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出頭椽子
「二十文不能再多了!」
「那個就三文錢,成交就把東西放下!」
「這幾件首飾可以賣兩貫!」
西軍的營寨外,十多個人在哪兒做著生意。
士兵們並計較多少,扔下手裡的東西,接過一把把的銅錢,急匆匆的跑到營外的一片樹林里了。
敢和丘八做交易的當然不是平常人,一個個膀大腰圓的不說,手裡的功夫也十分硬扎,幾個想找茬的兵油子被打趴下之後,就有了該有的秩序。
「趕緊賣了啊!誰知道這腦袋明天還在不在,拿了銅錢趕緊快活去吧!」
伴隨著軍隊的肯定有土娼,挖一個半淺的坑,裡面放一套被褥就成了工作場所。一天十二個時辰就沒有休息的一刻,那動靜甚至比騎兵衝鋒還大。
看到這一切,沈燁也只能無奈的搖頭,同時約束部下。
「誰都不準過去,要是惹來大瘡、小瘡,老子直接點天燈!」
這地方可沒有抗生素,搞出那些臟病根本就沒法子治療,一旦傳染開埔山就廢了。
下面的人拚命的吞著口水,但也只能遵從。
主公是個說話算話的,說殺人全家就不會放過一個,實誠得很!
再者是兜里沒錢,如今的埔山流通的是飯卷。
上面的面額從百斤到兩都有,不過如今不再是十六兩為一斤,而是十公兩為一公斤。雖然用著不方便,但主公一再堅持,其餘的人自然也跟著遵守。
「今天得了幾兩飯卷?」
這是埔山人最流行的話。
超額完成任務的人,都會有一定補助。比如背生鐵,每人每天的定量是二十公斤。但每超出一公斤,就能有一兩飯卷的補助,這是可以到糧庫直接換成糧食的。
沒有人願意保留那些紙片片,到手的一刻都會換成糧食。都是餓怕了的人,知道什麼東西金貴。
等惶恐過去了,也就沒有人會這麼做。畢竟飯卷還能買很多東西,和銅錢一個樣子。
數了一下腰包里的飯卷,幾個上了年紀的感嘆道:
「日子好了!」
如今分配了責任田,每人十畝呢!不過主公卻要搞輪耕制,看著地那麼荒著,所有的人都覺得虧得慌。
「一個個的趕緊把耳朵豎起來!主公為了你們這些泥腿子,也真是嘔心瀝血了。夏侯家送來了大量的牛羊,本來一倒手就是幾萬貫的買賣。但他老人家慈悲,說是要分給大伙兒。」
「什麼?」
所有的人一下沸騰了。
羊還好說,牛卻萬分的金貴。尋常百姓根本就買不起,一般都是租用富戶的,那價錢可不低啊!
看著周圍一雙雙渴望的眼睛,管事的又大聲的喊道:
「牛少人多,一家一頭是不可能的。還有那些懶骨頭,連自己都養不活,還他娘的想養牛。你們信不信?」
周圍的人立刻發出響亮的回答:
「不信!」
管事的人笑道:
「老子也不信!所以這一次是按照積分分配,平常下苦功的、多加班的,這一次優先選擇牛隻。現在就看一下自己的胸牌,紅色上面還有一根豎桿的,都是有資格的人!」
聽到這句話,所有的人又趕緊低頭。但很多人的臉上立刻露出失望的表情。
「某等沒有胸牌!」
管事的人聽了,臉上露出不屑的笑容。
「你們寒磣不寒磣?家裡有一人當兵,家主就能拿到胸牌。埔山軍雖然只要精兵強將,但輔兵卻沒有太多的限制,只要出戰一次就能掛上胸牌。」
這時,一個尖嘴猴腮的人站起來說道:
「老子不服,汝等是把咱們當猴耍!」
管事的人看了那人一眼,臉上露出了鄙夷的表情。
此人叫做馬三才,做人油滑不說,還特別喜歡佔便宜,在埔山是個人憎鬼厭的傢伙,所以大家都叫他馬耗子。
不過他十分精明,平日根本不違反制定的規矩,所以鄉里的司法所也拿他沒法子。
「馬耗子,有屁就放個乾淨。什麼當猴耍,敢不敢說清楚些!」
馬耗子冷笑著走了兩步,來到一個壯漢面前,指著他說道:
「這張石頭兩次驗兵都沒驗上,雖說當了輔兵,但也沒有出過戰,憑啥又拿到胸牌?」
那個壯漢臉上閃過一絲怒氣,當即站起來說道:
「你……!」
馬耗子冷冷一笑道:
「爾岳父是鄉里水官,要不是有他的庇護,爾能得到這一塊胸牌嗎?諸位,此人不過是個憨人,就靠著褲腰帶往上爬,這一次又能冒領牛隻!」
本來周圍的民眾極為仇視馬耗子,但聽到這番話,心思就活泛開了。
「對頭,張石頭三錘打不出個屁來,憑什麼拿到胸牌!」
「這裡面肯定要貓膩,一個小小的水官就敢枉法,其他的人又該什麼樣?」
「天下的烏鴉一般黑,這一次拿到牛隻的肯定都是些關係戶,把咱們當成冤大頭騙!」
馬耗子看群情激奮,心中一陣大喜。
他和張石頭早就認識,這個「憨人」在逃荒的路上,被指使得是團團轉。但到了埔山就不一樣,偷奸耍滑的秉性,讓馬耗子受夠白眼。
而且每日還要出工,在太陽下面勞作,簡直能要人的命,結果卻只是混個果腹。慢慢地,馬耗子學會了怠工,只要能完成份額就好。這樣一來,他的身份就定格在最下層的仆民身上。
偏偏這個時候,埔山頒布了《五等民制度》。
馬耗子的積分太低,境遇又被降低一層,已經淪落到仆民的最低一等。每日完成工作,只有三兩米。
而張石頭卻提到了仆民的上層,如果驗兵成功或者作為輔兵出戰三次,他就能成為上一層的公民!
想到這些,馬耗子的心裡只有妒忌。往前幾步后,大聲的吼叫道:
「鄉親們,主公好不容易弄來的牛隻,可不能讓這些害民賊貪墨了。把張石頭綁上,拉到主公面前評評理。」
周圍的百姓立刻跟著叫起來,七手八腳的按翻了張石頭,又找了一根麻繩綁上,推推搡搡的來到大營之外。
陡然間看到這麼多的百姓出現,站在門外的選鋒兵放平了手裡的長槍。
「止步!」
馬耗子趕緊上前幾步,陪著笑臉說道:
「軍爺,我等捉了幾個貪墨的賊子,現在就請主公懲處!」
說罷,他看了一眼面如死灰的張石頭,眼睛里露出怨毒的表情。
「張石頭,誰叫爾過得比某還好。這一次某就借刀殺人,下一輩子可千萬記住了,別做這出頭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