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丑角(上)
隨著空氣因子一點一點凝固,天氣變得越來越寒冷了,彷彿一夜之間就會霎時由秋日變成冬日,冬日的恐懼一點一點蔓延開來,終於在秋冬之際,將寒冷稍稍驅除的秋冬酒會終於到來了。
江城所處的境域位於七大州之一的涼州北部,冬日極為寒冷,尋常情況之下,普通人身著皮毛衣襖皆抵禦不住這種深入骨髓的寒冷,又無柴火之熱,常得以酒液暖身,無酒則不能渡寒。
在這樣的情況下,酒與糧食處在同等重要的地位。因此每年的秋冬酒會相當於一個全城人的盛會,關係家家戶戶,無論貧富、貴賤,人人皆會參與其中。
只是江城有數萬城民,若於同一時、同一地舉辦,場面則會極為混亂,一點點騷動就會引發無法控制的場面,於是外城內城按照方向劃分區域,分為諸如城西、城東、城南……之類的諸多塊區域,每塊區域由城民推選有聲望的人作為代表,替城民參與盛宴。這些代表則憑藉多年的經驗替城民推選好酒,最後由城民進行選擇去投標。
所選的代表一般德高望重,或者擁有威望,參與盛宴推選酒之時不會失了偏頗。不過相較於外城,內城的家族族長一般都會收到宴會的邀請,因此整個宴會的檔次與規模皆為上乘,能參加這個宴會的才能算是有頭有臉的人。
於是就這樣,當秋冬酒會就這麼隨著時間的推移到來之時,諸位代表與相關人等上百號人便齊聚一堂,今年的秋冬酒會,便由此正式開始了。
舉辦宴會之處是江城的城祠,每每發生什麼大事件,人們皆會匯聚於此。此次秋冬酒會自然算得上大事,當然不例外於此舉辦。
城祠圍有外牆,雖經過數次修葺,仍可看出上邊殘留的上千年風雨洗禮的痕迹,斑斑駁駁,令人感慨時光的易逝。
城祠裡邊一邊陳放著從江城走出的歷位大人物的刻碑,催人奮進,另一邊則在一個大石碑上記錄著江城變遷的諸般事迹,提醒著城民要記住江城的歷史。
此時的城祠被這一年一度的盛事打破了平日的寧靜,城祠圍牆內的小廣場上擺好了十數張桌子,桌子的前方是一處大展台,待會兒便由與會的入圍氏族再次展示他們這一年來釀造的酒。
由於這關係到這一個冬天城民的生存,整座城池都行動了起來,護城城軍已將宴會處層層守住,辟種巔峰的龐隊率親自鎮守,暗中還有十數位辟種境界的強者潛伏各處,形成威懾。不論是哪個家族,擁有什麼地位,傳承了多少歲月,皆不敢亂來,一切都要按規矩進行。
眾人落座。
席上的各類稀奇瓜果有之,佳釀有之,奇異猛獸有之,甚至有斬殺的低級異獸,烹飪,異香撲鼻,聞之令人饞涎欲滴,精神一振。
不過眾人亦是見過世面的人,不至於失態,僅是微微驚嘆,更多的目光放在了展台上方的中年男子身上。
是江城主。
江城主算是一代傳奇,是無數江城寒門子弟敬仰、勵志奮發的榜樣。其不論經緯、修為皆算一代大師。年少時三次秋試方才中榜,在不被人看好的情況下,卻在辟種后展現出驚人的天賦,如今已是燃火境界的強者,為江城第一人。
人族於荒蕪之中建立城池,萬民於此庇身,可仍有異獸、妖類環飼覬覦,其中若無強者坐鎮,則萬民如待宰的羔羊,強敵來臨就會血流成河,淪為空城。
江城主平日里散發出燃火境界的氣息,向異類昭告這一方城池由我鎮守,妖邪避退!
此刻江城主步至場中,樣貌平凡,可是身上氣質非凡,常人見之不敢直視。他身上身著一身黑紫衣衫,正中綉有一朵白色的火焰,蔓延至領口,似在跳動,似在燃燒,這就是人族僅有燃火境界強者能穿的燃火服,吾為燃火。
他輕聲開口,聲音水滴般空靈落入每一個人的耳中,不疾不徐,清晰可聞,擁有一股不容置疑感。
這些宴會的發言每年其實都大同小異,不外乎是往年的酒市情況,對大大小小釀酒家族的感謝,再闡述江城的形勢,都是些場面話,無甚新穎內容,若非其獨特氣質,只怕下方的姜朔便要昏昏欲睡。
不過今年江城主似是有甚特殊的地方,講話較長,不知不覺,便將其任城主期間的事例概括了一遍,將各位城民感謝了一番。
下方人低聲私語:「聽聞城主即將離位,或許明年開春便會有新城主上任。」
「算一下時間,城主歷任已有十年光景了。這十年裡,異類不敢侵犯,大事處理未有偏頗,是一代明主,只是不知下一任城主會是誰人。」
「按照慣例城主定為江城人士,新一任城主便只會在諸如柳氏、聶氏之類的大家族中產生。不過這城主的競爭可是不小啊,誘惑也極大,一旦當選,這些卡在辟種巔峰的大族長便能得到幫助一舉踏過辟種與燃火之間的屏障,領略燃火的風景。到時候又是一番龍爭虎鬥嘍。」
……
漸漸的,城主的發言接近尾聲,底下的私語方悄然停下來,人們的一切注意力都轉移到了今日的主角——酒身上。
此次秋冬酒會入圍的氏族大大小小有十數家,這十數家規模最小的都算是江城中等規模的家族,於酒道上的研究少說也有幾十年之久了。
這數百年來為了能在酒市上佔有一席之地,不知多少家族前赴後繼,最後又如流火般轉瞬便滑落,能長青的僅有柳、聶兩家而已。
江城主說完后,一名類似於主持的人上了台,開始另一番概括總結,以及新的一輪的展望。
下方一名小家族的族長壓低了聲音,湊近了身畔同伴:「這一年的十數個家族除卻末位的幾家,其餘幾家其實變化不大,不知此次又會是哪一家奪得標王。」
「若是往年,標王仍有諸多不確定因素,畢竟柳、聶二家的實力在伯仲之間。可聽聞柳氏從余揚請來了一位老酒師,釀出的酒比之前些年的提升了不止一個檔次,而前段時間聶氏的變故大家也應早有耳聞,聶家這次可是再無與柳氏爭雄的實力咯,標王定會落在柳氏頭上無疑。」
先前出言的那位族長輕輕瞥向了聶氏席位,僅見一些諸如聶諾諾之類的小輩,居中一人卻是姜朔,便無聲笑了,似是自嘲:「也是,這下便再無懸念,聶氏連一些重量級的成員都不派來,儘是派出一些小輩、女流,坐在中間的竟是那名中了榜首的外城貧子,豈不是讓人笑話?聶氏只怕是早就放棄了此次秋冬酒會了罷,知是爭不過柳氏,那些族老怕丟人都不敢出席了。」
」柳氏這次定然不會放過聶氏,聶氏數百年家業只怕是要一落千丈,只是不知那酒釀得有多差,連個核心成員都不敢來。那貧子姜朔落座於中,難道是要讓他全權負責此次酒會的展示?」
「這可真是笑話啊,難道聶氏不知道隔行如隔山么?一貧子就算卻榜首,可與酒道一點都不沾邊啊,聶氏這番可是糊塗了。」
「也許聶氏是怕被柳氏打擊,家道中落,便索性賣姜朔一個面子,寄希望於這榜首虛無縹緲的天賦之上,希冀他數十年後成為了一代巨擘時拉其一把吧。」
「我們便無需多言了,等著看笑話吧。」
這些話引起身旁人的共鳴,皆點頭,認定聶氏此次栽了。平日里依附在聶氏上的小家族個個面有愁雲,不知聶氏倒下后他們將何去何從。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