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血海
奔雷的轟鳴聲在回蕩,第五層脆弱的木材結構在迅速的燃燒。
三個人的身影在迅速穿梭,肉眼已經看不到他們的速度,只能聽到金屬碰撞的聲音。
莫春鳴的身軀上冒著雷電,他空中也噴吐著雷電,他的手上也握著雷電!
「你們知道嗎,我的身體里有一滴神的血液,這是掌管雷電的神。」莫春鳴似乎有些神經錯亂,類似的話他已經說過不止一遍。他嘴上雖然在說話,但是身手一點兒也不落後,依然迅猛如奔雷。
雪暮和安瀾的手都被震的發麻,他們身上的衣服都在變得焦黑,雪暮乾脆扯掉上衣,露出了精壯的上身——只不過他有意遮掩了那塊奴隸的燙印。安瀾的外衣被燒去,裡面居然是一件潔白的衣衫,也不知這衣衫是什麼材料,居然連莫春鳴的雷電都劈不壞。
雪暮刀法一轉,寒氣猛然迸發,他原先的千山暮雪刀第一要義是快,第二要義是寒,可是千山暮雪刀本身並不是極寒的刀,可是前幾天,雪暮卻見識到了一套真正寒冷的武學。
對,就是八寒地獄手,夏紅蓮的八寒地獄手。
一手出,彷彿地獄來臨,眾生哀嚎。
雪暮和夏紅蓮交流過後,沒想到夏紅蓮居然連這套武學的奧義也傾囊相授。雪暮腦海中奧義轉過,刀上忽然就出現了無盡的寒意!
安瀾暗自點頭,她的劍上居然也出現了莫春鳴的劍意。莫春鳴的劍訣造詣何等高深,安瀾只是目睹之就已經受益匪淺,然後轉手就用出來了。千雲萬壑九重式、鶴峰鐵線蓮花劍、雲霧縹緲劍訣……他使用過的劍法,居然被安瀾輕易地一一使用出來!
莫春鳴原本並不是很在意安瀾,因為安瀾的鋒芒太過明顯。人在江湖,即使武功再高也會挨陰刀子,安瀾這副「我是高手」的神態被自認為老江湖莫春鳴看作是沒有城府,不足為懼。
可是安瀾卻遠遠超出了莫春鳴的想象。她居然和雪暮一樣,對著自己的武學一看就會!一用就精!
這兩個人到底是什麼樣的怪胎啊!莫春鳴自命天才,但是看到雪暮和安瀾二人,卻忍不住后怕。假以時日,他們二人超越楚闊海絕對不是問題。
但是好在,如今的莫春鳴已經完全不同於原先,擁有了神力的他即使靠著蠻力也能壓制雪暮和安瀾。雪暮猛的一刀砍向了莫春鳴的身體,可是居然被他堅硬的身體給生生擋住!
雷電的鎧甲!雷電居然在他的身上凝聚成了鎧甲!
雪暮此前輪番戰鬥,已經感覺到了疲憊。而莫春鳴則是越戰越勇。
「打不過了。」雪暮忽然意識到了這一點。是的,打不過了,他們的體力在飛速流逝,但是莫春鳴似乎體力依舊在暴漲。他的肌肉開始越來越膨脹,速度和力度也越來越快。安瀾和自己已經越來越不是對手。雪暮已經清楚的感覺到自己的四肢在酸痛,自己的呼吸已經困難,他已經到了極限。
雪暮有一個底牌,但是他猶豫是否要在此時用這個底牌。如果用了這個底牌,也許可以戰勝莫春鳴,但是代價幾乎沉重到他無法承受。莫春鳴固然強,但是還沒有強大到讓他能拿出這個底牌才能保命的地步。
可是這時,莫春鳴突然一聲怒吼。他的頭髮全部倒立,他的眼瞳變成了白色,頭髮也變成了白色。他的真氣瞬間激蕩到了極點!
「看到了嗎?這是神力!這就是我的神力!楚闊海,我總有一天會超過你!」莫春鳴呼喊著,他高舉雙手,他眼目欲眥,他的皮膚都在滲透著鮮血!龐大的真氣在激蕩,壓迫的讓雪暮和安瀾甚至喘不過氣。就在這一瞬間,雪暮甚至感覺到連楚闊海都無法擊敗他!
他在哭?
是的,他哭泣著吼道:「我才是天下第一,師兄,師傅,父親,娘親,你們都看低了我,我就是千年一遇的奇才,我會讓劍神宗天下無敵!我們劍神宗才是天下正統!」他咆哮的聲音讓整棟樓宇都像是垮塌一般!他像是神靈,在震怒!
但是,下一刻,他死了。
雪暮看到他的身軀在迅速的扭曲,在萎縮。像是入冬的枯木在萎縮、枯萎,最後像落葉一樣凋零。他死的不明不白,雪暮和安瀾甚至無法理解。
「副作用,雖然飄紅樓強行讓這滴神的血液溶入了他的身體,但是他的身體實際上還是無法接受這滴血的。」雪暮突然意識到了這一點。
所以,他死了。在他人生中最強的一刻死去了,死的不明不白。
雪暮忽然鬆了一口氣,他的汗液如雨水般落下,他感覺到四肢都無法動彈了。
第五層,居然這樣通過了,簡單的讓人不能相信。
雪暮看著莫春鳴的屍首,想起了當日莫春鳴是如此的不可一世,可是他如今卻死的如此潦草。作為一個絕代劍客,卻連一個體面的死法都沒有,這豈不是天大的諷刺?
雪暮喘著氣,刀插在地板上。他無言,安瀾也無言。但是他們知道,他們的體力幾乎在這一層用了個乾淨。他們現在要做的,就是完完全全的恢復體力。
過了很久很久,雪暮站了起來,安瀾也站了起來。他們幾乎是一同站起來的,他們已經默契到不需要語言。他們甚至不需要互相對視一眼——他們上了第六層。
走入第六層的一剎那,雪暮感覺到腳下不再是平整的木板地,而是一片泥濘血海,每一步踩出都是血水在向上濺出,腥濃的氣息在蔓延。
「又是幻覺?不對!」雪暮意識到這裡絕對不是幻覺,而是真實存在的一片空間。他沒有感覺到巫術的波動,他感覺到的只有真實——這確實是一個真實的世界。
「結界?對,應該就是結界。」安瀾忽然說道。
「什麼是結界?」
「我聽娘親說過,在兩千年前,古巫國最昌盛的年代,有一種叫作結界的異術,可以把別人轉移到一個密閉的空間里最後封閉起來,我覺得這和我們現在所處的環境很像。」
「那麼怎麼出去?」
「找到結界的眼。」安瀾道,「所有的結界都有眼,找到眼,就能破開結界。」
眼前是一片血海,冤魂在呻吟,凄厲的怨氣在咆哮,細嫩的骨頭在血海上浮沉。可是漫漫血海,找到「眼」實在太難。
「怨氣……好重的怨氣。原來世界上真的有鬼。」安瀾皺眉道。
「是的,鬼……」雪暮低吟道,「人的怨氣聚集到一定程度就會變成鬼,咬牙切齒,想要報復世人。你覺得他們是什麼鬼?「
安瀾冰雪聰明,一點就通:「嬰兒的怨魂?」
「是,我也覺得是嬰兒的怨魂。」雪暮道,「紅粉天香閣是鳳凰城最繁華的青樓,嫖客不知道有多少。而青樓的**如果不幸懷孕,那就只有墮胎一條路可以走。傳說世上有六道輪迴,人死後要在畜生道做十次畜生才能再做一次人。如果傳說為真,你們這些嬰兒轉生前是要經過多少的苦痛。」
「但是他們被打胎了,於是他們不甘心,變成了冤魂?」
「是。」
安瀾看了一眼腳下,血海的血是熱的,咕嘟咕嘟冒著腥濃的血泡。裡面怨魂的呼喊聲也變成了嬰兒的啼哭聲。她不禁說:「如果我們就在這裡斬殺嬰兒的魂魄,是不是太過殘忍?」
「殘忍?」雪暮搖頭道,「不,他們已經不是嬰兒了,他們只是鬼,想要害生人的鬼。只是不知道他們被誰困在了結界里,我們沒有必要憐憫他們。」
他還有一句話沒有說——這個世界就是這麼殘酷,即使是嬰兒,為了自己活下去,也要殺掉。
他們雙足踩在血海,在腥臭的血液和絕望的哭喊聲中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