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中年精英圖鑑(19)——洋子的初戀
洋子注意到了那個鄰座的男人。
看起來他對她感興趣,洋子知道有很多次那個男人的眼神掃過來,上下打量了她很多次,她有些不愉快又有點好奇。洋子站起來去吧台要了一杯水,順便倚在吧台前,也眯著眼打量著那幾個男人,他們中間的兩個人偶爾談笑著,看著舞台上的爵士樂手,。兩個人不知道談著什麼,好像很有趣的低聲笑著。
桌上三杯威士忌,山崎18年,分酒器、冰桶擺放整齊,酒液被侍者分的妥妥貼貼,桌上沒有多餘的亂七八糟的食物和水果。
另外一個人,鬢角有點白髮,帶著眼鏡,側臉的輪廓看起來有些中年型男的風格,留著修剪整齊的一點鬍子,雖然坐著,但看起來身材適中,神情中帶著些慵懶和自傲。他靠著沙發,一隻手搭在靠背上,沒說話,也看著爵士樂手。
洋子多看了他兩眼,她確定剛才掃描她的來自於這三個人,而且就是那個戴著眼鏡的中年型男風掃量了最多。
他可能發覺她注意到了,看著爵士樂手的神情中有一點點刻意和對洋子這個方向的躲閃。洋子帶著好奇和些許不悅,靠在吧台上,又看了看那個男人。喝完了自己手裡的那杯水,走回座位,繼續和一起來出差的女同事聊著天。
她負責著公司的市場營銷推廣和品牌宣傳,工作出色,業績卓越,加上英文底子也不錯,去年公司又給了她一塊東南亞地區的宣傳推廣事務,近半年來,頻頻到這個國家出差。
為了方便,她每次都住在這個酒店,來的多了,她逐漸也喜歡上了海島風光和閑適的氛圍。
洋子的感情一直處於漂泊不定的狀態,她也說不上來喜歡什麼人。洋子的初戀在大學期間,她記得那個男生叫丁陽,經常還和她說,我們就是太陽和海洋,每天太陽都會從海洋懷抱中醒來。洋子被他又挺自戀又感覺很幼稚的比喻逗得哈哈大笑。
大學時代的感情是很單純的,大家就是簡簡單單的在校園裡戀愛,到了大三,很多小情侶會在學校周圍租個房子,一起相愛,一邊開始學習著怎麼過日子。有的從此過著過著就成了一家人,也有的過完了大學的生活,經歷了畢業時哭的生離死別之後,也就再也不見了。
洋子和丁陽的愛情始於大一,終於畢業。
很俗套的故事,丁陽的家人安排丁陽出國讀名校,他的家庭十分顯赫光鮮,父親是外交部的官員,母親也在外交部任職,姐姐比丁陽大十多歲,早早就嫁給了外經貿部官員的兒子,丁陽是最後一撥趕在計劃生育前出生的兒子。
他的家庭對於這個兒子,傾注了所有的心血,從小丁陽就是名校生,一路小學中學都順順利利的。只是高考前的一陣子,不知道為什麼丁陽變得十分叛逆,總是和父母對著干。他不再願意被父母安排他的生活了,甚至用了離家出走來對抗。
丁陽最後對抗的結果就是自己填報志願,也經過了和父母溝通后的妥協,考了外經貿大學,和洋子成了同學,大一下半年,他們在圖書館、宿舍樓、小吃攤一次一次的約會後,成了情侶。
再後來,和很多俗套的畢業後分手故事一樣的情節,丁陽出國了,洋子在北京找了個工作。
其實開始不是這樣的。
丁陽對抗了父母很久,他一邊要求父母接受洋子,一邊督促洋子複習英語,他希望和洋子一起飄洋過海,一起去打造國外的夢想生活。洋子是個小城市來到大城市的姑娘,她對留學海外沒有太大的慾望,她的家庭也沒有能力支持她跟隨著丁陽去大洋彼岸。
丁陽說:洋子,我會讓我家人承擔你的學費,生活費方面我們一起出去一起打工,你的家人不必擔憂,我可以給你好的生活的。我們一起在國外努力奮鬥幾年,可以有很好的未來的。
當年的洋子對未來是什麼樣子,根本沒有任何的概念和想法,她只是聽著丁陽的一片憧憬,說:好的,我聽你的。
丁陽的父母了解兒子,也了解他的計劃。他們沒有阻止他和洋子的感情,身居高位的他們看多了人間故事,對於深愛的兒子的初戀,他們不會橫加阻攔,當然對於來自小城市沒什麼根基的洋子,這樣的戀情他們也不會積極支持,他們只是靜靜的旁觀,給他列舉未來的種種可能性。丁陽帶著父母的建議,半信半疑地一邊督促著洋子,一邊把自己的簽證時間不斷延期……
洋子躺在海邊的沙灘椅上,回憶著自己這些年的感情生活,想起來了丁陽,想起來了李盛。她忽然有些寂寞了,拿起來手機,想給誰發個消息聊聊天。
點開微信,看著李盛的頭像,寫了一句,「你在幹嘛」,刪除了,又寫了一句「我挺想你的」,又刪除了,又寫了一句,「這裡的陽光挺明媚的」,她看了看,覺得自己好無聊,又刪除了,始終她也不能找到一句合適的話發給李盛。
她拿著手機,久久的看著李盛的頭像,慢慢地,又把手機放下了。
和李盛認識的夏天,她對工作充滿熱情,對生活積極,既不愛誰也不期待什麼,身邊追求她的男人也經常有,西二旗的男人雖然土氣些,但偶爾有個不太討厭的約了一起吃吃飯聊聊天,她的生活不算寂寞。
直到認識了東三環的李盛,她的生活如同盛夏驕陽下的木棉花,燦然盛開,絢麗多彩。她終於找到了屬於她的東三環的氣息,越來越多的在東三環流連,她搬到了東三環,也產生了越來越多東三環的情感。
但是,在東三環住了兩年了,逐漸的,寂寞也越來越多,她越來越沉靜,他倆的感情線也逐漸的糾纏打結起來。既求之不得又欲罷不能,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吧……
她忽然也不想和誰聊了,覺得沒什麼意思。夕陽還沒西下,她把大沿兒的帽子扣到臉上,動了動姿勢,塞上耳機,聽著數千次循環了的王菲的「夢中人」又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