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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聞道開花,閻王開眼

  花開有時,花落亦有時。


  聞道亭,祁家一處花園而已,只是它助祁老爺子悟出了一些道理,隨即老爺子遣下人找了外面在書法界地位媲美武道頂峰的大手提了「聞道亭」這三字,后又找金石聖手刻了匾,這才心滿意足。


  兩歲的祁衡還不及一個石墩子高,也只能望著這高高懸挂的三個字,良久,嘴裡蹦出一句「還差點」,又晃晃悠悠的走進亭內,艱難的爬上比自己略高的石墩子,雙手自然的垂著,悠閑地賞起花來,也不知是字差點還是意差點又或許是身高差點?

  這般情景對於身旁的丫鬟青瓷來說已經是見怪不怪了,但出於過重的好奇心還是問了那幾句祁衡已經厭透了的話:


  「春寒最是凍人,為何停下?」


  「這花還沒開,為何天天看?」


  「你。。。你可真奇怪!」


  或許亭邊定春花的花骨兒有了些許香味,祁衡心情不錯,晃悠一下腦袋瞥了一眼身邊這位8歲就出落的清秀可人的丫鬟,又鄭重看她了一下,才緩緩答道:「見亭不停,這亭子也不能光杵著不是。賞花是樂趣,有幸能睹花開樂趣更甚,何樂而不為。至於你少爺我,奇怪嗎?」


  一連串回答了侍女三個問題,祁衡摸了摸涼的有些癢的鼻子,含含糊糊罵了一句:「凍煞人的春寒!」


  青瓷看著眼前如同瓷娃娃一般的小少爺,心想瓷這個字更適合少爺,隨後蹙眉仔細琢磨了一下少爺的回答,忽然展顏一笑,答道:「不奇怪!」


  「看,花開了!」祁衡大叫一聲。


  一主一仆倏地都不說話,屏氣凝神甚至收縮了瞳孔盯著那些花兒,四周的花兒也沒辜負祁衡這一聲喊,攢足了勁,以肉眼可見之速度漸漸撐開花骨朵,向世界展現著它們這一刻極強的生命氣息。


  估摸一盞茶的時候,定春花綻放到了極致,旋即毫無徵兆地一片片開始凋零,主僕二人都是第一次看這定春花花開花落,青瓷這會兒眼睛不一會便浸滿淚水,求助似得轉身抓住了祁衡的手,哭道:「少爺,這是怎麼了,這花才開怎就謝了?」


  女孩兒總是那麼充滿憐憫之心的,祁衡被青瓷的一陣搖晃也回過神來,示意她蹲下,瞧著這清澈的淚目,大男子主義作祟心一軟,用衣襟輕輕為她拭去眼淚,又安慰道:「它的使命完成了,所以就謝了,傷懷什麼,明年還會來的,到時候再開的如此艷麗,少爺賞它個一百兩!」


  青瓷這才破涕為笑。


  祁衡低頭看著歸於塵土的花瓣,心中不經嘆道:「生命脆弱如斯,不就像前世的我嗎?」,又抬頭看著周圍盛開的花,心中鬱悶一掃而空,「可我至少現在還活著!」


  思忖之間,青瓷用手指點了點祁衡,貼著耳朵小聲說道:「少爺,老爺又在身後拐角望著你吶!」


  「呸!這老頭恁變態!昨晚又進我房間,不知道在我身上摸索什麼,這一摸就是一個時辰,也不知用了什麼邪法讓我動彈不得,你倒是好夢好覺,也不知道護主!」祁衡惱火得直拍大腿。


  青瓷被少爺這番話折磨的實在是想笑,又怕被老爺看見,香肩只能不停著顫動著,痛苦地按捺住衝動,彎著比月兒還好看的眉毛笑道:「那可是你爹,我一個小小丫鬟怎敢攔他。」


  祁衡白了她一眼,道:「你雖是爺爺帶回來的,爺爺囑咐過以後你就是她孫女,雖然爺爺這兩年也不知道去哪逍遙了,但這祁家哪有人敢不敬你,連那老頭也怕你三分不是。」


  青瓷眸子閃過一絲黯然,頃刻恢復了靈動,正要說什麼,被祁衡一擺手打斷,示意她別說話,隨即故意卯足了勁,大聲道:「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這花也謝了,沒啥好看了,青瓷,我們回去罷!」說完,無意瞥了身後一眼,然後起勢要走。


  「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正當祁進反覆念著這句從兒子口中說出的極妙佳句,聽到兒子說要回去了,那是拔腿就跑,也好在他輕功好,不然指不定撞到哪,掃了他家主並不存在的威風。


  青瓷終是忍不住了,咯咯咯地笑個不停,祁衡看了她一會,搖了搖頭便往花園外走去。


  。。。


  祁衡草草用了午膳,帶著青瓷便出門了,祁家上下也對這位少爺的行為習以為常了,只是祁進會派人暗中保護。


  上了街,不知道是看他長的可愛還是祁進俠名在外,沿街總會有人送他一些零嘴,這走走停停,都快出了豐陽城,祁衡這才止了腳步,心想整日在城中早晚憋出病,推搡著青瓷說:「青瓷,我們出城玩怎麼樣!」


  青瓷畢竟還是個青蔥少女,對於更廣闊的世界不會報以拒絕,踮腳望了望城門那同時說了聲好,輕快不已。


  城門口守衛一看是祁家少爺與青小姐兩人,剛想攔下勸說二人出去太過危險,就見大老遠祁家護衛打著放行的手勢,然便笑著問了一句:「祁少爺,青小姐可小心了。」


  祁衡點了點頭,報之一笑,拉著青瓷向城外走去。其實這也不是第一次出城了,之前每每出城只是在鄰近的矮山與青瓷打點野果解饞,最遠也不過在三裡外的林家酒驛偷過酒喝,那一次,青瓷紅了臉,祁衡傻了眼。


  人總是這樣,對於過於熟悉的事物,總會想著辦法去疏遠它,又會想盡辦法找點新鮮的樂子,更何況祁衡現在還是個孩子,雖然心靈上不是,姑且也算吧。


  雇了一輛馬車,祁衡扔了一錠銀子給老車夫,車夫一見,眉開眼笑,咧嘴問道:「小貴人,去哪?」


  「黃都山」


  「啊!」青瓷與車夫幾乎異口同聲。


  祁衡瞪了一眼車夫,「啊什麼,不去就把銀子還我!」


  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再說這也不是個要命的買賣,不過,那黃都山上還真是有令人心悸的東西,聽說好多武林人士都在那吐過血,最壯觀的一次是一個不知道什麼名字的掌門帶著一群不知道什麼的門派在那排隊吐過血。


  車,在路上。


  「少爺,老爺吩咐過祁家人不準接近黃都山的,我們還是回去吧?」本應肯定的話在這兒變成了哀求,也許青瓷知道自己家少爺雖然才兩歲,但向來說一不二的。見少爺靠著車廂昏昏欲睡,青瓷氣的直跺腳。


  祁衡掙了一隻眼,稚嫩的嘴角掛著一絲笑意,戳了戳青瓷,道:「我睡一會,到了喊我。」


  黃都山,郡內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不因它多高多壯觀,只因祁家老爺子那一刀!


  風和日麗,馬蹄聲,車夫哼的小調聲,車軲轆有序的「登登」聲,叫人心醉,心境似乎親近了天地,祁衡透過箱車后簾向外看著,看著這被布簾夾成一道縫的天,忽然笑了出來,「天,眇乎小哉。」


  忽聞車夫中氣十足「吁」了一聲,祁衡知道大概是到了,看了看旁邊熟睡的青瓷,猶豫了一會還是推醒了她,認真盯著她睡眼惺忪的眼睛,用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語氣說道:「原來每天老頭進來你不是不攔著。」


  青瓷一愣,隨即臉一紅,輕微伸了個懶腰,跟小少爺下了馬車。


  黃都山高聳入雲,上下幾乎是筆直的,說它是座山,但它更像座塔。「好傢夥,這可比泰山有看頭!」說話間,祁衡加快了腳步,青瓷緊跟其後。


  這會已近卯時,太陽不似正午那麼傲氣了,隱了聲勢,掛于山巔之處正要落去。此時山、太陽、天彷彿融為一體,在暗面,祁衡觀之如臨仙境,有一股想要膜拜天地的衝動。按下了這股衝動,平穩地吐納了幾次,這才又抬腳向山腳走去。


  「少爺,你等等我呀!」嬌小的侍女總是摸不透自家少爺的心。


  話甫落,只見一書生打扮之人從他們身邊掠過,此人掣步流星,步履輕盈,奔走一段距離后,每行一丈便跳一次,直到百丈之後,此人竟已滯空十丈之高,然即高喝一聲,伴隨一陣洪亮劍吟,書生拔劍出鞘。


  青色劍影似利刃撕破畫布那樣同樣撕裂了周遭空氣,下一刻一道宏大劍氣脫劍而出,在空中不停畫著滿圓,向黃都山襲去,突然,靜謐的黃都山一道黑色裂痕散發著猙獰之意,愈來愈烈,一股黑氣如眸子的精光電射而出,迎向劍氣。


  出乎意料的是下一刻並無巨大聲響,祁衡總以為的轟動場面並沒有出現,劍光遇到黑氣便消弭了,可黑氣卻沒有!甚至說劍光彷彿助長了黑氣威力,向那書生撲面而去,書生在空中避無可避,臨死那一刻,乾脆扔了劍挺著胸膛準備迎接死亡。


  接下來更為出乎意料的一幕,刃狀黑氣在快接近書生的時候也消失不見了,這一下不僅祁衡傻眼了,那山腳下看熱鬧的眾人也是傻眼了,不過最為疑惑的想來是那書生。


  那書生狼狽的撐著身體,心有餘悸,極力望向黃都山上那一道恐怖的刀痕,再也忍不住,一口鮮紅噴洒,慘笑兩聲,喃喃道:「不及啊,不及,祁老爺子果真是高不可攀。。。」又苦笑兩聲,棄劍而去。


  不管對於兩歲的祁衡或是他身體里另外一個世界的靈魂來說,這個場面雖然結果出乎意料但是效果還是很到位的,以前他沒想過原來武功是可以這樣的,現在他打開了自己的思維世界,開始盡情臆想更震撼的比劃,當然前提是有人打架才能看到不是。


  女孩子終究是害怕這些的,忘記比自家少爺大了六歲的青瓷老早就抓著祁衡的手,身子也微微顫著,祁衡由於身高原因拍了拍青瓷的屁股以安慰她不要怕,誰知這丫頭不知好人心直接抬手要打,嚇得祁衡大叫著朝山腳跑去,其實也不怪青瓷總是想著一個兩歲的孩子怎麼能跑那麼快的。


  來到山腳,一家招子寫著「閻羅殿」的山野酒館外坐滿了人,激烈非常地討論著什麼,祁衡湊上去問,哪想別人看他一個小屁孩也沒搭理,還是青瓷上去遞了銀兩,這才讓一個敦厚老實的走貨郎開了口。


  原來,那名書生是江湖大名鼎鼎的書生劍——劍笑痴,聽說武道已有六重天的修為,自從祁老爺子於黃都山劃下這一刀之後,總少不了傲氣的江湖人士慕名前來。祁老爺子刀法超然入聖,平常練武之人光盯著這一道痕看,心神便如遭雷擊,吐血不已,如若遇到高手,這一刀是遇強則強,卻從來不傷人性命。


  祁衡拉著青瓷又往山腳走了些許路程,這一下清楚地看清了爺爺留下的刀痕,說是人為,更勝鬼斧神工,心裡暗自想到原來這刀痕與常人無害,真是厲害。青瓷也像是被勾起了什麼回憶,就這樣主僕二人又盯了一會,彷彿這黑漆漆的豁口比定春花還好看。


  回到了那個野館子,祁衡看著忙裡忙完的老闆,就小跑去了老闆娘那,偷偷問道:「老闆娘,為什麼這叫閻羅殿呀,不嚇人嗎?」老闆娘看他天真可愛,摸了摸他的頭,笑道:「這黃都山上閻王眼,半夢半醒勾人魂,我這呀,不就是閻羅殿了嗎,咯咯。」


  祁衡摸了摸下巴,忽然一笑道:「應景的很,打道回府!「說罷,帶著青瓷背山而去。


  天黑了,山更黑了,那一道卻如漆夜中猛獸的眼,熾熱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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