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奴隸
敖大彤和胡二發覺得自己這幾天倒了大霉。先是那武林中沸沸揚揚的寶貝玄鐵羽被人莫名其妙的順走,昨天他們兩大幫派聯合起來攔路打劫一老一少卻遇到了硬茬子。那老頭兒看起來乾癟焦黃弱不禁風,功夫卻高的嚇人——如今兩個黑老大成了別人的船夫。這一老一少讓他們沿著風平江行船,去羽城。
媽的,又是羽城,他們前幾天丟了玄鐵羽的地方。
清晨,敖大彤和胡二發尚且在呼呼大睡,那個十二三歲的男孩從漁船上起了身,揉著惺忪的睡眼捧起江水洗漱。男孩尚且年少,眉目間卻是一股如水的俊美,他的眼睛像是湖泊一樣清澈,他臉上永遠是春風般的笑意。你看到他就會覺得,他過得很幸福的。
「龍叔,這裡就是羽城了吧?的確是好景色。」男孩說,「聽說武叔來參加這血書大會,我總覺得心裡有些不安。」
龍難飛早已醒來多時,他站在船尾抽了口旱煙說:「武兄弟武功不在我之下,又明辨各路暗器和毒藥,為人最是機警,他不會有事的。」
「我還是不安心。」男孩說,「我要上皓璧山看武叔。」
龍難飛看了男孩一眼,說:「那就去吧。」
一老一少正在對話,突然有什麼硬物撞擊到了船頭。男孩走到船頭,看到一個人漂在水上。
「龍叔,水裡有人,不知道是死是活,你把他撈上來吧。」
龍難飛點頭,他虛空一抓,一股氣流攝向水面,水中的人居然憑空飛起被龍難飛提在了手中。龍難飛把那人放在船艙里,發現那人的右手居然緊緊抓著一把刀,雖然深度昏迷,卻一點點都沒有放鬆。
「好小子。」龍難飛給那人把脈,「他中了毒,而且身體勞累的厲害,在江水中又漂了許久,可是人沒有死,這刀也一點都不放鬆,顯然是性情極其堅毅。」
那人正是雪暮。他沿著懸崖絕壁一點點的挪到了山腳下,又一路奔波,力氣不支跌入江中,沒想到居然大難不死被人救下。
男孩對龍難飛說:「龍叔,你能救他嗎?」
龍難飛微微一笑:「二少爺,這人年紀雖然輕,但是眉目間煞氣很重,你不怕他醒來后傷你?」
男孩則是說:「有龍叔在,又有誰傷的了我?」雖然微笑,話中卻自信的很。
龍難飛搖了搖頭,又是微笑,他脫下了雪暮的上衣,迅速點了他周身幾個穴位,雪暮「哇」了一聲,大口的開始吐水。龍難飛一手抵在他背後給他輸入真氣,另一手捏了個手印,真氣迅速遊走雪暮的周身經脈。
男孩看著雪暮精幹的上身,深深吸了口冷氣。雪暮蒼白精壯的上身上布滿了傷痕,而左側胸口那個猙獰的傷口更是觸目驚心——那不是心臟的位置嗎?他那裡受了傷,又是怎麼活下來的?
龍難飛則是遇到了另一個問題——雪暮的真氣太過凝實了,雖然這也保持了他的經脈並沒有受傷,但也很難幫助他治療。龍難飛現在只能幫他疏導一下,接下來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了。他把一門很基礎的內功心法練了無數個周天后達到了純熟如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雪暮醒了。他醒來的一瞬間,抓緊了刀,一個彈身起來,警惕的看著周圍。
男孩手托腮,微笑著說:「你醒來啦,你中毒了,現在感覺還好嗎?」
雪暮看著坐在船上手托腮的男孩,沒由來的感覺到了自卑。
這著實是個漂亮的不像話的男孩,皮膚細嫩白凈,全身上下帶著一種讓人舒服的雍容氣息,雖然穿著貧民的衣裳,但是誰也不會覺得這個孩子真的是個貧民的。那一定是個大家族出來的、養尊處優而教養極好的孩子。
他一定是很富貴的人家裡出來的孩子——想到這裡,雪暮忍不住撫摸了一下左側腰間的一個傷口——那是一處很大的燙傷痕迹。
龍難飛在一旁抽了口旱煙,說:「小子,你以前是濟水國的奴隸吧?」
雪暮握緊了刀,因為太用力所以指節都發白了。
龍難飛又接著說:「沒想到在東境我還能看到來自南大陸的人,只不過曾經是個奴隸。你左側腰間有燙傷,這世上恐怕也只有南大陸的濟水國還保留了「奴隸」這個制度,濟水國的奴隸主喜歡在奴隸的左側腰間燙上烙印,而奴隸在擺脫了原本的身份后一般會用烙鐵把原先的烙印給燙掉,你腰間的燙傷很大,你很小很小的時候就是奴隸了。」
「夠了,龍叔,不要說了。」男孩說,「你好,我叫景遷。」他向雪暮伸出了手。
雪暮看著景遷的手——那真是一雙漂亮的手,和自己那粗糙蒼白的手全然不一樣。他沒有握手,只是問道:「你們是誰,是你們救了我嗎?」
景遷微笑道:「你在江中漂了不知道多久,我們把你撈了上來,你的身子很虛弱,要吃些東西了。」他抬頭對龍難飛說,「龍叔,讓那兩人起來,咱們去羽城。」
龍難飛應了一聲,又瞧了雪暮一眼,到烏篷內叫醒還在打鼾的敖大彤、胡二發。
雪暮的身子稍稍放鬆了一點兒,他說:「謝謝你,我叫雪暮。」
景遷笑了笑:「助人為樂是快樂之本,不知道你為什麼中了毒。可是被奸人所害?」
雪暮的大腦逐漸清醒,他回憶起了此前發生的種種緣由。
他猛然想起,素晴還在山上,她一定是被抓住了。
雪暮三個月前承蒙素晴所救,為此答應素晴會保護她直到血書大會結束。他既然答應了,就會做到。
雪暮說:「不瞞這位小兄弟,我參加了血書大會,從裡面死裡逃生。」
景遷的瞳孔猛的一緊:「就是皓璧山上明玉山莊的血書大會?」他回頭道:「龍叔,武叔有危險了!」
龍難飛方才叫醒敖大彤胡二發二人撐船去羽城,聽到景遷的呼喚聲走了出來。他耳力驚人,自然也聽到了雪暮的話,他說:「那現在這麼辦?我們去救武兄弟?」
雪暮道:「我也有一個朋友在明玉山莊,我也要去救她。」
景遷點頭道:「那正好,咱們一起去明玉山莊!」他從懷中摸出一枚小巧的玉簡,狠狠掰斷,扔到江水中,然後對雪暮說:「不過話說回來,兄台你現在中了毒,我要幫你把毒都清除出體外。不然你的身體恐怕是扛不住可能發生的大戰的。」
「你會解毒?」
景遷微微一笑:「在下不才,讀過幾本講毒物的經書。兄台若是不信,可以給我一滴血,我自然可以分清楚兄台中的是什麼毒。」
雪暮割破自己的手指,擠出一滴血滴落刀景遷的手中。景遷放到鼻下嗅了嗅,皺眉道:「不可能啊。」隨後舔了舔手心中的血,他睜目問雪暮:「你這是軟魂香,你怎麼會中這種毒?不,你中了這種毒怎麼可能清醒?」
雪暮奇道:「這毒很特殊嗎?」
景遷沉聲道:「何止是特殊……這毒在普天之下只有一家才會有,就是緒廊帝國的皇家!」
景遷說中了這奇毒的名字,雪暮自然相信了他的話。可是那軟魂香真的是皇家所有?皇家又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到羽城?他們用軟魂香又想做什麼?這就是真正令人費解的事情了。
「那麼這毒你會解嗎?」
景遷說:「可以,我雖然不修外功,但是家傳內功還是很精深的,只要從羽城藥店中買幾支尋常藥劑配合我家傳內功就可以幫兄台解毒。」
「還有一件事。」雪暮突然俯身鞠躬,「請您一定要答應我。」
他眼中流露出了哀求的神色:「不要和別人說,我曾經是個奴隸……」
他極少極少有如此恐懼而絕望的情緒,但是曾經,曾經在他五歲以前那段經歷,他實在是不願意回想起。
那是他一生最恐懼、絕望和恥辱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