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1988年,我6歲


  天空陰沉,空氣撲在臉上濕潤著毛孔,山風陣陣吹的山間植物左搖右擺,發出唰唰的聲音,像植物的哀嚎,閉上眼睛細聽之下似有一絲陰冷驚悚的氛圍。


  我和幾個玩得好的小夥伴正行走在一條山腰小道上,沒有嬉戲,沒有打鬧,每個人都盯著腳下小心翼翼的邁著步子,從山腰上一眼看下去,山體正下方是個山谷,被周圍的山峰夾在中間。


  但雖是山谷,看起來卻很平坦,很廣闊,從山腰上隱約能看見山谷之中擺放著許多石頭,中間有一個圓台,整體看起來似有規律,而我們的目的地就是這下面。


  領頭的是大我一歲的一個小胖子,我們都叫他胖哥,來到這裡也是他帶的路。


  總共五個人,胖哥走最前面,我走在最後面。


  我拖著一雙草鞋,草鞋是村裡趙爺爺送的,我穿著有點大,邊走邊把小腳丫往前挪,大大的影響了走路的速度。


  我們順著山腰一直往下走,到了山底,這裡有一個高坎,我們按著順序小心翼翼的爬下去。


  下去之後,五人站在這塊平地上左右觀察起來,這裡雜草叢生,亂石林立,中間有一個圓台,高大約兩米,直徑大約十幾米,像是古代祭祀留下的產物。


  「你們快來看。」胖哥突然喊道。


  我轉頭朝他看去,他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到了圓台下面,好像發現了什麼。


  我急忙拖著草鞋小跑過去,幾個小孩兒圍攏到了一起。


  胖哥指著圓台的石壁開口道「你們看,這上面刻的什麼東西。」


  我朝圓台的石壁看去,確實刻有東西,但密密麻麻的一片,鬼知道刻的什麼東西,幾個小孩便唏噓道「切。」


  隨後眾人散開,他們順著圓台旁的石梯爬到了上面鬧騰起來。


  我並沒有跟著他們爬上去,而是踏著草鞋四處閑逛,周圍雜草很深,深到直接可以直接淹沒我。


  我離他們越來越遠,只能隱約聽見他們的打鬧聲,順著心意來到了一塊紅色的石頭面前。


  這塊石頭看起來很光滑,隱約能看見上面的紋路,像血管一樣,有我半人高這麼大一塊。


  我一屁股坐在了上面,剛坐下騰的一下跳了起來,我急忙站起身來朝這塊石頭看去。


  這一看不打緊,差點把我的小心肝嚇得跳出來,只見紅色石頭正如心臟一樣一起一伏的跳動著。


  我嚇得轉身就跑,但草鞋不爭氣,沒跑幾步就被自己絆倒,我轉頭驚恐的看著這塊石頭,它正朝我飛來。


  我想爬起來繼續跑,但渾身哆嗦,腿腳不聽使喚,就連雙手撐著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我嘴裡大喊著救命,聲音不斷在山谷迴響,但小夥伴就像失蹤一樣,沒人應聲。


  看著眼中不斷放大的紅色石頭,我的瞳孔收縮,急忙閉上眼睛,只聽唰的一聲呼嘯聲,心臟似乎被猛擊了一下。


  感受到心臟的疼痛,我猛的一下睜開眼睛,眼前黑漆漆的一片,能聽見旁邊打得酣暢淋漓的呼嚕聲,我擦了擦頭上的冷汗,從床上坐起來,罵道「媽的,又做這個夢了。」


  不知道為什麼,最近總做這個莫名奇妙的夢,跟著小夥伴去到這個莫名其妙的地方,夢中的劇情一成不變。


  但又彷彿不是我的夢一般,因為這個夢境像電影一樣播放在我的夢境中,在夢裡我永遠6歲。


  隔段日子就會做一次,每次都會被這個夢嚇得半夜驚醒,夢中心臟猛擊的感覺醒了之後都隱隱作痛,我估摸著要不是我不是普通人准得被折磨死。


  我起床倒了杯水喝下,感受到水順著喉嚨流下小腹的舒爽感,心裡才微微好受了一些,放下杯子,轉頭看著床上雙腿夾著枕頭熟睡的師傅,心中感嘆,再過十幾天就要去上大學了,內心五味陳雜。


  外邊的風擊打著窗子發出黼黻的聲響,我轉頭看了看漆黑的窗外,收回心思,蹲下身子將師傅踢下床的被子撿起來給他蓋上,自己也躺上床漸漸睡去。


  我叫趙雨生,就是這個故事的主人公,算是生在趙家村的人,為什麼要說算是呢,因為我是一個孤兒,本來不是趙家村的人,能活下來完全是靠村民們的接濟,就是所謂的吃百家飯。


  我本以為像我這樣身世神秘加坎坷的人肯定是天賦異稟,天資聰穎,不說什麼萬年一見的武學奇才,起碼也要是個百年難見吧,但原來這只是電視和小說里的幻想情節。


  我所知道的就是我醒來就在趙爺爺家躺著,記憶里一片空白,像是我生下來就有這麼大似的,然而村民們莫名其妙的知道我當時是四歲。


  聽他們說當時大雨滂沱,是趙爺爺在村口把暈倒的我帶了回家。


  但不知為什麼沒有領養我,而是讓我在村裡蹭吃蹭喝還蹭睡,那個夢境中的那些個小夥伴,就是趙家村的。


  我心裡開始將趙家村和詭異的夢境聯繫起來,但並沒有什麼卵用,琢磨到現在我也沒琢磨出個所以然來。


  正所謂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雖然我的這一切經歷都顯得如此不合邏輯,還隱隱透著一股孤兒逆襲的味道,但我樂觀的把這些當做上天對我的一種考驗。


  所謂趙雨生,姓是隨趙家村,名則是趙爺爺給取的,寓意著我的遭遇。


  趙家村坐落在遵義北邊的深山裡,說與世隔絕算不上,但也絕對算得上是偏僻的山區。


  總聽村民說趙家村是個具有神秘色彩的地方,一次偶然的機會我得知這神秘色彩來自於什麼。


  小時候貪玩,喜歡挨家挨戶的亂跑,偶然間闖進了趙爺爺家的閣樓,就是農村那種木板搭建的小樓層,從裡面翻出來了一本泛黃的書籍。


  雖然目不識丁,但好奇心促使我翻看起來,剛看了沒幾頁,就被趙爺爺發現,然後拉下樓去一頓胖揍。


  照我說,不就是翻看了一下,有必要揍我嗎,再說了我還不識字,但事實就是,我被揍哭了。


  屁股被揍開了花,疼的我不敢坐下,趴在板凳上哀怨。


  可能是趙爺爺心生憐憫,揍了我之後笑嘿嘿的湊上來要給我講故事。


  而這故事就是關於趙家村的。


  他拿了一個小板凳在我旁邊坐下,叭了一口水煙,緩緩的吐了出來,開口道。


  說到這古夜郎國,當時是一座城池,但在周邊國家眼中,這已經算大國了。


  當時的國王信奉陰陽輪迴之說,剛好城裡來了一個陰陽師。


  這個陰陽師呢,掐住國王的愛好,大肆宣揚陰陽之說,便有人將這陰陽師引薦給國王,國王本來就是這種學說的忠實擁護者,就封了這陰陽師為國師,為國王煉丹算命。


  但這陰陽師並不安於現狀,野心極大,妄想奪取國王之位,拚命的發展自己的勢力。


  到了後來陰陽師的權勢甚至已經發展到能和國王分庭抗禮的地步,權傾朝野,便開始試圖造反。


  當時是約公元前140年,正巧有外來使者名為唐蒙帶領一群人來訪夜郎國,看上了夜郎國的豐富物產資源,起了交好之心,當時正逢國內陰陽師叛亂,唐蒙與同行一番商討之後,決定幫助國王平定叛亂。


  於是他求見國王,並且為國王出謀劃策,後來終於利用計謀將陰陽師引進陷阱中準備以雷劈木行火焚之刑,但這陰陽師在死前嘴裡不停的念動咒語,念著念著忽然天上電閃雷鳴。


  碰巧這唐蒙也不是普通人,他是東漢陰陽家族的人,他見事態不對嘴裡也念動咒語,沒過一會兒,天上一道閃電向劈向陰陽師,只聽見一聲慘叫。


  當眾人回過神來,看那陷阱之中,一片焦黑,一個黑乎乎的人影慢慢的爬了起來,正是那被雷劈的陰陽師。


  他嘴裡大吼著要夜郎國下阿鼻地獄,生在詛咒之中,之後一口血噴了出來倒在地上徹底沒了動靜。


  陰陽師死了之後,國王和唐蒙並沒有在意陰陽師死前的詛咒,國王對唐蒙加官進爵,唐蒙也沒有立馬回到東漢。


  但自從陰陽師死的那天起,城內天空開始變暗,夜長晝短,就像有層黑霧蒙蔽了天空,最邪門的是經常晚上有人消失,並且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城內人心惶惶不安,但被國王強行鎮壓了下來,直到消失的人越來越多,唐蒙見此事詭異一行人悄悄的回了東漢。


  城內人心渙散,人們大肆傳謠言是陰陽師回來報仇了,詛咒應驗了,一部分人躲開軍隊悄悄的離開了夜郎國,來到夜郎國附近的一座深山裡定居了下來。


  直至最後夜郎國在歷史的長河中消失殆盡,這部分人也沒有再回到城中,誰也不知道這個國家為何會在短短几年間人口斷絕,國家滅亡,只有回到東漢的唐蒙知道,但他並不敢宣揚。


  而逃出來的那一部分在深山裡定居的夜郎國人,就是趙家村村民的先祖。


  就這樣,匿大的夜郎古國最後只留下一個夜郎自大讓後人貽笑大方。


  說完之後趙爺爺又叭了一口水煙,微微嘆了口氣。


  隨著時間的打磨,我都快忘了這個故事,也只把這當做一個故事來看,並沒有去考究什麼。


  而我也並不是一直生活在趙家村,因為我八歲那年,有人到村子里來領養我,這是一個乞丐模樣的人,長得極其好看。


  淡眉柳眼,鼻子高挺,皮膚像女子一樣白裡透紅,嘴唇微微張揚的時候透出一股嫵媚之資,生在古代絕對是貌勝潘安的人物,不能用帥和英俊來形容他,而是妖艷,像女子一樣眉清目秀,稜角柔和。


  就是這樣一個美男子,偏偏穿著一身破爛衣服,頭髮髒亂蓬鬆,不得不說很是離譜,但更離譜的是我還拜了他為師!

  別問我為啥要拜他為師,聽我細細說來。


  他可不是一個普通人,他還有另外一個身份,那就是「陰陽先生」,這是一個古老的職業,職責就是所謂的「抓鬼驅邪。」


  但當時在我的眼中,這只是一門裝逼之術。


  所以我懷揣著心裡的小九九拜了他為師,但最可恨的是他後來告訴我,這特么的學道術有報應,所謂的五弊三缺。


  就這樣,我像是被拐騙著進入了所謂的陰陽圈。


  而我本以為自己怎麼說也是個天縱奇才,但開始學了道術才發現,自己有多麼平庸,不說降妖除魔了,學了這麼些年的道術,成就自己都看不下去,別說我當初的初心還只是為了有個特殊的能力裝裝逼。


  但混跡了這麼些年,陰陽界的知識倒是了解了不少。


  聽師傅說,我們陰陽先生在這行業只能算是小打小鬧,而正規系統的則有龍虎山茅山這些大派,東北有出馬弟子和驅魔馬氏一家,而我們算是這行業最底層的,也不怕笑話,我們和他們的差別就像是農村孩子和城裡孩子的差別。


  然而不得不說光陰似箭,日月如梭,一晃我就十九了,褪去了稚嫩的面孔,和凍齡的師傅看起來像兄弟一樣,身高一米七,身材偏瘦(可能和小時候營養不良有關),長相呢不能算丑,反正我自己瞅著挺順眼。


  這年高考完,我背著畫畫特長生的身份考上了重慶藝術學院,想著去上大學就要離開師傅的掌控,高興了好半天。


  可正當他來車站送我上車的時候完全不敢直視他,真怕一不小心哭出來,我想這可能是我對師傅這些年的羈絆在作怪。


  匆匆的給他說了聲再見便上了車子,透過車窗看著車站外的師傅,他的模樣一點也沒變,和十年前沒有差別,唯一的變化就是今天來送我穿的乾淨整潔一點。


  他看著坐在車子里的我,神情落寞,眼睛微咪,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他的眼神略顯迷茫,隨後擦了擦眼睛轉身離去。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我感覺鼻頭有一些發酸,猛的吸了一口氣,擦了擦眼睛,手背上竟然沾染了淚水。


  車子發動之後,我拿出耳機聽起歌來,心裡想著這個呆了十八年的城市,這會兒就要離開了,也不知道師傅那傢伙能不能照顧好自己,想著想著眼淚竟然快包不住了,急忙整理了一下思緒,靠在車窗上休息起來。


  坐在車上,我憧憬著未來,我以為我能像其他大學生一樣好好的體驗一下所謂的大學生活,畢業之後找個普普通通的工作,取個平平凡凡的妻子,等師傅老了給那傢伙養老送終,沒事兒就回趙家村看看村民們。


  但是命運喜歡捉弄人,它偏偏要在我的人生路上挖坑,填杠。


  而這一天,才只是一個新的開始。


  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原來看不見也摸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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