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轎中人
梓文一襲月白錦繡袍裙，頭戴紅翡滴珠鳳頭金步搖，耳間白玉耳墜，皓腕上戴著一隻古樸玉鐲。
身後跟著兩名年幼小丫頭低著頭，手裡提著盛滿物品的木籃子。若是不知道底細的，還以為是哪家官家豪紳的小姐出門遊街呢。
夏靈素見梓文對自己並不友善，便也冷冷說道：「把釵子還給我，這不是那裡的東西。」
「不是？你身上還有一件不是主家給你的。」梓文同樣冷冰冰的道，語氣中更增添了幾分嫉惱。
她對自己的這種情緒讓夏靈素十分不解，也並不想了解。
「你要是喜歡的話給你好了，這頓飯錢替我出了。」
店老闆見有人願意買賬，笑呵呵地看向梓文。梓文卻面色冷寒，既沒有表示要買賬，也沒有意思要歸還朱釵。
店老闆和店小二兩人左顧右看，一陣為難。夏靈素皺眉道：「你什麼意思？明擺著要和我過不去么！」
不等梓文回答，上前一步露出女漢子的架勢一把生生的從她手中搶過。
夏靈素憤怒之下總能激發一股蠻力來，身材纖瘦的梓文猛然間沒有反應過來，被這一奪之力震得嬌軀一晃，連退了二步，若非身邊的兩個小丫頭急忙上前幫扶多半是要摔倒在地。
梓文臉色冷白，瞪視著夏靈素。而對方卻渾不在乎，臉上掛著一絲明顯的得意笑容將朱釵交到了一臉怔怔的店老闆手中。
「別看長得有幾分姿色，也改不掉鄉下野丫頭的刁蠻習性！」
「哼~，我什麼性子由得你來管，總強過你整日撫琴賣笑。」
梓文粉面生煞，頓時心中怒火大盛。她本非尋常百姓女子，自幼琴棋書畫無一不習，前些年受朝局牽連家中遭遇變故導致家道中落。
父親入獄，兄長發配，堂堂官家小姐出身為求生計避禍風波，經一名家父好友的安排下來到醉仙樓內做一名琴姬。
饒是如此，無論是吳三娘或者是趙雍對她從來沒有過分苛刻，而出身清貴的梓文從來不做那些賣笑取樂之事，反而對夏靈素這種娼妓女子深為鄙夷。
「我彈琴賣藝不假，卻也是靠手藝吃飯，總好過你這種專門勾引男人的下賤貨色。」
夏靈素大怒，高聲道：「你說誰是下賤貨色，把話給我說清楚！」這一吼不但鎮住了臨近幾桌的顧客，也引得原本嘈雜熱鬧的大街瞬間沉靜了下來。
大半條街道的人們停下了忙碌的腳步，各個木雕泥塑般注視著這兩名爭吵的美貌女子。'
「小小年紀如此潑蠻，誰要是娶了她哪能受得了。」
就在大家紛紛議論的時候，近處一名年輕男子突然道：「噫？剛才聽她自己說叫素素，可是前些日子打傷了江公子的那名醉仙樓女妓。」
突然一道電光從夏靈素眼中射在他臉上，「你才是女妓，你全家都是女妓！」
看著夏靈素那副要拚命的樣子，那男子嚇得面色一顫，急忙埋頭藏進了人群中。
「夠了！你在這裡當街撒潑，你不要臉我還要呢。」梓文此時已經不想再和她糾纏下去，她只想趕緊離這個偏激的女人遠一點。
「哼！有本事你別走啊！下次遇到本小姐最好躲遠一點！」看著慌張遁逃的梓文，夏靈素得意的冷笑著。
二個女人之間的爭鋒結束，勝負已分，街道上的人流重新開始流動。個別仍對剛才的場景意猶未盡，相互低聲議論著。
「姑……姑娘，您的那碗湯還要麼？」目睹了剛才夏靈素的威風，店小二在她面前說起話來舌頭都有些打結。
「打包帶走。」
「額……好的。」
就這樣夏靈素拿著用油紙包好的肉湯信步走入街中，一邊走一邊想。自己在這裡人生地不熟的，身上又沒有帶錢，時辰晚了恐怕連一個落腳過夜的地方都找不到。
再加上自己這副柔弱女兒身，萬一遇到個流氓地痞之類的，又不能隨時報警，那麻煩可就大了。
走著走著人流逐漸稀少，周圍嘈雜的聲音漸漸隱去。目前所處的這條街道十分僻靜，街角暗處似有黑影晃動，這讓夏靈素心生不安，加快腳步趕緊穿過這條街道。
這時前方竄出三條人影橫在街口截住了她的去路，這三人高大魁梧、叉手而立，虎視眈眈地盯著她。
夏靈素腳步一頓，扭頭就向反方向走去，剛走了兩步就發現遠處盡頭也有三名大漢攔在那裡。
注視了片刻后，街道兩頭的六個人一步步像內逼近。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夏靈素縮靠在牆角，指節握的發白。
六個人來到距離她身前五六步時停下腳步，形成合圍之勢將夏靈素包在中心。
「趙老闆說的就是她了。」一名短須男子指著她說道。
另一名烈眉大漢粗著嗓門喝道：「乖乖跟我們走，不然有你苦頭吃的。」
夏靈素不解原由，「你們是誰？為什麼要抓我？」
短須男子嘿嘿一笑，「你從哪裡跑出來的自己心裡不清楚么？」
「你們是江府的人？還是武文通的人！」
短須男子回答道：「是你的東家委託我們把你帶走。」
什麼東家？難道是，「趙雍！」夏靈素驚訝的脫口喊出，萬沒想到自己以為已經逃離了那裡，卻還是被這些人陰魂不散的盯著。
「我不會回去的！」夏靈素決然道。
她面色堅毅，心中下定決心即便頑抗到底也絕不再回那種地方。
「這可由不得你了。」烈眉大漢走上前去，一雙大手抓住她的胳膊，正要用力將其制服。手背上猛然傳來一陣撕痛，大漢痛叫中揮出一巴掌讓夏靈素跌出去二步遠。
然後看著左手背上一片血紅，一旁短須男子有些幸災樂禍的笑道：「可要小心了，劉順的一條手臂就是被這丫頭咬斷的。」
看著趴在地上，嘴角溢出血絲的夏靈素，烈眉大漢怒罵道：「直賊娘，你是狗么！」
從腰間抽出一根手腕粗的短棍，滿面氣怒地走向前去。
短須男子道：「教訓一下就可以了，真把她打壞了怎麼回去交差。」
烈眉大漢手中短棍揮下，夏靈素咬著牙悶痛一聲，捂著左側胯骨勉力站起身來。
短須男子笑著道：「乖乖的聽話就讓你少吃點苦頭，畢竟你在趙老闆那還是挺值錢的。」
「拿開你的臭手！」夏靈素撥開他的手，「我自己會走。」如今反抗顯然也無濟於事，只得事急從權，先假意屈服，待到合適時機再找辦法脫身。
幾人見她願意屈服，手上倒也客氣了些。短須男子在前面帶路，烈眉大漢落在後面壓后。穿過這條街口，前方有一頂轎子放在路旁，短須男子領著走了過去，很顯然這是專門為夏靈素準備的。
「請吧，哥幾個還得給你抬轎，夠享福了。」短須男子笑著道。
夏靈素寒著臉很是不情願地走上前，伸手掀開一角轎簾，腦袋剛探進去不由心中一震。
只見坐在轎內的江逸連忙豎指默做噓聲，另一隻放在大腿上的手掌快速向內煽動一邊示意她趕緊進來，一邊沖著自己一臉笑意的眨著眼。
夏靈素神色木然地呆立著，被身後烈眉大漢十分不耐煩地一把推了進去，直接撲入了江逸的懷中。
美人入懷、溫若柔水，江逸的手緊緊用力的摟著她的肩頭，將排斥晃動的身軀穩定了下來。
夏靈素仰面怒目而視，江逸噓聲輕輕搖頭，嘴角含著溫文笑意。
轎子已被抬起，前方一切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