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下一座城
從傅白霜處出來，已是傍晚。
傅涼城本要前去北苑，不曾想在帥府大門前遇到了雨中等候的莊秋水，她雖撐著傘，但也被雨水打濕了不少。
“你在此作甚？”傅涼城聲音很清冷，帶著疏離感。
莊秋水卻不介意，微微一笑後上前了兩步，“北平之行辛苦了，我知曉你心裏定然不好受，便親自做了一些點心，據說吃些甜食心情會好一些。”
冒著天寒大雨就為了給他送些點心？傅涼城微微蹙眉，若非當初莊秋水與莊家人設計利用他，他如今應該與莊秋水還是好友知己。
回了神，傅涼城示意玄武接過青梅手中的點心盒，而後繞開莊秋水便上了車。
見傅涼城上了車，莊秋水心頭很是失落，這麽多日不見難道就不願意和她說上幾句話嗎？
“涼城，天寒大雨，不若便別回北苑了……”
傅涼城目不斜視，他為何不回北苑？那裏可是他和慕相思的院子。
“天冷，往後別再做這些。”
莊秋水心頭一暖，傅涼城還是關心她的。
汽車在雨幕中緩緩往前，不多時便消失在了遠處，莊秋水立在原地，手腳凍僵了可心卻是暖的。
“如今慕相思走了，我會找回他的心……”
一旁青梅點點頭，“小姐是最好的，三爺遲早會看到小姐的好！”
莊秋水勾著唇，若這能如此那便好了，隻是……唇角的笑意微微一沉，傅涼城與慕相思終究還有個孩子牽扯著，有這樣的牽絆難保慕相思哪日不會再回來。
“若是他們連孩子都沒了，便萬事大吉了。”
青梅眼底多了一絲晦暗，“小姐，那孩子是個不足月的孩子，難保哪日就夭折了……”
“夭折……那的確是。”
雨越來越大，今年的春隻怕是要姍姍來遲了。
兩月後。
草長鶯飛，陽光帶著暖意，空氣中飄散著一絲花香，北苑之中許多花都開了，可依舊顯得清冷寂寥。
玄天與玄夢一直外出尋找慕相思，然至今不曾尋到線索和蹤跡，就好似有人刻意將一切抹去了那般……
傅涼城抱著傅景行在院落之中曬太陽，這幾日魏青龍已經陸陸續續接手了帥府事務，他總算是閑了下來。
“這幾日景行笑得多了，天也暖和起來了。”傅白霜坐在不遠處，笑著飲著茶水。
“嗯。”回了一聲，傅涼城垂眸看著景行脖子上那塊白玉，心底隱隱作痛，兩月過去了，慕相思了無音訊，他午夜夢回的時候甚至懷疑那個女人是否真的曾出現在他的生命裏。
知子莫若母，傅白霜心裏很清楚，自己這兒子始終放不下慕相思。
起身走上前，傅白霜看著傅涼城，淡淡一笑，“想去找她便去吧，你義父如今無礙了，你大可放心。”
傅涼城抬眸望著天，湛藍的天白雲幾許，雲淡風輕一片美好，他是越發想念那個女人了，她不曾回四九城又能去哪？如今過得如何？
“不過城兒，你要答應娘……半年，若半年你都尋不到相思，便回源城來，景行大了，不能再沒有爹爹陪著。”
許久之後傅涼城才開了口，“好。”
無奈，但他亦知曉自己並非再是那年少輕狂的人，如今有了景行，他需要思量的便越發多了。
春日的風和煦溫暖，吹遍了江南，百花齊放。
這樣美好的天，遠行也少了一些感傷，三日後傅涼城與魏青龍辭行，為期……半年。
從源城出發，第一站便是四九城，傅涼城去了慕府卻也隻是在大門前站立了許久便悄然離去，倒是在埋著慕如雲處，無言的待了整整一夜。
從四九城繼續出發，他不知道慕相思去了哪裏，亦不知曉她是從何處前往何地，傅涼城僅憑著感覺經過了安瀾城……繞了整個南江一圈。
時光飛逝，依舊尋不到慕相思半分消息，傅涼城越是往前越是心寒，越是心寒越是期待。
期待下一站，期待下一座城，期待下一個轉角處……便能遇見那個心心念念的女人。
春日總是短暫的，仲夏的來臨叫人觸不及防。
傅涼城來了臨海，離他和傅白霜的百年之約僅剩下兩月有餘，他走遍了半個國家，去過了無數的城，終究是尋不到慕相思。
這裏……他把它當做最後一站。
臨海與源城格外不同，這裏更為包容，膚色各異的人在電車來往的街上穿行，這裏的人愛戲曲也愛電影，可以街邊小酒館談笑風生，亦可以在會所裏揮金如土……
整個民族的緊迫感，似乎在這裏顯得尤為淡薄。
傅涼城下榻在臨海最好的飯店，不知是誰走露了消息，剛到便有人請客上門。
在飯店大堂裏見了來人，傅涼城沒有什麽印象。
見著傅涼城前來，穿著西裝的高大男子很是恭敬，“傅三爺久仰了，聽聞傅三爺來了臨海，我家少爺專程在大東方設宴給傅三爺接風洗塵，還望傅三爺能賞臉。”
傅涼城對這些交際沒什麽好感，尤其是如今他是秘密出行，隻為了尋找慕相思。
“你家少爺是？”
“北二省，楚南笙。”
楚南笙？
傅涼城眼底閃過一絲沉色，北二省楚家據說唯一的寶貝兒子，此人性子乖張生性不羈，坊間傳聞一無是處，但據他了解這個楚南笙可不是個簡單的主兒。
看來他這次的行蹤不是被泄露，而是某些人刻意打探。
若有機會會一會，他倒是不介意。
“回去告訴楚少，我會按時前往。”
一見傅涼城應下，穿著西裝的男子笑著點點頭，“晚上七點，我親自前來接傅三爺，在下這便告辭了。”
“玄武，送客。”
玄武聞言送男人出了飯店。
另一端，大東方會所裏，平日裏這個時間尚無事情，然今日不同，剛到午時眾人便上了班。
大廳裏，領班的經理仔細數著人，結果還是發現少了一個，經理是個中年男人，大腹便便帶著幾分油膩，這一氣更是麵色脹紅猶如胖關公。
“誰沒來？誰還沒來！”
眾人相視一望，皆是搖頭，唯有立在中間裝扮妖豔的女人微微蹙眉，她走的時候再三叮囑過了，慕君怎的還沒到？
經理冷哼一聲，目光落在了女人身上，“牡丹啊，你那遠方表弟可真是大牌啊，這是第幾回了？”
“吳經理，你千萬別生氣，我表弟他身體不太好，自小就是個藥罐子，這不昨夜著了涼起晚了……”說著，叫牡丹的女人上前一步，挽著吳經理的手撒起了嬌，“你放心，我一會兒一定教訓他，保證下次不會了。”
美人在懷自然氣也消了大半，吳經理笑了笑，眼底帶著邪光，“大東方頭牌都求情了，我自然是要給麵子的，不過下不為例。”
牡丹嬌笑著點點頭，“一定不會了。”
吳經理笑著轉了身，“行啦，都去忙吧，今夜楚少包下了大東方，要宴請的必是貴客，你們給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萬不能出錯！”
眾人應了一聲，而後各自掉頭忙碌，牡丹是大東方的頭牌歌女，此時也得去做準備。
臨近傍晚，一身長衫的人姍姍來遲，剛一進門霎時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慕君，你可來了……”開口的是一個女子，平日裏很是喜歡慕君。
聽到聲響有幾個女子便熱絡的圍了過來，“今天怎麽這麽晚啊，吳經理都生氣了。”
“是啊，還好牡丹姐幫你頂下來了……”
慕相思笑了笑，轉眸看向了後台那邊，“各位姐姐先忙，我去看看牡丹姐。”
輾轉來到後台，慕君看著不遠處還在練歌的女人，眼底終是有了幾分暖色。
“這麽美妙的歌聲，一會兒啊定能吸引到那家貴公子。”
聽到打趣回過頭，牡丹看著慕相思洋裝幾分不悅，“你這個臭小子啊，竟給我添麻煩，我走的時候分明囑咐過你了，今天有貴客，瞧瞧你來這都幾點了。”
慕相思勾著唇走上前，伸手替牡丹將耳邊的亂發整理好，“我一個伴舞加打雜的，來晚了也不礙事……今天牡丹姐很漂亮。”
牡丹臉頰微紅，拍掉了慕相思的手，“臭小子，正經點……”說著，牡丹想起了一件事，“對了，你不是說想要去考學堂嗎，我替你打聽過了，半月後就能報名，到時候你切安安心心去讀書。”
慕相思微微一怔，眼底多了一絲糾結，“你花了多少大洋？”
牡丹轉了身，裝著不在意，“一點小錢，你這臭小子以為這一聲姐是白叫的？你好生讀書，等你有了出息姐跟著你沾點光。”
慕相思勾著唇，眼底多了一絲苦澀，雖說是大東方的頭牌，可牡丹終究也沒有攢下多少錢，隻因為她無意間幫她解困，不曾想後來她便對她這般好。
“好，待我進了學校，有了本事，到時候接牡丹姐一起過好日子。”
牡丹也笑了，“那你可別忘了，我要真有了個有真才實學的弟弟，說不定過兩年從這裏出去，我還能尋個好人家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