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雙生花開(二)
關於石頭的事,林金等人暫時放在一邊。
可是,有些事不是你想放就放得下的,有種心理叫做你越刻意不去想它越容易不由自主地想到它。
這種心理對於林金宿舍她們幾個心思單純的姑娘尤其適用。
首先憋不住的是怡和馨她們倆,特別是她倆看到石頭形單影隻,很多事情都自己默默地扛下的時候。
石頭雖然沒有說,也擋不住她們知道石頭和她家人親戚的二三事。
或許她們可以像S大以外的人那樣說「這姑娘不是上了S大了嗎?熬個幾年,等畢業了找到工作了不就什麼都好了嗎?」
可事情沒有想象中的那麼簡單。
即使像林金這種「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書獃子」似的人有一次也在路過一個角落裡聽見石頭在向她的二叔還是三叔告饒,說自己二年級的學費都還差一大半,根本沒錢給老家匯過去,讓叔叔不要遊手好閒脾氣隨和一點,自己找個事,三個兩個總歸是有進帳的好。
結果只隱隱聽見電話那頭所謂的石頭的什麼叔在尖酸刻薄地說,「我知道,你是考上了大學,一出來就要當老總,進中央的,是看不上我們這些人。可你也別忘了,當初你上大學時我冒著那麼大的雨送你去的火車站。天大的恩情呢,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傢伙,你不得好下場!」
林金一聽心裡抽抽,就因為看著人家有盼頭然後給個小恩小惠以當做絕不賠本的億萬倍回報投資,然後就親情的名義進行無休止地剝骨抽髓。
看來是讓林母說中了,石頭的原生家庭真的有問題,當人又奸又懶的時候,是談不上道德與人性的。
林金回到宿舍,把這事跟怡和馨說時,才知道她們倆遇到石頭家的這種事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不過是其他的親朋故舊。
林金覺得太噁心了,這個石頭要毀滅幾次地球才能碰到這麼胡攪蠻纏的一群人。
還沒來得及發出任何感嘆,石頭回來了,像個沒事人一樣,除了眼圈有點紅紅的。
宿舍的人停止了談論。 ……
終於,有一次,怡忍不住了,問道,「石頭,你的那群不著調的親戚要欺負你到什麼時候,就沒個人為你說一句良心話嗎?」
石頭深深地嘆了口氣,「有誰敢說?這可不是一人兩人,又是豁得出去的主,誰敢惹?以前人家沒少干在人頭上拉屎不讓揩的事。當時我考上了人家就來套近乎了,我倒想得簡單,冤家宜解不宜結,好傢夥,還就惹上沒完沒了了。」
馨問,「你可以拒絕啊,完全可以把他們當空氣。」
石頭心煩地搖搖頭,「躲不過去的。我這頭錢沒過去,說話再稍微不卑微一點,人家就慫恿村裡的二傻子打我爸我媽。找政府都不頂用,二傻子算個殘疾人,管不著。」
聽得林金直搖頭。
林金只問了一句,「你知不知道當初是母親生你的時候誰在照顧她?」
石頭說,「我聽我媽說是我奶奶。我爸說當時還是集體勞動,他有事走不開,家裡安排奶奶去照顧的。」
眾人心中「哦」了一聲。
這是個腐朽到根子都爛了的家族。長輩對後代不重視,甚至可以像小貓小狗一樣隨意轉讓,稍微有點利益,馬上像綠頭蒼蠅一樣一窩蜂地去吸血吃肉。
大家的心都沉沉地。
不過,石頭又說了一句,「我媽娘家那頭,我有個小表弟跟我說過,我爹脾氣不好,腦子不好使,只要別人說兩句好聽的,就可以把我剁了拿去獻祭。他建議我畢業了千萬不要回老家。不然怎麼死的都不知道,死了都沒人憐憫。」
「那個小表弟還說不要讓我說出去,他爹媽還要在老家生存。我家這群沒下限的親戚他們也惹不起。」
林金的心裡好受了一點點,在那個遙遠的地方,總還有那麼個不冰冷的靈魂,雖然不強。
怡若有所思地說,「聽了你的事。我感覺自己是在蜜罐里泡大的,對自己上學期沉迷於小情小愛誤了學習感到萬分羞愧。我以後要好好學習,不負光陰。」
石頭的這件事刷新了林金對苦難還有人間的新看法。
人間對於某些人來說是人間,對於某些人來說是地獄。
就好比石頭,憑著S大的牌子,順利畢業的話回老家找個報酬不低的工作不成問題,就因為躲人禍,避免腦子漿糊的父親為了莫名其妙的爛人封給的「好名聲」就不惜無底限地坑殺女兒。
為了活下去,她不得不流浪,石頭堪比現實版的三毛,不,比三毛還要三毛。
林金覺得自己太幸福了,即使當初土豪林掐斷自己的大學路。
她在想,如果自己沒有接續上大學夢的話,土豪林也是值得原諒的。他給了她太多的,包括父愛,這就夠了。
當石頭為了學業再出門的時候,林金宿舍炸了鍋。
無非是對林金某些個讓人無語的親戚的評論。
這些評論讓評論者心裡很多是壓抑。
林金去年跟蒜農打交道多了,但是像石頭這樣的事還是頭一次聽說。
一個宿舍的,沒有特別大的意外,是會朝夕相處四年的人。四年裡,別說是一個人,即使是一塊真正的石頭,也會被捂熱的。
一個人,自然是有相當的感情的。
她們雖然力量微薄,還是希望對石頭多做點什麼,讓她的人生有那麼一絲絲暖色,不那麼冰冷。
怡想了想,對林金說,「前邊聽你說你認識邱華,就是那個霍秋水的妹妹?」
林金一頓。
怡看了林金兩眼,「沒事。我的事和石頭的事相比,不算什麼。我只想讓你請那個邱華幫忙查一下跟石頭長得很像的蓮子的底細。那個邱華的情報搜集能力很強,把我祖宗三代的老根都挖了個底朝天。」
「也許,那個蓮子畢竟是S市的人。如果石頭將來在這座城市紮根,有一個可以商量一下,稍加維護的人倒底好一點。這件事的關鍵在於那個蓮子的處境究竟咋樣。」
林金很是為難地,「我已經前前後後欠了霍氏兄妹至少三個還不清的人情了。其實我一直都是本著能躲就躲的原則在避開呢。」
怡:「那你當初說跟霍秋水沒關係?沒關係他會幫你?你沒聽說過男的不會無事獻殷勤的嗎?男的『無事獻殷勤』為了啥?還不是非奸即盜嗎?」
林金一陣無語,「我爹堅決反對我跟霍秋水打交道.……」
怡不滿地鄙視地癟著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