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石頭開花不?(三)
弓平的這種把聽來的看到的文科類的學術視頻的內容陳述給石頭的舉動遲遲都沒有被戳破。
以他對人的精妙到微末的敏銳的觀察力,他知道,石頭極有可能因為時間緊張而沒有去網上或者電視上去看這些個節目。
他從石頭身上找到了一種小時候半夜把青蛙放到父母被窩裡把他們嚇一跳的快感。雖然現在長大了的他知道小時候的行為是一種見不得光的惡作劇,可現在他對石頭的這種「舞弊」行為他自己卻理解為一種善意的擴展知識面的小小的「欺騙」。
他當這種「欺騙」是一種變相的知識普及行為,雖然中間還夾雜著小小的不踏實。
他一次次在想,如果石頭髮現了找他理論怎麼辦?是直接告訴她「我又沒有說是我的成果與看法」,還是裝聾作啞?
他不知道。
小時候在父母的嚴格到苛刻的管教和要求下他沒有犯錯的機會,到現在居然在石頭的身上體會到了這種小小的刺激,他感到這彌補了他童年的遺憾,讓他十分地滿足。
這種況味是在怡那找不到的。
他覺得怡更像是他父母的不完全的翻版——無論他怎麼做,都無法得到她的認可。
但是無論是從哪方面來說他的父母是很優秀的人,而怡卻很有些「今朝有酒今朝醉」的頹廢。在這一點上石頭卻和他父母高度一致,他們都是不管遇到什麼樣的難關都勇敢去面對積極去化解的人。
在石頭那,他更能找到安全感和心靈的歸宿感。比起舉手投足間對他有很大誘惑力的怡來說,石頭的這種更吸引他一點。
原本他就是一個很有判斷力和自制力的人,長期的習慣讓他很自律,他越來越從石頭身上找到自己想要的靈魂的厚度與深度。
換句話說,他更能從林金身上找到那個自己喜歡的那一半自己的影子。
他曾經把這事留一半地跟霍秋水說過,是在他這次作為交換生的時間快要滿了的時候。
霍秋水給了他把石頭列入好友或者是筆友網友的行列,有一個這樣的不是同性別的兄弟也不錯。
他告訴霍秋水,石頭和他聯繫每次必然先提到怡,然後才會談到其他。最讓人頭疼的。
怡已經成了他心中最大的死結,最害怕面對最不願意提起的還沒有合攏的傷疤,雖然有點難以生成免疫力,可是他還是想忘記。
他對怡的好一直換不來他期待的回應,甚至怡對他的冷淡還有頤指氣使讓他很有一種找不到目標的憤懣,他像想逃離噩夢一樣遠離怡。
可那個沒有眼力見的石頭彷彿不提怡就永遠不跟他扯到其他的話題。他感覺這種交換就像是近代小說里關於某些城市裡的某些特殊的街區里那些濃妝艷抹的女郎一樣出賣自己的靈魂來交換自己想要的東西。
這種感覺很不好。
他想讓霍秋水幫忙做做那頭的思想工作——他是知道的,邱華和石頭是一個宿舍的,而且邱華和怡很不對付。他想這一點還不難辦。
霍秋水一聽頭皮發麻,敢情這傢伙到現在還沒有發現這裡面的貓膩。
如果不是怡,人家石頭根本就不想理他。人家那是生存問題,為了生存都已經絞盡腦汁耗盡全身力氣了,哪還有什麼精力去管他這個雞毛蒜皮的傷春悲秋無病呻吟的富貴閑人?倆人根本就不在同一個頻道上好不好?
用一句悲愴的感嘆句「太陽永遠也不知道夜的黑」來形容弓平和石頭的處境的差異最合適不過。
可這些霍秋水都沒法說出口。他的心裡比弓平還要毛躁還要苦,怡虐弓平是一對一地虐;林金對他的虐卻是加上了土豪林的「二對一」,他自己都自顧不暇呢。
非得要仔細說的話,弓平這檔子事還是他自己招來的,如果不是非得要找這麼一個倒霉催的參照物,哪會碰到這樣一個理不清的大麻煩?
偏偏還是不能拒絕的那一種。
不過看弓平的這種狀態,貌似他已經有點「上道」了。
只是他的這種像蔓草的情懷頗有些不可名狀地向四面八方瘋狂地無序擴張的勢頭。一個不小心,就把他自己雷得烏焦八弓外焦里嫩的。
霍秋水從不認為這世上有什麼能包得住火的紙。他更清楚,弓副會長就這麼一個寶貝兒子,要是真這麼折在這件事上,自己也是脫不了干係的。
此事事關重大,再三權衡之下,他決定有保留地告訴弓家一聲,儘快地抽身或者說把事情往可控的方向推。
姜畢竟還是老的辣,有弓副會長出馬,總比他這個自己的感情都沒有處理完全的年青人獨自承擔要好很多。 ……
******
事情出乎霍秋水的意料,正在為馨的事頭疼不已的弓副會長家聽到八字沒有一撇的石頭的事很是高興。
在他們看來,只要過了怡這個弓平一生中的情劫,他的心智和抗壓能力都能達到更高的水平。
石頭的出現無疑是給那件讓他們頭疼的事提供了一個不那麼蹩足的解決辦法。
雖然石頭窮了些,但好在是一個很多思想和觀念他們能接受的女孩子,而且是S大的學生,個人履歷上也不是完全黯淡無光。再怎麼都比跟他們家格格不入的怡要好很多。
弓副會長夫婦微笑著告訴霍秋水,么事,有事他們也怪不到他頭上。其他的事交給他們就好,謝謝他對弓平的關心和照顧。
本來霍秋水還要探一探他們對石頭的看法,叵耐弓副會長老奸巨猾,跟泥鰍一樣,滑溜得很,顧左右而言他,沒有泄一絲一毫的信息。
霍秋水在心裡大罵「老狐狸」「狐狸精」,面上還笑眯眯地和弓副會長周旋套交情,言不由衷地與弓父互相吹捧一番。
他有點擔心石頭,是出於對林金舍友的關心,還有對自己當初的餿主意把石頭卷進來的愧疚。
可惜他幾乎什麼都做不了,真有點後悔當初的自作聰明。
到現在他才真正理解為什麼那個連孔聖人都自嘆不如的人要說出「天道自然」這麼一句話,有些事,真的是「盡人事聽天命」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