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流放
京城舞坊是頂頂熱鬧的地方,可惜今天天氣不好,下起了細細碎碎的雨,今天是鎮北將軍府抄家流放的日子。
皇帝下旨對鎮北將軍府抄家流放,和百姓還是沒有什麼關係的,百姓們並不關心這些事兒,畢竟生活已經很艱難了,那裡有時間去關心這些事兒,最多就是聊上一嘴,只有士大夫階級對這些破事格外敏感,或者說感興趣,有的覺得與自己無關,有的暗自竊喜,有的想落井下石,無一例外都在說這個事情,彷彿是這段時間的流行,不說這個話題就無話可說了一樣,當然了,一些自詡品格高尚的人,是不屑聊這些的。
公主府,周杳渺有些茫然若失,她這些天不是沒有求過她的父親,可是她心裡不是不明白,那不是她的父親,那是她的父皇,她的父親是皇帝,作為父親只能是在很少的時候,或者說沒有。
沒有結果的事情為什麼還要去求呢?大概是還報有一點期望吧。
周杳渺回想起自己小時候,其實她小時候不是沒有幸福的時候,她小時候大概能算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孩吧
這麼說真的一點都不誇張,她是周天子的第一個孩子,那是她父皇第一次做父親,大約是因為這樣,父皇很喜歡她,哪怕她是一個女孩。
父皇在她小時候,身影是特別偉大的,好像可以撐起整個童年。她到現在還記得父皇在她五六歲時道:「朕的永安公主,不需要和天底下的女子一樣讀女戒,讀烈女傳,相夫教子,女紅針織,她只需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有什麼事,有朕!」
於是她真的長成了一副不同於時下女子的性子。
皇宮裡最不能招惹誰,那必然是永安公主周杳渺,周天子在她三歲的時候就給她封了封號,還笑道:「杳渺杳渺,杳無音信,這個名字文雅是文雅就是太不吉利了,永安這個封號才壓的住。」
杳渺這個名字是皇後娘娘取的,皇後娘娘是周杳渺的生母,她家室是個清流,人是個文藝的性子,最喜歡看書,到大場面的時候也端的住。周杳渺在一到六歲的印象里她雖然也有嚴厲的時候,但是大多數的時候都是溫柔的。
周杳渺小時候常常貪嘴偷偷吃糕點吃的肚子不舒服的時候,她會無奈的,又好氣又好笑的讓她躺在她腿上,慢慢地幫她揉肚子。
她知道,鎮北將軍府掌握兵權,父皇不滿,鎮北將軍府未必不知道,可那有什麼用了,沒交就是沒交,父皇給過機會。
就算楚淮安是她的熟人,父皇也不可能給這個面子,收回成命。
是的,楚淮安是她的熟人。
以前在尚書房,也就是皇子公主讀書的地方,她和他還挺熟的,但是也並不算太好,畢竟想和她交好的人很多,大多數一開始確實是沖著皇帝對她的溺愛來的,但是周杳渺是個太好的人了,她會把別人的生日誕辰記得很清楚,認認真真給別人準備生日禮物,她一定會準備你最喜歡的,而不是她喜歡的,待人接物也讓人感覺很真誠,因此皇宮裡皇子公主都很喜歡她。
很難想象在皇帝這種溺愛下,她居然沒有變成一個極其以自我為中心,不在乎其他人感受的上等人。不是沒有人嘖嘖稱奇,暗自奇怪皇帝是怎麼教的。
而楚淮安在國子監,國子監這個地方不管是權貴子弟,還是寒門子弟,都是要通過科舉考上來的,想當初楚淮安當時十四歲就考上國子監,皇帝都對這個年紀輕輕的狀元郎讚嘆不已,既想惜才,又心生忌憚,鎮北將軍已經執掌兵權,他的兒子又如此聰慧,文採過人,那他甘心就如此這般一生嗎,但是皇帝還是點了楚淮安當狀元,未必不是存了一番試探之意。
世人都說,鎮北將軍府的嫡長子,想必日後定然是要繼承鎮北將軍府的。
周杳渺很欣賞楚淮安的才華,所以她並不吝嗇幫他,但是現實就是她的求情是沒有用的。
到現在為止,周杳渺也不知道該怎麼幫他度過這個死劫,萬萬想不到,他們在晚上便見面了。
夜晚,月亮也不出來,只有星星點點的光亮,就好像是為某些人掩藏一樣。
楚淮安看著她的房間,輕輕地來到床前,不知為何勾起了一絲絲笑意,可能是對於今天要做的事情感到快慰。
周杳渺迷迷糊糊看到人影時,以為是鬼影,嚇了一跳,頭腦都嚇清醒了「什麼東西!……誰!」
「嗤,公主貴人事忙,不記得在下也實屬正常。」楚淮安話說得陰陽怪氣的,臉上卻是笑著的,看上去像是在開玩笑,但是周杳渺可不會以為他真的是在開玩笑,平靜的說:「你要殺我嗎?」
「你不害怕?」
「害怕的,但是你殺我也沒有用。」而且我還為你求情了,雖然於事無補,周杳渺心裡悄悄想。
這句話說出來像是一個自以為是的人在邀功,周杳渺有她自己的驕傲,是絕對不會說出來的。
「我會帶你走。」
「去哪裡?為什麼要帶我?」周杳渺疑惑道。
「不知道,可能隨便走走,你應該知道我為什麼帶你,當然不會是我要和你玩耍吧。」楚淮安笑著說,笑意卻不達眼底。
周杳渺沉默了,她又不笨,想想就知道,不是想用她威脅父皇,就是想挾持她作籌碼。
但是她不會武功,打不過,說不過,要不船到橋頭自然直,總不至於現在死。周杳渺苦中作樂地想。
過了一會後,周杳渺尷尬地說「不會穿……衣服。」
楚淮安沉默了,是了,公主怎麼會自己穿衣服,都有人幫著穿衣服,可是他也不能幫她穿衣服吧,況且他也不知道女子的衣服怎麼穿。
最後只能是他去找了一身男子的衣服給周杳渺,男子的衣服穿著簡單,沒有女子衣服繁複,周杳渺還是自己摸索著穿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