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你，不懂
江城，城牆之上。
每隔十五丈有一座塔台，儲存有各種城衛兵所用的備用兵器以及鎧甲，面積約三丈方圓。此時，江城南部城牆城門偏西的一座塔台被臨時徵用，改為禁地。
帝國派來的十名陣法師不久前就在裡面商討布置陣法的事情。隕石之災過後，接踵而來的火雨以及隕鐵的攻擊力度遠遠超過了十名帝國二等將軍的承受能力，所以帝國派遣的陣法師決定開啟大陣。
江城內各處，民眾被城衛軍召集，匆匆進入早就逐漸好的防空洞。防空洞在江城內外皆有，近七成的防空洞是臨時建造，從民居地面向下，在地下三丈以下挖成的地下室。
這些地下室大小不一，有些僅能承載數百人避難，有些則是能夠容納幾千人的避難。
此刻，不管是貴族還是平民，都在城衛兵的護送下，去往城內或城外的防空洞。
然而，世事的不公允在任何地方都會展現出來。如今，有些權勢的貴族大都離開江城，駕御著馬車，向城外更安全舒適的避難所馳去，而不是就近安頓在江城的防空洞。
防空洞自是僅僅勉強提供休息避難的地方，而城外的避難所則是各種設備一應俱全，休息、玩耍、聚會等設施皆有。
……
陣法的陣基已基本建造完畢，而十名帝國二等將軍以及十名帝國法師團的六階大魔導士正竭盡全力為民眾的撤退以及陣法構造爭取時間。
但是，此間災害的強大程度遠遠不是幾名六階修鍊者能夠抵擋的，無奈之下，籠罩整個江城的七級陣法終於開啟了！
藍色的光罩緩慢升起，自江城四面城牆上的陣眼處升起，在幾個呼吸間結成籠罩了整個江城的巨大光罩。近百塊七級魔法石肆意釋放著其內儲存的澎湃的元素之力，江城內部的元素更是逐步被抽調一空，形成了一個不含任何元素的空間。
即使是浩蕩而來的隕石群擊上，也不過是輕微地波動，火雨落下，亦是輕顫而未有損。
而此時，江城之內，末日來臨的氣氛已包圍了所有人，但人在災難面前似是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會盲目的聽從著那些上位者的指揮，而沒有絲毫反駁。
或許，這也是一種面對人生的態度。
……
落日山脈，石人嶺。
精神力悉數轉化為念力，身形一閃躲過攻擊之後，姬夜猛的跳起，一腳踹在樹上，身體在急轉之中向後彈出，而右手則持鞭抽出。
死氣纏繞在抽靈鞭上，在抽出中發出尖銳的音爆，直擊獠狼頭顱。獠狼急停側轉，前肢用力起跳，陷入地面足有半寸，方才堪堪躲過攻擊。抽靈鞭上的勁氣擦著獠狼腹部而過，直接擊穿了一旁樹榦，震得積雪簌簌落下。
吼！
腹部慢慢滲出鮮血，獠狼怒吼一聲，眼睛充血發紅，身上散發出淡藍色的微光，毛髮竟然逐漸伸長了些許，體形隱隱變大了些。
天賦·狂化
「啊！」
一聲凄叫自獠狼身後石洞中傳來，令獠狼即將奔來的身體戛然而止。獠狼毛髮再度變化，變作深沉的血紅色，猛然轉身，向石洞奔去。
呼~~~
姬夜長舒一口氣，暗自慶幸不已。
……
幽暗石洞內，姬夜抬手施加了一個鷹眼術。
鷹眼術不僅能夠使施術者看的更加清楚，而且能夠使施術者在黑暗中能夠視物，是一個比較實用的輔助性魔法。
姬夜抬頭看去，發現石洞牆面粗糙，刀斧開鑿的痕迹仍舊清晰可辨。空氣里還混雜著一絲香味，有些濃郁。但作為狼穴，石洞反而很是乾燥，令姬夜微感詫異。
此刻，姬夜眼前有兩條道路，之前借月光大抵能夠清晰視物，進入石洞后變得幽暗，方才施加上鷹眼術。因此，卻沒有看見獠狼所選為何。
略微沉思后，姬夜還是沿著香味較濃的右方走去。
……
青白色的石壁起伏不平，縫隙間長有一些苔蘚，但卻有些枯黃，似是很久未經水分滋潤。但隱約間還能聽到水滴滴落的丁咚聲不時響起，回蕩在山洞裡，倒是有些怪異。
不知過了多久，一隻頭生雙角，通體紫黑只是腹有白紋的魔獸極速奔逐而來，自右方駛入，絕塵而去。
又一會兒，少女騎白虎趕來，在岔路口停頓半響后，選擇了左方駛去。
……
山洞深處，姬夜加持疾風術奔逐著，感受到夢獸越來越近后索性停下靠在牆壁上等待。
不一會兒，夢獸自後方奔來，姬夜翻身一躍，穩穩落在夢獸背上，又急速前去。
身體前傾，姬夜心中思索著，獠狼實力足有二階高級，自己綜合實力不過二階中級，險境一搏又該如何是好。難不成真要聯合孫陽？
……
隨著姬夜的不斷前進，空氣里的香味也變得更加濃郁，再經過了一個彎道后，視野豁然開闊。
眼前是一個五丈方圓、兩丈左右高低的山洞，近似圓形，西、南各有兩條通道，中間是一汪泉眼，其上月光自中空山腹的一個缺口處落下，光芒籠罩了整棵生長在泉眼中的藥草。
那靈藥通體幽黑，唯有花瓣帶几絲晶藍色，莖部如一臃腫的蛇腹，扭曲盤折而上。藥草頂端，是如毒蛇吐須般的花萼上結出一朵藍黑色交雜的花朵，在風中輕搖。
「玉蛇蘭！」
姬夜驚呼一聲，心中堅定了搏殺獠狼的心思。
玉蛇蘭為三品靈藥，市價約在三十到五十個金幣之間，摺合教會有色貨幣也要大約三五枚。
姬夜邁步向前，伸手抓向玉蛇蘭，卻不料一層無色屏障無聲阻擋，並釋放出了刺目的紅色光芒。
嗷！
獠狼大吼一聲，不再追擊孫陽，轉身離開西側通道奔向姬夜。姬夜暗叫不好，身體極速掠過，與獠狼雙雙繞過泉眼，向獠狼來時的通道衝去。
與孫陽擦肩而過後，姬夜奔入一側山洞。而孫陽再次與獠狼相遇，臉色劇變之下，孫陽再一次拿出一張空間跳躍的捲軸，折射到東側洞壁旁。
獠狼憤而轉身，不再在意孫陽，轉而追擊姬夜。而其狂化的身體此刻已盡數變作血紅，在黑暗中如鬼魅一般奔掠如火直入通道內部。
剎那之間，姬夜與孫陽便對換了角色，只不過，此時姬夜面臨的危險遠勝孫陽，獠狼的狂化已經徹底完成！
兩輪幽綠的眼瞳在姬夜身後尾隨著，伴著震耳的吼聲以及隨風飄來的血腥氣味。
姬夜十指彈動間，匯聚精神力操縱元素凝聚成幾顆雷球，十指引動雷球向獠狼攻去。
雷球沒有擊中獠狼，但在姬夜控制下猛然爆炸阻礙了獠狼一瞬，瞬間的光芒照亮了四周。
眼前的場景令姬夜誤以為自己回到了那遙遠蒙昧的時代。
通往玉蛇蘭所在山洞的這條長廊上布滿刀劈斧鑿過的痕迹，而兩側牆壁下方更是有著鮮血凝固多年後留下的泥質仍舊粘在牆上。隨著姬夜的前進，牆壁上的景物更迭如同一幅古老的畫卷在緩慢展開。
似乎此地的場景對獠狼造成了一定的威懾，當姬夜進入這條長廊早已不知多遠時，隨著腦海中的疑惑震撼漸漸有些平息時，方才發現獠狼早已退去。
長舒一口氣的同時，姬夜目光在黑暗中憑藉著鷹眼術掃視著四周的場景。
風乾的各色毛皮懸挂在一根根鑲入牆壁的骨釘上，幾把粗糙的石器與骨器也懸挂在一人多高的位置。撲面而來的的冷風似帶著流傳自遠古的粗糲，令姬夜渾身發冷。
風在洞穴中輾轉回蕩，漸漸地，似變作了悠長的呼喚，纏綿悱惻、不絕於耳。像是有人囚坐在歲月的盡頭，彈著琵琶，待著歸人，如過了千萬年，你一個人枯坐到白首，卻無人來陪你，哪怕一瞬。
一瞬間，姬夜心中湧上了沉重的滄桑，意識變得低迷，目光變得獃滯。
眼睛就要閉上，沉寂在那無邊無際的孤苦中。那是沉積了無盡歲月的苦難，哪怕窮盡一生，也看不到那光。
恍惚間，姬夜意識海中響起了一道驚雷，令姬夜瞬間恢復過來，脫離了那黑暗的深淵。
猛然驚醒后，姬夜發現自己在那恍惚中不知又前進了多遠，身邊吹來的寒風刺骨得足以滴水成冰，而身後獠狼的吼聲經過洞穴傳盪后也變得微弱。
雖然感到極為震動，但姬夜還是迅速回撤，向洞穴跑去。
獠狼之所以撤退，想必有一部分原因是想要同時解決掉孫陽與自己兩個敵人。
「看來不得不聯手了，即使是有神聖盟約的原因。」
姬夜微嘆一聲，加速離去。
……
孫陽在山洞中奔跑著，儘管副職業同樣是戰士，但孫陽只是堪堪跨入二階，比之姬夜便是不如，更逞與獠狼相比。好在他沒有如姬夜般經歷過磨難，現在修為已是法師學徒巔峰，即將跨入三階。
原本獠狼只有二階巔峰的水平，孫陽略施些計策，還勉強能夠對抗。但此時獠狼經過狂化后，實力比初入三階的戰士還要更勝一籌，孫陽此刻便是有苦難言，堪堪能夠抵抗下獠狼的進攻。
道道雷鏈繚繞在孫陽身旁，電芒四射，如龍蛇般迴旋，逼迫得獠狼僅敢用天賦魔法火刃術攻擊。但孫陽自己明白過不了多久，雷鏈消散后，自己就要面臨絕境了。
電芒逐漸黯淡，獠狼停下攻擊，準備撲擊。
嘭！
忽然間，自獠狼身後射來幾道冰錐，擊打在獠狼腹部，隨後又是幾顆水球，澆在獠狼身上。
獠狼目露迷惑，凶性大發，怒吼一聲便轉身撲去。姬夜閃身一躲，接著向前橫移數丈，來到孫陽身旁。
孫陽操縱著即將消散的雷鏈擊向獠狼，意圖借獠狼身上的水分提高雷鏈威力，然而獠狼身上忽然蒸騰起濛濛水汽，不消片刻，就已經蒸發了十之八九。
雷鏈擊打在獠狼身上，並未造成太大傷害。
姬夜微眯雙眼，心中煩躁異常。口中緩慢念起咒語，繁瑣的音節縈繞在四方，元素隨姬夜精神力的操控而匯聚。而孫陽也開始念動咒語，想要在獠狼衝擊而來的幾個呼吸間，來攻擊獠狼。
然而此刻，出乎兩人意料的是，獠狼竟然沒有衝鋒，而是等待著兩個人完成魔法。
雖然詫異，但兩人繼續念動咒語，電芒再次在空中跳動，絲絲漫延，逐漸在姬夜兩人頭上勾勒出一張足有一丈大小的羅網，手指粗細的雷電縱橫交錯，澎湃著電芒。
不一會兒，孫陽咒語完成。一共七道嬰兒手臂粗細一丈長短的雷鏈凝聚出來，懸在孫陽身旁。
姬夜與孫陽相視一眼，不約而同地說道：「進攻！」
話音未落，電芒閃過，雷聲乍起，風聲大作。獠狼堪堪避過一條雷鏈，另一條雷鏈直擊獠狼額頭，另有兩條雷鏈擊向獠狼腹部。
頭顱一低，重心下降，獠狼一個懶驢打滾避過四條雷鏈，緊隨而來的三條雷鏈交錯纏繞在獠狼身上。
獠狼驚吼一聲，一躍而起，然而頭上巨大的落網猛然落下，獠狼上沖之勢戛然而止，身體落在地上，濺起一片塵煙。孫陽再次操控著另外四條雷鏈，從四方擊向獠狼。
雷鏈與羅網同時擊中獠狼，帶起耀眼的火光，夾雜著淡紫色的光焰。
姬夜緊貼著牆壁向來時的長廊奔去，孫陽亦是轉身逃跑。
然而身後，卻並未傳來獠狼的凄吼，兩人面色皆是劇變。
頭上忽然響起破風聲，巨大的黑影自上方飛過，恰好落在離開的洞口，淡淡的燒焦味此刻才飄散開來，卻並未給兩人帶來任何欣喜。
孫陽沉下心來，吐出一口濁氣，說道：「異變！」
前方的黑影轉過身來，紫色的雙瞳，在夜色中顯得格外妖異。後方傳來岩石墜地的響聲，月光自洞外照射進來，落在獠狼身上。
紫黑色的巨獸身長一丈有二，身高足有七尺，兩顆一尺左右長短的獠牙外露，慘白如骨，巨爪在地上划動，留下道道痕迹。
「雷獄恐狼！」
姬夜不敢置信地開口。心中忽然變得壓抑，雷獄恐狼比之雷獄獠狼更加恐怖，此時此物當真是有真正的三階初級的修為了。
雙手緊握成拳，姬夜心中湧現一陣惶恐。但只是瞬間，姬夜定下心裡，伸手向前一抓一按，死氣自地下升騰而起，滾滾而來。
孫陽苦笑開口，問道：「巫術還有用嗎？」
姬夜抬頭看著獠狼，抽靈鞭現形被姬夜一把抓住。一鞭在手，姬夜整個人都變得冷厲桀驁，冷笑著開口說道：「巫之道，你，不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