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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刀將,劍魁

  這陣子風和日麗,這會沒由來下起了小雨,少時天地彷彿籠上了一層薄紗,讓人看不透徹。


  戰場那頭更顯得縹緲起來,祁衡不禁感慨一聲:「今兒出來倒是不冤,能這麼近看見仙人打架,比幫派火拚有看頭多了。」完全沒有一點點自己就是當事人的自覺。青瓷像是安靜了許多,以象耳葉為傘,護著兩人一隅天地。


  「抱歉,途中有事耽擱,晚了些許,還望大師切莫怪罪啊。」君之遙收劍入鞘,拱手一禮。


  「無妨,無妨,君施主一路奔波也辛苦了,豈敢怪罪。」伽言連連擺手。


  兩人相互客氣之際,殊不知另一邊的南雷心中五味陳雜,來者氣勢非凡,一劍破了小崑崙,出手之間偏偏感受不到半點法力波動,料想肯定不是修界之人,但在凡間能有此修為的人只有那些神秘的「打更人」,此人劍法絕妙,再加上伽言那句話,南雷哪還猜不出眼前之人除了九州劍魁君之遙還能是哪個!

  一想到這,南雷冷汗蹭蹭往下掉,與祁狂齊名的君之遙啊,「打更人」中武學修為能排前三的猛人,雖然修仙者法力的檔次比武修的內力高出無數,但「打更人」都是武中異數,他們的力量偏偏能與仙對抗!這些消息本來他一個外門管事是無權知道的,恰巧有一次跟隨長老們出去辦事,沿途聽長老們所說而得之了這些異聞。


  南雷自己修仙一百六十餘年,由於天資不足,修為止步於四重樓,不管是靈丹妙藥還是旁門左道,修為再難寸進,這次掌門派人入世是他的一個機會,是他由外門管事踏進內門的一個大好時機,只要完成了這次任務,那麼踏進內門后,更多的修鍊資源滾滾而來,到時候自己修為說不定會更上一層樓。


  人間武者在仙人眼裡從來都是螻蟻,雖然自己不敢打祁狂的主意,他想也沒想就毛遂自薦來人間,沒想到才來遇到靈覺寺的人阻攔不說,還碰到這麼個硬茬。


  「君。。。君之遙,打更人的規矩你應該懂,難道你想管我流雲宗的事嗎?」面對十重天的武道強手,南雷不禁打了一個哆嗦,要知道,如果惹的對方不快,即使知道他不敢對自己怎麼樣,但斷手斷腳還是可能的。


  君之遙眉毛一挑,似乎對對方知道自己的身份而感到一絲詫異,雖然也僅僅只有一絲絲而已,「哦,你一個四重樓的修仙者居然會知道我的身份,看來貴宗對於規矩知道的好像比我要少的多啊?」言語之中略帶戲謔,但無損他身上儒雅,出塵的氣質,特別是上唇那兩撇鬍子,更顯得他丰神俊朗,雖然照年紀已經算是個大叔了。


  劍鋒利,說話更是扎人,南雷被他這一句噎的滿臉通紅,他還能怎麼說,說自己是不小心聽來的?說自己這四重樓修為有權知道這些?無論怎麼說,不是宗門掉面子,就是他掉臉。


  思來想去,最後只能折中說了一句:「這是我宗與祁家的恩怨,勞煩閣下不要插手此事!」


  君之遙把劍往身後一負,嚇得南雷在空中連連後退,隨後他哈哈一笑:「祁狂與你流雲宗的恩怨我也知道,但他也是按規矩辦事,倒是貴宗好歹也是一方巨擘,怎好意思遷怒與凡人身上,今天這事如若傳了出去,你猜貴宗會不會名揚天下?」


  南雷沉默了,來之前他從來沒有考慮過這些,也難怪他,滅個人間小族嘛,也就一息之間,靈覺寺搗亂也就罷了,這麼個大人物為什麼也來砸他場子,這下倒好,上位大計毀了不說,這事處理不好,宗門被全修界恥笑不說,處理不當他回去不但晉陞不了內門,還有可能被掌門一巴掌拍死。


  想到這,南雷在心裡狠狠抽了自己幾巴掌,臉上卻擠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吞吞吐吐道:「這。。。我也是奉命行事,我們井水不犯河水,這次的事要不。。。就算了吧。」


  豐陽城盡在咫尺,現在甭說飛過去,爬過去都難,再動干戈只會收不了場,這南雷也不是大愚之人,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只能先回宗門再從長計議。


  「如此甚好,南雷施主這便請吧,但日後貴宗如果還要針對凡間祁家的話,我靈覺寺說不定就要得罪一番了。」這次伽言言語之間再無半分客氣,佛也有火不是,你都拿出崑崙鏡這等寶物來鎮我了,若和你再講佛理,我就真成了泥菩薩。


  「誒誒,好,好,我這就走,這就走!」南雷如獲大赦,不敢再看君之遙一眼,轉身飛遁而去。君之遙也懶得再與小人物糾纏,也就放任他走了。


  就當南雷飛過小夷山之際,見祁衡青瓷兩人還在那站著,眼中凶芒閃過,他恨從心中起,惡向膽邊生,加快遁速朝著他們兩飛去。


  此時,還在遠處的君之遙陡然暴喝一聲:「爾敢!」,隨即身化匹練,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掠向南雷,南雷瞬感身後殺意至,顧不得祁衡,從懷中掏出一枚玉符,緊緊抓住最近的青瓷,一咬舌尖,一陣白芒暴漲,照的人睜不開眼睛,隨後南雷與青瓷頓時消失不見。


  前後不到三息,隨後趕來的君之遙一臉陰沉,而剛反應過來的祁衡心中像是被利刃狠狠扎了個通透,

  「青瓷!」


  小夷山被這一聲撕心裂肺的凄叫,驚起無數鳥獸,整個山間回蕩著已然不見的少女的名字,聲陣陣響,人空蕩蕩。


  「怎麼辦!怎麼辦!」連續幾聲怎麼辦都在昭示著祁衡心中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深感無力與愧疚,無力的是以他孩童之驅無法抵擋仙威,愧疚的是這麼久以來為什麼沒有對她好一點。


  再為成熟的靈魂感情上也有脆弱的一面,祁衡哭了,在他來到這個世界之後第一次哭了,他卸下了堅強的偽裝。在這個世界上和他最親近的不是他的娘或者他的爹,而是天天陪在他身旁的那個愛哭的小女孩。


  祁衡向地面重重砸了幾拳后,忽然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爬到君之遙跟前,緊緊拉住他的褲腿,不停地喊著:「救她,救她!你是大俠,你認識我爺爺對吧,你這麼厲害你可以救她的對吧!」往日穩重聰慧的他此刻語無倫次。


  「原來你是祁狂的孫兒,快起來,我會想辦法的,放心吧。」君之遙去扶他,祁衡卻依然口中喃喃自語,君之遙正色道:「男兒膝下有黃金,想祁狂縱橫江湖數十載,他的後人不該如此經不起打擊,那女娃我自會去救的,給我起來!」君之遙加重了語氣。


  這會伽言也趕了過來,伸手扶起了祁衡,並暗暗運起佛門清音決安撫著他的心。


  祁衡渙散的眼神慢慢凝聚了起來,「青瓷現在一定很害怕吧。」


  雨似乎下的更大了,雨滴拍打著塵土,再看不清眼前為何,一如祁衡現在的心境。


  「君施主,你看這該如何是好。」伽言語氣略帶慚愧。


  「我會去流雲宗討個說法,那敗類這次事沒辦妥,料他必定是想將那女娃交給宗門以減輕自己辦事不利之罪,想來短時間那女娃不會有事。」這一刻老江湖的經驗顯露無遺。


  「對啊,的確!」祁衡忽聞,眼前一亮,慢慢恢復了常態,但稚嫩的臉上依然冷若冰霜。


  「哦,我倒是小看你這小娃兒了,恢復的如此之快,祁狂應該還不知道自己有了這麼一個孫子吧,哈哈!」君之遙讚歎了一聲。


  就在此時,伽言和尚開了口:「君施主,既然事已了,小僧也該離開了,這位小施主就交由你照顧了。」


  君之遙沒想到伽言這麼快就要離開,不過祁狂所託也辦完了,他也沒理由再留伽言,又與伽言說了幾句便送他離開了。


  「小娃兒,你叫什麼?」


  「祁衡。」


  「恩,不錯的名字,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祁衡乃一介凡人,人微言輕,區區凡體怎麼與仙為敵。」祁衡心情失落,想到青瓷,眼神又黯淡了一些。


  一般說兩歲小兒還在牙牙學語,自己吃飯都成問題,什麼時候見過像祁衡這樣的問題兒童,君之遙雙指合劍一揚,聲勢浩大的雨彷彿被無形的氣牆擋在了外面。


  本該激動萬分的祁衡此刻一點心情都沒有,他盡量使自己保持冷靜,聲音不冷不熱:「我爺爺在哪,事情因他而起,為何現在卻不見蹤影,託了你們來此。」


  君之遙輕輕嘆了一口氣,仰首望了望前方,似乎回憶起了什麼,緩緩道:「此事說來話長,更是涉及到武林與修界之間的辛密,現在告訴你為時尚早,等你大了一些再與你說罷。」


  「平時里我爹天天催著我練武,我不肯,不是因為我懶,而是自我懂事以來就天天聽家裡那些夥計們說我爺爺有多厲害,我很嚮往,我很想做我爺爺那樣的武者,所以我一直在等他回來。」祁衡頓了頓,想起昨日見到的那道刀痕又問了一句,「我爺爺到底有多高?」


  「世人稱他為刀將,稱我為劍魁,我與他代表著武林中兩種境界,我們行走於凡間,專門斬殺為禍世人的修者,我能告訴你的只有這麼多。」


  「看樣子我爺爺短時間是不會回來的,今日我知道了自己有多渺小,在這個世界,如果沒有力量,我會失去太多東西,我。。。可否能和你學武?」祁衡雖然知道眼前這位與自己爺爺交情匪淺,但是突然說想學別人的武功,別人未必願意,故而語氣帶著一絲哀求。


  君之遙沒想到他會冒出這麼一句,他沉默了,沉默了許久,應該是在掂量著什麼,終於他開口了:「未嘗不可,但武道路遙,其中荊棘叢生,又或許一步之差便是萬丈深淵,你怕嗎?」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后,祁衡從未像現在這般渴求力量,他回答地斬釘截鐵:「雖千萬人吾往矣!」


  「好一個雖千萬人吾往矣,哈哈哈,祁狂你倒是有個好孫兒!」面對祁衡的豪情壯語,君之遙不禁刮目相看。


  「這樣吧,你先回去家中,待我先上流雲宗一趟,把那女娃要回來,之後再打算學武之事。」說到這,出於好奇問了一句:「對了,那女娃是你什麼人?」


  祁衡本來想說是我的侍女,但心中隱隱作痛,回道:「不可或缺之人。」


  「我本以為是你家丫鬟。」


  「上哪找這麼好的丫鬟去!」


  雨,停了,只是那太陽好像沒跟上節奏。一大一小抬頭望了望天。


  兩人對視一眼后,分道揚鑣,掛於他們嘴角的笑意,意味深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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