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女人的直覺
這一聲暴喝所有人愣在當場怔怔的看著眼前緩緩走過來的這名男子。
如若只是尋常百姓路見不平一聲吼,這些平日里背後是官府撐腰的武夫們根本不肯能會被鎮住。
可眼前這人讓他們不得不驚愣住,迎著初升的紅日,一條九尺身長,身軀凜凜,相貌堂堂。一雙眼光射寒星,兩彎眉渾如刷漆。胸脯橫闊,往人前這麼一立,當有萬夫難敵之威風。
劉教頭心下一寒,他認得此人,這人名叫陳雲勝,字玄羽,本是鄱州懷泰人,幾年前來到廣陵投奔親家賣米為生。他所在的米行,無論黑白兩道甭想賒賬找麻煩,若果真是哪個不開眼的要去試一試,家裡就得提前備好棺材放在院中候著了。
當年城西黑市一霸馬六九帶人尋釁,結果陳雲勝單槍匹馬立在米行立在門前,一拳一個轉眼打倒了十幾人。馬六九也是出了名的兇狠之人,操起一柄大環刀罩頭劈了過去。
那馬六九也是一身虎軀力大無窮,被他這麼一下子劈中後人非得當場裂成二半不成。
偏偏這陳雲勝也是個奇人,面對這兇猛的一刀不閃不避,掄起一拳砸在刀身上,一聲咣當巨響,正在下劈的大環刀直接斷成二截飛了出去。
再看馬六九時,神色木然地跪在原地,兩條手臂軟踏踏地垂直,據說後來尋醫問葯時,那兩條胳膊的手骨全部都給震碎了。
後來衙門的人到了把陳雲勝帶走,了解到是馬六九首先尋事,加上常年混跡黑道底子本來就不幹凈,最後米行的老闆替陳雲勝出了錢,官府也沒再追究。
這件事出了之後,陳雲勝的名頭算是在廣陵城內傳開了。加上此人一向嫉惡如仇、正氣凜然,在解放百姓眼裡都把他當大英雄一般看待。
劉教頭心裡想著:「這傢伙怎麼跑過來了?」堆著笑臉走上前去,「哎呦,是陳兄啊,你怎麼過來了!」
「江公子家於我有恩,不容你們再此造次。」陳雲勝說話聲若洪鐘,氣勢逼人,端的是一條好漢。
在場眾人聽后也不敢多言,江逸笑道:「有勞陳兄過來給小弟解圍了。」
「哈哈,江賢弟莫慌,有陳某在,這些人一個也進不去江府大院,你且先送夫人回府,免得一會兒遭受驚擾。」
唐姐聽后沖著他感激一笑,「楓兒,你陪你陳大哥在這裡,我就先回去了。」
「姨娘放心,您身體還未痊癒,早些回府歇息吧。」江逸說道。
唐姐回眼瞪了武文通一眾人,走向府內的眼神中閃過一絲異彩,作為女人特別是剛強好勝的女人。既有男子的果決更有勝於尋常女子的敏銳。
邁入江家府宅的第一步起,她臉上的神色霎然肅穆,對著身旁的管家李福冷聲道:「少爺可是將那醉仙樓的小丫頭藏在府內了?」
李福面色一顫,這件事他也偶有聽聞,只是關係到少爺的名譽他也沒敢宣揚,正在想這幾日偷偷打探出個結果再做處理。
而今武文通帶著人堵到家門口,看來這件事十有八九是存在的。
「額……先前我去醉仙樓時少爺已經不在那裡了,倒也聽說過那個叫素素的姑娘已經不在那裡了,多半是被人花錢數出去了。」
「哼!她被贖出去這武文通幹嘛來找江家麻煩,多半是楓兒胡鬧把人藏在這裡了,你隨我去後院看看。」
唐姐言畢,帶著李復和幾名家丁急匆匆地走向後院。江家的後院很大,出了江老爺和她的那間院子還有另外兩處院子。
一處是江公子日常起居所用,另一處院子這幾年一直沒人居住,不過日常仍然清掃搭理,那裡是唐姐的傷心地,她唯一的女兒從前就住在那裡。
走進這間偏院,一切都是那麼熟悉,唐姐每每觀望觸景生情,神色難掩落寞。
「見過二夫人。」樓門處,阿蘭、阿紅兩位丫鬟盈盈而拜。
「你二人這幾日可是在這裡侍候少爺?」唐姐問道。
阿蘭回道:「回二夫人,少爺這些時日一直住在這裡,我和阿紅是少爺的貼身丫鬟,自然也要隨著過來服侍少爺起居。」
「好,你帶我去少爺的房間看一看。」唐姐直接走了進去,阿蘭連忙走在前面帶路,阿紅反而顯得有些緊張。
這些李福都看在了眼裡,他心裡一盤算,悄悄對著跟在後面的阿紅使了使眼色,阿紅會意后,說道:
「二夫人,少爺的葯湯還在伙房裡熬制,奴婢就不隨您過去了。」阿紅躬身退開幾步,連忙走向他處。
「站住!」唐姐目露寒光,嚇得阿紅瞬間腳步僵縮在原地直不敢動彈。
「你平日里嬉皮懶怠,何曾這麼勤快過,跟著走那也不準去!」以唐姐的睿智和閱歷,這些小丫頭片子的反常舉動一眼就能識破,她已斷定這裡面一定有貓膩。
阿紅緊緊縮在李福身旁再也不不敢離開半步,前面帶路的阿蘭面色也白了不少,看二夫人今日這架勢,不查出個結果是決不罷休的。
進入廳堂后,二姨娘的眼神甚至不放過每一處犄角旮旯的地方,全程寒著一張俏臉,惹得其他幾人畏畏縮縮地也不敢講話。
「少爺可是住的這間房?」她站在夏靈素居住的房門外,問道。
「是。」事到如今,阿蘭也不敢欺瞞。
「打開!」
唐姐以命令的口吻迫使著她不敢相悖,阿蘭的手放在房門上,憂沉的面色中也只敢猶豫了一下。
房門被推開,裡面陳設如舊,唐姐的神色微微動容,走了進去。
她的目光在整個房間中掃過,卻是增添了幾分柔情,畢竟這裡曾經是她最疼愛的女兒所住之處。
她坐在房屋中央的圓木凳上愣愣出神,有太多的歡笑和淚水洶湧在腦海中。
李復侍候江家多年,極擅察言觀色,低聲溫言地說道:「二夫人切莫觸景傷情,小姐在天有靈也不希望看到您這樣。」
唐姐的神色顯得更加憂傷落寞,那個往日威嚴凌厲、人見人怕的鐵娘子消失不見了。
拋開那些迫使她蛻變的凡俗是非,她本就是一個容色秀艷、如花似玉的女人,這樣的女人不會有男人不心動的。
更可況此時的她,只是一個失去自己最疼愛孩子的母親。唐姐也並非生來就是唐姐,這個世界上一旦賦予一個女人母親的稱謂,為了孩子,她將變得無所不能、無所不強。
天正五年的那一個雨夜,她永遠忘不了失去希望的那一刻。也正是從那一刻開始,一個溫柔知性的女子蛻變成了如今雷厲風行的女人。
沉浸於這種憂傷的情緒中不知過了多久,唐姐收攏了神色,目光中再次生起銳芒。看著眼前久久不敢絲毫打擾到自己的阿蘭、阿紅二人。
「講實話,這裡除了少爺,可還有其他人?」
「還有我和阿蘭姐姐,以及伙房劉三姨。」阿紅答道。
「廢話!」唐姐一聲清厲,嚇得幾人猛然向後一縮,阿紅更是低著頭,兩隻腳不住地微微顫抖。
「我再問有沒有府外的人住進來。」唐姐的目光掃在二人臉上,阿紅不敢抬頭更不敢回答,甚至連眼睛都不敢睜開。
再這樣下去遲早也是要露餡了,阿蘭回答道:「並無外人。」
能頂著唐姐的目光面不紅心不喘地從容回答,倒也令唐姐信了幾分。不過很快她的直覺告訴自己,這裡似乎隱藏著一股氣息,一股本不屬於這裡的氣息。
她站起身來,走向床榻。冷靜的阿蘭臉上也開始泛白。看著唐姐一步步走了過去,坐在床沿處撫摸著溫軟綉褥。
眼中綿綿柔意一閃而過,猛然站起,俯身一抄手將牀單掀開露出床底。伴隨著一聲驚呼,和其他三人神色各異的驚詫,唐姐冷笑一聲。
「還不趕緊滾出來!」
床底下顫巍巍地爬出一名女子,從她略顯凌亂的扮相中猜得出是倉促之下,躲到到了下面。
「不果然是你,長著一張魅惑人的妖狐臉,凈給我們江家招惹事非!」
夏靈素定了定神色,再次面對唐姐時已經沒有了初次的驚懼。她冷漠中帶著不屑地說道:「又不是我要來的,是你兒子非要拉我過來。」
「賤人!」
李福連忙跑過去攔住伸手就要賞人耳光的唐姐,笑呵呵地說道:「二夫人別那麼大火氣,少爺還在外面論事呢,您先消消火氣,消消火氣。」
「說個條件吧,你要怎麼樣才能別纏著我兒子。」
夏靈素明汪泉眸一翻白,「誰要纏著你兒子了,說的好像本小姐非要倒貼他一樣,就你那兒子,我才不稀罕呢!」
「你!你……」唐姐怒目切齒,這番話比罵她自己更難受。
如果這丫頭就是圖點銀子哪怕獅子大開口要的多一些也不打緊,可如今竟把自己一向出眾過人、才名在外的兒子說的如此不堪,不教訓一下難解心頭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