了點頭,但隨即看到渚瑛要噴火的眼神,連忙擺手笑道:「師姐不必擔心,我自有辦法。」
渚瑛張嘴還想說什麼,可突然就想起葉原修為突進,解決她的走火入魔的事,這話又說不出來了,但嘴上還是要道:「誰在關心你?我只不過不願意他們那種人陰謀得逞而已。」
葉原哦了一聲。平淡的樣子搞得渚瑛又想發火,好不容易忍住了。
兩人無言又走了一段,渚瑛又想起了一事,皺著眉道:「還有,你這人是什麼回事?剛才那兩人幾次罵你廢物,你為什麼連還擊一下都沒有?你怎麼想的?」
葉原哈哈一笑,道:「兩個小輩而已,本王難道還要和他們對罵……」
他話說到一半,看到渚瑛奇怪的眼神,連忙閉上了嘴,突然意識到,他現在為人處世的態度,有些不太妥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