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封城
連日的大雪將瀾江都給凍住了,冰層有三尺厚,冰面上冒著陣陣白氣,周遭一切都是雪的顏色。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可在這個世界,數日時間,冰層便凍成三尺厚了。
冰層中依稀可見被凍住的江魚,一尾尾大魚的身體在冰層中扭曲成一個不可思議的形狀,應是寒氣瀰漫得太快,魚兒們來不及遊走便被凍住,臨死前掙扎而成。
江岸邊上,一叢叢蘆葦枯萎蠟黃,垂至地上,凝成一坨。細細看了,可依稀看到表面的冰渣,正是應了那句「北風卷地白草折」。
那些大船為防止凍壞,早已被拖上岸上了,此去余揚的各種方式都已行不通,而那些余揚城中擁有坐騎的大修法者亦不會閑的沒事來此地。
街道上亦已是數尺厚的積雪,可以將成人埋進去。整個世界都是白茫茫的,人們閉不出戶,街道上靜悄悄,唯有飄飛的雪花以及掛在樹梢上簌簌落下的聲音。
這種時候家中孩童是不準出門嬉耍玩鬧的。
因為積雪實在太厚,若是不慎落入雪堆中個,便會被積雪所掩埋。
孩童個矮,力氣小,往往掙扎不得,而此時人煙稀少,更不會有人見到被雪堆掩埋的孩童,便很難找得著了。
儘管大人們嚴禁孩童出門,可頑劣的孩童還是會趁大人不注意時出門耍鬧,因為往往每年冬季都會有數個孩童消失,到了來年開春積雪消融時,才發現其早已沒了生命跡象。
在連下了半月後,雪終於稍稍停了,堆起的雪已有門高了,門都推不開,只能等著城軍以及修法者驅使巨獸將積雪剷除。
天方亮,窩在家中的人們便聽到了士卒的吆喝聲、巨獸的嘶吼聲,門外邊,大批城軍正熱火朝天做著鏟雪的活。
嘈雜聲一直持續到午時,方才稍稍減弱了。待聲音一停,壓抑了半個月的人們迫不及待地歡呼著推開了屋門,走出門外去呼吸新鮮的空氣,感受著這個已經大變樣的世界。
然後又奔至親朋家中,探望一番,知曉些情況。
這樣一來,冷清了半個月的小城又重新充滿了煙火氣,煥發了活力。
……
……
姜朔推開咯吱響的院門,不是要往外去,而是剛從外邊回來。
這半月嚴寒冰雪的時間裡,姜朔可沒閑著呆在家中,而是每日清晨皆早起,到外頭尋個去處,在嚴寒中赤身感悟冰雪的意境。
清晨起來時,門前堆起的雪自是不用擔心。每日清晨出門前,姜朔便會使出一招天人第一式,將前一天堆積的冰雪消得乾乾淨淨,而阻攔在外出道途的積雪亦是用這種法子消除乾淨的。
極低的溫度對於已經辟種的姜朔來說是沒有太大威脅的。運轉了火種的力量后,他全身都感覺暖洋洋的,火種的力量讓他不懼嚴寒。
冰天雪地中赤身入定感悟時,火種的熱量傳遍全身各處,令體魄發熱。
天穹飄落的雪花落在他的皮膚上,須臾間便被消融,然後蒸發掉。
一冰一火的情況下,姜朔感悟頗深,半月下來收益頗多,體內火種表面的粗糙愈發少了,皆被清氣消磨,他的境界悄然朝著辟種第二層次的方向邁去。
一進入冬日,城軍處便戒嚴了,姜朔也不好再進入練習。少了對練對象后,姜朔便在漫天飛雪中揮舞,演練天人九式。
渾然天成的姿勢帶動漫天飛雪,就像是在蒼茫中作畫,在空中揮舞出一道道痕迹。
瀾江冰寒外,揮舞雪中來。
於自然中忘我的姜朔看著看著便有了一些與天地共舞的味道。
進入屋內,姜朔脫下身上襖子抖了幾下,然後隨意掛到門背後,關上房門,漫天嚴寒都被隔絕在外了。
襖子是兔皮襖,穿起來自然沒有雪貂襖亦或者熊皮襖來的暖和。
姜朔不穿雪貂襖而選擇兔皮襖並不是因為買不起,而純粹是打小穿習慣了,不想換。
小時候家貧,連襖子都買不起,只能穿上所有的麻布衣裳,每日咕咚咕咚灌酒,讓身體多些熱量,挨過冬日。
可小姜朔長得唇紅齒白,極受嬸子們喜愛,街鄰都看不下去了,湊些山跳毛皮縫了件簡易衣襖給姜朔穿著,這才過得下去。
從那時起,姜朔便極為歡喜兔皮襖子,每年冬日必定穿來過冬。
如今辟種了,赤身都能過活下去,不懼怕嚴寒,衣物僅有蔽體作用,沒太多講究。
姜朔回屋稍整理一番,待會兒又要出門去。
因為晚些時候,城軍便會進行封城,外城牆的各處城牆便會關閉,整個江城便會與外界隔絕,沒有城軍的准許誰也不能出入。
江城周遭便是荒蕪密林,裡邊荒獸、異獸不計其數。
冬日裡,異獸會蟄伏起來,而荒獸在冬日裡找不到食物后,飢餓的荒獸們往往會聚集起來,圍攻周圍的城池,形成獸潮。
若是能攻破人類城池,那裡邊數萬城民便是這些荒獸一個冬天的食物,若攻不破,它們便只有自相殘殺,自己將自己毀滅。
一頭荒獸不可怕,可一旦這個數量到達了數百數千,一旦衝擊起來,這些巨大的,如山巒般的荒獸對於人族來說便是一個災難,而人族城軍的數量加上巨富的私衛,頂多能將其擊退,且自身會元氣大傷,死傷無數。
於是這個時候,這堵城牆便是保護數萬城民的第一道屏障。
每年冬天都是一場人族與異類的博弈,勝利者生存,失敗者毀滅。
這便是這個世界最殘酷的弱肉強食的法則。
傍晚時分,人們慢慢匯聚到了外城中來。內城中的老爺們、太太小姐們都來了,望著一年之中關乎他們每個人性命的封城門。
天空依然很陰沉,似乎隨時便會飄起雪來。
在無數城民的注視下,一列列的城軍士卒井然有序行動起來,履行各自的職責,一切一切都訓練有素。最後,在人們的目光下,那一堵堵厚重的城門緩緩關閉。
人們神情肅穆,因為誰也不知道他們能否安然度過這個嚴寒的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