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秋闈(求收藏)
人來人往的大道上與往常不同,多了很多頭包著方巾,背著書籠的讀書人,家境富裕的,帶著家丁趕著富麗堂皇的馬車,身邊跟著兩三個同樣頭包著方巾的小書童,有的讀書人則是獨自背著書籠,汗流浹背地一路走過來,一看就是家境貧寒,雇不起馬車的。
一下子來了這麼多年紀輕輕,風華正茂的讀書人,引得路人駐足側目,在路邊指指點點。
「這位公子生得相貌堂堂,今年肯定能夠高中了。」
「那位公子走路還在看書,也不看路,就不怕摔了,真真讀成了書獃子。」引得路邊的婦人咯咯笑。
蘇玥搖著大蒲扇,倚在茶棚的柱子上,看著路上形形色色的讀書人,這才想起,今年是大比之年,到了八月,就要進行三年一次的秋闈。
前世,顧公子顧延年就是今年參加的秋闈,然後中了舉人。
像顧家這樣的名門望族,家宅綿延數里,城外的山頭、良田,魚塘有一半是顧家的。顧家是大族,也是耕讀世家,從前朝到現在陸陸續續出了二十幾位兩傍進士,到了明年,顧延年也會中了進士,只不過名次比較靠後,是三甲,賜同進士出身。
三年後,她嫁到顧家,別人都說他們蘇家女能嫁到顧家這樣的大族,是祖上顯靈,高攀了,她知道實則是顧延年覬覦她的美貌,並不是喜歡她這個人,在顧家的那兩年,受盡了婆婆和妯娌的氣。
這一世,不要再與顧家有任何的瓜葛。
「前面有家茶棚,我們進去歇歇腳。」兩個背著書籠的讀書人,往茶棚這邊靠近。
平日里喜歡在樹下乘涼的好事之徒,跑到大道上看熱鬧去了,大比之年三年一次,三年沒有看過這副壯觀的場景了,整個廣東的秀才都來了。
沒有好事之徒的苦心勸告,讀書人自然而然地走到了茶棚邊上。
「兩位公子,喝茶還是喂馬?」說完這句話,蘇玥發現兩人後面根本沒有馬,也就是說他們是走路來的,這麼熱的天,這麼遠的路,蘇玥不由地低頭睨了人兩眼,兩人都是穿了粗布衣裳,家境不怎麼樣。
什麼時候她也像世故的商人一樣,以貌取人了?蘇玥被心中的想法嚇了一跳。
聽到喂馬,其中一個性格開朗的書生笑了起來,「姑娘說錯了,我們不喂馬。」
「不喂馬那就是喝茶啊。」
書生覺得這位姑娘有點有趣,故意打趣道,「你開的不是涼茶鋪子嗎?」
「我們的涼茶有點貴,五十文一碗。」蘇玥悠閑地搖著蒲扇道。
聽到五十文一碗,旁邊另一位面色沉靜的書生意欲往回走,他們走了一路,走得大汗淋漓,連三十文的馬車都捨不得坐,五十文一碗的涼茶哪捨得喝……
書生拖住人,朝蘇玥道,「我們不喝茶,借姑娘的茶棚歇歇腳,不知姑娘能否行個方便。」
蘇玥也是窮人,知道窮的滋味,點點頭,大蒲扇一指,「自己找凳子坐。」
「多謝姑娘。」書生笑著拱手致謝,拉了另一位書生過來坐下。
蘇玥見是兩位窮秀才,讓紅蕉上了兩碗白開水。
這兩人是來自同一個村將要參加鄉試的生員,已經通過縣試考取了秀才,性格開朗的書生相貌清秀,叫吳桐,另一位書生矜持清高,叫吳大春。
兩人邊喝邊談,談起即將進行的秋闈。
「此次秋闈,不知大春兄,可有把握。」
「四書五經,詩賦,多讀多背多記,無憂,只是策論,不好說。」吳大春嘆了口氣,為了供他讀書,家裡把唯一的一頭老黃牛都賣了。
蘇玥搖著扇子,豎起耳朵聽。
秋闈的慣例是四書五經,詩賦和策論,前兩項對於多年寒窗苦讀的學子來說,不難對付,難的就在於策論,考官會提出有關時下政事的問題,考生需要寫出自己的見解,提出相應的策論,策論最能拉開考生之間的差距。
說到策論,吳桐也拿不準,「當下國家內有倭寇之難,四海不寧,不知道這次秋闈是否會拿此作文章?」
這時茶棚又走進來一位書生,後面跟著的家丁,把馬交給蘇玥去後面的馬廄喂馬,身後跟著兩位小書童,一位小書童抱著筆墨紙硯,另一位小書童則提了個黑漆描金玉竹的木匣,裡面裝著路上方便使用的茶壺茶杯之類的茶具。
聽到談起策論,後面進來的書生不動聲色,站在一邊旁聽。
吳桐也注意到了一邊站著旁聽的書生,連忙起身,朝後來的書生行禮道,「在下謬論,還望仁兄不要見笑。」
書生還禮,「哪裡哪裡。「又自我介紹道,「在下唐孟洲。」
年輕人相識,沒有家族門第之分,又有共同的語言,彼此就很容易熟絡。每次秋闈,參加考試的學子們,會有意結交同年,這對於他們以後做官發展政治人脈是一個很好的機會。
蘇玥打著扇子,慢慢地聽。
在爐子旁煮茶的紅蕉顯得有些著急,悄悄拉了蘇玥到一邊,壓低聲音道,」二小姐,你看看,他們把我們茶棚當什麼地方了,光顧著聊天也不見點茶水喝,你看看他們,更可氣的是,還有一個小童自帶了茶壺茶杯自帶了茶水。「
蘇玥轉過頭,去看那位臉圓嘟嘟的小童,提著裝茶具的木匣子,正東張西望,看上去很可愛,「我們這寫了不能外帶茶水嗎?」
紅蕉嘟著嘴不高興地搖頭。
蘇玥笑了笑,「那就是了,沒寫清楚不能怪別人,再說他帶了茶水,他也沒在我們這喝啊。下回,我們把它寫在木牌上,不能外帶茶水。」
紅蕉還是滿臉的不高興,「他們在這聊天,都影響我們做生意了。」
蘇玥用手捏了捏紅蕉的臉蛋,「我們這也沒什麼生意。」
半天了,都沒有賣出去一碗涼茶,說起來,是沒什麼生意,這樣一想,紅蕉便覺得沒損失什麼。
「自當朝太祖皇帝開朝以來,沿海倭患不止,縱觀歷朝歷代,沒有一個朝代像當朝這樣,飽受倭患之苦……」吳桐朝在座的諸位,拱手道。
廣州遠離京城,不像京城在天子腳下,皇族宗室多,眼線也多,又有朝廷重臣文武百官,大家的言辭會有所顧忌。廣州距離京城千里迢迢,除了城中有父母官,便再沒有其他皇族宗室。
在場的人又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誰都不認識誰,說起話來也大膽許多,言辭犀利,暢所欲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