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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深夜面聖

  正當奮筆疾書之時,楊華玥突然被管家急慌慌地打斷,:「主母,請主母快去正廳吧,宮裡的李內侍親自來了,說是陛下急召您進宮面聖。」

  午夜夢回,大明同平皇帝長纓又一次嘶吼著醒來,汗水早已溻濕了床鋪,髮絲一縷一縷地黏在胸前。床鋪另一邊的侍郎驚恐萬分,他是第一晚侍寢,之前被掌使姑姑一再提醒,務必夜間多加留意,小心伺候。於是侍郎昨晚無比戰戰兢兢,腰都快累斷了,還要忍著萬萬不可在皇帝滿足之前就繳械,以免惹怒這位性格古怪暴躁的皇帝。好在自己也是經過層層考核篩選的,皇帝似乎很是滿意,居然沒有按慣例將自己送回寢宮,而是直接抱著自己睡下了,小侍郎竊喜,以為自己飛上枝頭是指日可待了。

  侍郎的美夢還沒做完,就被皇帝凄厲的叫聲嚇得睡意全無,一時之間只能瑟瑟地跪在皇帝腳邊,頭也不敢抬。

  這時掌使姑姑已經帶著幾名內侍進來問安,換洗床單和裡衣已經備好,看起來是輕車熟路。侍郎長出口氣,想是不關自己的事,這明顯是皇帝犯了什麼說不得人的老毛病。於是放下心來趕忙從內侍手中接過裡衣,一邊噓寒問暖,一邊幫皇帝換衣。

  突然,皇帝一把按住侍郎幫自己系衣帶的手,另一隻手猛掐住侍郎的脖子,雖然侍郎要高出皇帝一頭不止,可還是被這股巨大的力量扼地動彈不得,更是近乎喘不上來氣。他拚命地斜下眼想看看皇帝究竟是怎麼了——只見到瑩瑩燈光下,這位書寫了歷史上最不可思議篇章的梟雄根本沒有半點平時的模樣了。

  這位開國皇帝實際已年過四旬,可緊實有致的身軀怎麼都沒有任何歲月的痕迹,臉上和身體的皮膚細緻滑嫩,與少女別無二致,只是那雙眼睛,如一潭死水,沒有半點人氣。而現在,這雙眼睛里終於出現了一絲情緒,是憤怒,越來越抑制不住的憤怒。侍郎看著皇帝漸漸充血的眼睛,嚇得已是魂不附體,只得戰慄著等候發落。

  「為何見我驚醒沒有安撫?」皇帝兀的沙啞著嗓音問,可又不像在問侍郎,自顧自地喃喃自答:「哈,誰會像你一樣沒規沒矩,吃了豹子膽。如今我身邊的男人一個比一個溫順恭敬,可再沒有你這等虎狼之輩了。」

  說罷,皇帝這時才像從夢魘中清醒了一樣,漸漸鬆開了早已癱軟的侍郎,轉身走去榻上,再沒看那個蜷縮在地板上的男人,對著掌使姑姑揮了揮手道:「將他送回去吧,今日之事你們如有泄露,灕江,你知道該怎麼處理。另外,去宣楊編修覲見。」

  「諾。」一直低頭垂目,立在一旁像個雕塑一般不曾動過分毫的掌使姑姑答道。

  「還有,楊侍郎還是顧侍郎?你頭髮上擦太多香膏了,熏得朕頭疼,另外,身上太過乾癟瘦弱,朕硌的慌,回去找余清公子好好請教一下。」說罷也不等這位侍郎惶恐允諾,就示意掌使姑姑將人領出去了。

  夜幕下,掌使姑姑灕江帶著驚魂未定的年輕侍郎穿過重重宮闈,侍郎一身冷汗打著哆嗦,緊跟著姑姑的腳步和幽幽的宮燈。他腦子裡飛快地一遍又一遍過著他今天前前後後的表現,不明白自己到底哪裡做錯了。從午後姑姑來通知今晚侍寢開始,他就被請去了恩澤池沐浴,由這幾個月來專門培訓新進侍郎各項事宜的宮人們再次溫習覲見的規矩與方式技巧,並由皇帝身邊的一位小姑姑親自驗明童子之身後,將他關進一個小房間內令他自取兩次,以防頭次覲見太過緊張而無法滿足皇帝。

  侍郎還記得自己進去小房間后心情有多麼複雜——消息來得太突然了,自己辛苦準備了那麼久終於有了回報。他比這裡任何人都要努力,因為他們楊家所有的希望如今都在自己身上了。楊家妹妹是個不爭氣的,可父母還是不斷砸下幾乎所有的家財在妹妹的培養上面,請老師習武修文,將光宗耀祖的期盼全寄托在了此女身上,結果妹妹卻常年流連於青樓賭坊,欠了一屁股債,學業更是一塌糊塗。而楊家這個哥哥則是個徹頭徹尾的小透明,妹妹早上要吃七八個雞蛋攤餅,喝牛乳,他只能吃玉米餅,喝點茶水,還要每天幫父親打理家務,去碼頭做些苦力補貼家用幫妹妹還債。他們楊家一介京城裡的芝麻綠豆官,清貧得很,實在是供養困難。

  不過沒關係,今年後宮是全國大選,全民凡符合條件者皆可入選宮郎,只要自己能討得皇上歡心,妹妹的前途就穩了,他們楊家的榮華富貴也指日可待了。可誰曾想自己擠破了腦袋換來的機會,如今變成這個樣子,爹娘一定會罵死自己的…小侍郎越想越委屈,死命地咬緊牙關不至哭出聲來。

  灕江察覺到身後男子氣息不勻,回頭看了一眼,輕輕嘆了口氣,哎,看來這個無辜受累的小侍郎今後前途渺茫了。

  而另一邊,重新安靜下來的寢殿又變得不像人間,皇帝長纓麻木地盯著身旁的枕頭,喃喃道:「很久沒想起你了……,你算錯了,朕,從未有一天後悔過。」

  長纓也不知最近是怎麼了。早年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過的那些日子,從未如此多愁善感過。現在天下大局已定,她反倒時時悵然若失,一個身影不斷地浮現。她用盡全身的力氣去壓制,也許是害怕一旦放縱了自己的懷念,她多年的經營就再沒了意義。

  可今夜,今夜的那個侍郎.……皇帝的臉上突然爬起陣陣的陰鶩——這絕對不是巧合,到底是誰連這段密事都能知曉,還尋得了一個如此相像的皮囊,背後之人想做什麼?

  此時,自己又念又懼的那個身影如煙霧一般圍繞在自己身邊,慢慢聚集,最後清清楚楚幾近真實的化成那個人,那個記憶中飛揚的少年,也是自己心中唯一的伴侶。可長纓的臉上依舊是冰冷如霜,沉聲道:「你別以為朕此刻心念你就是後悔了。你我終究不是同道中人,我的理想也並非個人之功,再選一次,朕也必捨棄你,求得天下大同!」

  說罷便將手中杯盞狠狠擲向牆角幻影,那身影又慢慢在眼前消散,長纓隱約又聽到了他走前的最後一句話:

  「長纓,我斷無法接受你這等不忠不孝的無恥婦人,倫理綱常你毀壞殆盡,我必替天行道,讓你悔恨一生!」

  長纓揚天狂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哈!悔恨一生?不知是誰最終成了階下囚。倫理綱常?你將看到新的帝國在朕的手上,將開闢出一個怎樣嶄新的景象!」

  掌使姑姑回來后就在門外聽到皇帝一直自言自語,只能幹著急卻也不敢進去相勸。自從南宋投降,亡國皇帝被俘之後,自家皇帝就開始不正常了,可她自己一直不願意承認。但凡誰對她流露出來關心之意都要大發雷霆。

  姑姑搖搖頭,哎,有什麼辦法呢。這兩人一南一北,簡直冤孽。機緣巧合下相識,初時是天雷勾地火,而後又突然翻臉天打五雷轟。最後分道揚鑣各自登基為帝,一繼位就開始比著填後宮。南宋你納一個妃子,大明這邊一定多封一個公子,隨後南宋那邊必又冒出兩個。長此以往,兩朝的後宮規模儼然到了一個誇張的境地,到後期直看得兩邊百姓官員在深深的意識形態分歧中愣是找到了一個難得的共識:管他是男是女,掌權了都得是老色鬼臭流氓!呸!

  而現如今,南宋滅國,這場糾葛才算告一段落。

  冰冷的宮殿,只有一主一仆。一個立於門外,一個頹坐與殿中,靜得只有呼吸,兩人不約而同地陷入了往日的回憶之中。直到楊華玥進殿長纓才緩緩抬起頭來。此時皇帝一身玄黑色的絲綢開衫長袍,髮絲鬆鬆散落,卻依然有著不怒自威的氣勢,壓得楊編修不敢抬頭。

  「華玥,朕那麼晚了召你過來是想說說關於《大明一統志》的事…朕想.……還是將當年的事一五一十親口告訴給你,你務必如實記錄,對與錯、功與過,自有後人評斷。」

  「諾,臣一定謹遵聖諭,陛下之功績必定能傳頌千秋萬.……」

  「不,朕說的,不只是功績」長纓不耐煩地揮了揮手打斷編修的馬屁——這個人,什麼都好,就是粉絲濾鏡太重了,讓長纓很是起雞皮疙瘩。

  「臣明白!臣必定讓天下萬民也都明白陛下您的良苦用心,不至讓世人誤解.……」楊編修略顯激動,抬頭望向長纓的目光滿滿地崇敬與心疼。

  長纓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調整呼吸,繼續耐著性子勸道:「那個.……楊編修,這樣吧,你把資料呢,也拿給你夫人看一下,他祖上是史學大家,可以幫你一起參謀看看。」

  楊編修一聽這話嚇得急忙又重新跪下磕頭,「不可!萬萬不可!小的知道當年他的父親.……小的招他為夫婿雖是真心悅他,可奴婢確實萬萬不敢將此等大事混做兒戲,您的事奴婢絕沒有透露給他分毫!還請陛下明鑒!」

  「楊編修,你快起來坐好,朕不是在試探你,是在命令你。朕做事,向來敢作敢當,不怕任何人評論。」長纓苦笑道。

  「可是.……這,太越矩了,賤內區區一介男子,怎可妄議國事,雖是略有文采,可畢竟頭髮長見識短,不過是平時愛和他那些小兄弟們寫寫多愁善感的詩句而已,這些小男人鬧著玩的把戲拿不到檯面上的。」

  長纓實在忍無可忍,一巴掌拍在了楊華玥腦袋上罵道:「都說你是這京城第一怕老公,任大家怎麼嘲笑你也沒納二房,沒想到還是這麼個死腦筋!他的文章朕讀過,比你都毫不遜色,見識更是非尋常男子能比,怎麼就不能給你參謀了。」

  「皇上,臣實恐男子過多參與國事,又會發生當年春江政權倒行逆施的慘劇啊……況且如今陛下您如此仁慈,已經給了男人如此多的權利,可人心不足蛇吞象啊。如若再有所抬舉,必會滋生狂傲之氣。依臣看來,近來各地多有男子不服管教,不事母丈,甚至為了讀私塾而推遲婚約,必是當年的媽祖教死灰復燃,利用了陛下您的仁愛之心,我身為史官,有必要提醒您一定以史為鑒啊陛下!」

  長纓默默地看著突然挺直了腰板一副打算以身殉職的楊編修,凄然而嘲諷:「朕戎馬半生,血債滔天,把這些罪惡和夢魘扛在自己身上,為的不過是『公正』二字。朕想讓所有的人,承擔起同樣的義務,無論男女,享受同等的權利和機會。可沒想到,老天雖賜良機,卻矯枉過正,讓男人淪落至此啊.……我依民意而起,如今卻被民意綁架,不!是被你們這些掌握了話語權的女人們綁架!朕已經無法執行自己的意志了,我只送你一句話,天上,真的有人在看著,我們這個種族的生死存亡,全在這場試煉當中了。留給我們矯正的時間不多了.……」

  楊華玥本欲繼續辯駁,聽著皇帝後面的話神神叨叨地,心下覺得想必是陛下吃多了酒,便不再多說了。

  長纓滿意地看著閉上嘴的編修,思緒飄到了久遠的過去,又是一盞酒盡,向編修道出了自己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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