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琴劍
沈重飛很秘密地重返終南,他決心是要讓天澤忙個焦頭爛額,讓李少卿出醜,盧錦城名聲掃地,他要在終南興風作浪,要把終南搞個雞*犬不寧,他決意是要立案讓天澤來破,就像當年在軍校他總是扮反方天澤來正方,為了他驕傲的自尊,為了荷兒不讓天澤有時間陪麗緹他不在乎他輸,而且有可能觸犯刑法,他不在乎,一點不在乎。「我至少可以讓終南乾淨點,少點垃圾,我這生該有的都差不多有了,就是沒心愛的人,就是沒能讓驕傲公子低下頭,他甚至不屑看我一眼,他驕傲的無以倫比,有什麼比這更令我怒不可遏的?」
他是個商家,生意人,太知道官場,一頓飯、一把鈔票、一個女人就能使某些大員乖乖就犯,這是男人墮*落的基本因素,是一般男人貪慾的淺相。他用了兩個月時間去摸索這樣的男人,然後他把這些墮*落的物質連同彼此間的猜忌仇視一起給了他們,又揭翻他們的舊瘡疤,一時間不到半月,終南就上演了一幕幕醜劇。李少卿恨不能鑽進地縫裡去,盧錦城不敢走出家門,他只想找塊遮羞布蒙住臉。
一夜間江副省長赤*裸*裸*躺在情*婦的床上與情*婦做著不堪入目的鏡頭被市公安局的監控錄了一個正著,時值天澤執晚班,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不知道這種鏡頭從哪裡傳來的,他一面去查,一面派出警員;一起未了,一起又起,中國銀行信貸科的曾科長不明不白自殺死了,第二天市稅務局的副局長又被人殺了……幾夜間終南大案連連,終南人心慌慌。天澤的確被沈重飛打了一個錯手不急,打的他焦頭爛額,終南報紙連篇累牘登載如此大案驚動了各省,驚動了中央,當然也驚回來了荷兒。她一片惘然,她無法相信報紙上登的都是事實,直到她讀到天澤無表情的臉,深鎖的眉頭,她才木傻傻呆立,作聲不得。
天澤望她神情卻是笑了一下說:「沒什麼大不了的。」
「你如何笑的出?你不見報紙怎麼說的,都等你這個所謂的神探呢,這是存心要你出醜。」
「我知道。」他換上他輕鬆的神情,為的是不讓荷兒擔心。他想想又說;「反正一時也沒線索,不如陪我去舞廳跳一曲,放鬆一下。」
她搖頭:「你知我素不喜那種場合。」
「那陪我練劍,你彈琴。」
「好。」她馬上應允。
在沈園的梅林里,疊山流水間。天澤劍影流光,時而身如姣龍,時而剛勁,時而婉轉,時而氣吞山河,時而如綿綿私語……。
荷兒撫箏漫隨劍姿,箏箏琴音引來沈重飛,他不知如何進了沈園進入了樓上房間,一間正對梅林的房。落地玻璃窗,外面一層茜紅色紗窗帘,內一層白色天鵝絨簾。他將窗帘半掩端坐簾后,往外觀賞。他不能不讚歎,不嘆為觀止,十餘年天澤的劍術果然又是番境界,少年輕狂之態已洗盡,多的是洗鍊,老道,純厚柔綿,自己與之比自是要輸一籌。「也許不是他劍本身舞得好,也許他的靈感來自書荷的箏曲……她樣子的確好傾情,好滿足,那抹微笑……啊那抹微笑……我在哪裡見過和這相反的一抹微笑?她那微笑猶如蒙麗娜莎神秘而動人牽腸?……」他搜索記憶,突然就想起那則乳業廣告,忽然旋身離去,他要去翻找那份廣告,他找到電視台,很快就有了那份廣告畫面帶回賓館,他在燈光下久久注視:「這不可捉摸的微笑,這不可猜測的眼神,我曾經是怎麼樣解不透,想不明,現在我終於知道,我讀懂了,可是書荷為什麼選擇愛盧楓?這驕傲公子真的不愛她?真的只是憐惜她,當妹妹般愛?,盧楓,盧楓……這未免太殘酷,我該幫書荷還是盧楓?盧楓可是個真君子,他是唯一讓我有敬佩心的人。我該如何走下步,退是當然的,可如何能全身退?」他費著腦子想:「書荷若愛的真是驕傲公子,知我為難他,一定會生我氣,整我是小事,恐怕以後都不會理我,我該怎麼辦?我都做了些什麼……」他沮喪地埋怨自己一時衝動不知所謂,可是一切已回不了頭:「我還是靜觀其變,看他如何解這幾道案件。」他這樣想著就呆在賓館里大門不邁,二門不出,只看電視,讀每天報紙。
荷兒陪天澤練了兩天的劍,天澤又睡了足足兩天。沈重飛從報紙上讀到這些,匪思不得解其意,不知他想幹什麼,晚上他不免走出去想探個究竟。不巧天下起雨,秋雨瀟瀟。他頂著雨往沈園,荷兒房間亮著燈,他能看到天澤在與荷兒跳著舞。不時會有他們的笑聲傳出。
「他在做什麼?他為什麼一點都不急,好像胸有成竹,這個世家子弟總是愛賣弄,總是愛讓人去揣摸他,我再去做一起,瞧你還故作風流?」嫉妒與一時的憤怒使他再次失去理智,他又去實行他的計劃,第二天早上又有起工商局的局長被其夫人剪掉*生殖*器案暴光,惹得終南滿城風雨。
天澤不再沉默了,他走向鏡頭,他瀟洒地行動了。他對屬下早有吩咐,現場嚴加保護好,他不動任何人不要動。他堪探現場后收隊,然後是正常的上班時間,對以上幾件案立案查處,案情在半個月里分別有了結果,剩下的就是幕後這隻黑手。沈重飛沒有再行動,他覺得他的遊戲差不多可以結束,他準備離開,他打開門,李天澤漂亮地站在門外,面帶優雅地微笑,招呼他:「沈重飛,好多年不見,丰采照人,不同凡響。」
他冷漠的面孔帶著十分詫異:「李天澤?」
「是我,你該叫我一聲師首長才顯親切,我們分別時我們不是這種關係嗎?」
「是。」他冷漠地哼聲。
「你做富翁了,聽說,到終南也不來看看我。」
「門第太高,豈是我這寒門子弟可以隨便高攀的?」
「你有點自卑。你這人就這樣,十年前冷麵冰霜,十年後還是拒人千里之外。」
「是嗎,你不是也沒變,十年前自以為是,十年後還是狂傲。」
「是嗎?你這樣認為我,不過沒關係,你不至於這樣待客,不請我進去坐坐?」
「你請便,恕不招待。」沈重飛退進房,瀟洒地坐進沙發里,點燃起一根香煙,瞟眼天澤:「不知突然造訪有何貴幹?」
「謝謝你幫荷兒料理了那宗經濟案。」
「這與你無干,我們是生意上的朋友。」
「你給了信息她,你告訴她有人向我尋仇,我躲過了那截。」
「並不是我尋你仇。」
「當然,那不是你,不過這次你為什麼這麼做,我覺得你太多事,你在台南發展很好,你為什麼要我難做,你讓我怎麼向荷兒交待?」
「我不知你在說什麼?」
「一個人身價可以一夜間改變,但留在生活里的某些習慣他是比較難改變的,你看你腳下這雙皮鞋依如軍校時一模一樣,我也是,你看。你為什麼做了這麼大的老闆還是穿這種鞋?我們一起讀軍校,一起畢業,一起搭檔……」
「可我受不了你的高傲,專橫,自以為是。我討厭你那副德行。」他冷視天澤:「猶其是戰事閑下時你去逗那兩個小東西,那副得意忘形,那副旁若無人的神態,你知道我當時很想捏死它們。」
「是嗎?」天澤微驚:「可是你根本不了解我為什麼喜歡和它們玩,因為我沒玩伴,因為那時我差不多還是個大孩子,是正貪玩的年齡。跟你相差了六七歲,在年齡上我們有代溝,你們說的話,有時我根本不理解,聽的一頭霧水,所以我只有跟它們玩。」
沈重飛一聽,似乎有點泄氣:「搞來搞去,是我想錯了,我沒想到你的年齡,只盯著你的智商,我沒想到智商和年齡的差距。」
天澤笑,吹聲口哨,皮皮鼠和侏儒貂就從他懷裡鑽出來,跳到茶几案上;「你知道你出了一個致命的錯誤嗎?」
「什麼?」
「你不該去沈園,不該進那間小客室。那間小客室正巧是我住的。我有個不好的習慣,你應該清楚。」
「清楚,不準人動你的東西,否則你就會發怒。有次,葛教官見你的書丟的滿桌都是,好心幫你收拾,誰知你竟然和葛教官幹起來,把葛教官弄得稀里糊塗,我們卻在旁邊樂了,說你兔崽子不識好人心,教官你也敢動。所以以後沒人動你的東西。」
「所以那間房是有塵的,你留下了腳印,腳印進時是從容的,但出去卻是急促的,還有我的窗帘,白天是從不關的,我練劍習慣性看了那間房,發現窗帘半掩就不自然上來,發現地板上的腳印,那腳印真是太熟,我一看就知鞋碼,什麼型號鞋……還有你身上的體味……」
「你不用說了,這是老天幫你。我只想著為沈小姐和我自己出氣,卻是沒想到你這樣細心,十幾年前的生活習慣你都能記得。」說著他瞪眼天澤問:「你為什麼練兩天的劍,又睡上兩天?」
「很簡單,最初我是被你打了個錯手不極,有點心焦,但是荷兒卻突然從北京趕回來,我就靜下來了,我練劍只是在整理思緒,你連著做案,意思同出一轍,像遊戲,似發泄像憤世嫉俗的俠士故意讓終南蒙羞。我睡覺是因為自荷兒離開我沒睡過安穩覺,的確有種疲憊的感覺。」
「沈小姐來了你就能安安穩穩睡了?」
「基本上。」
他從鼻子里哼聲。
「你真是,跟我開這樣的玩笑,一點也不好玩,你讓我良心不安。」
他斜眼他:「我只是輸了這第一局,下面還會有,你一定會輸。我相信。」
「你還要玩?」
「是,不過我不會再與你這樣過手,我會用另種方法,我們就等著瞧,看誰能笑到最後。」
「我們能不能不較量,你覺得這種較量很好玩?過癮嗎?你做你的老闆,呼風喚雨不好嗎,有閑心拿我們當差的消遣。」
他又是吝嗇的一個笑;「對,你說對了,我做老闆做膩了就想著消遣你,省得你安逸思淫樂。」
「你怎麼這麼說?我幾時安逸思那個,你說得也太難聽了。」
「你沒有和一個漂亮女人來往嗎?」
「你是不是男人?不懂還是真不懂?我什麼年齡了,二十八了,早已過適婚年齡,我最起碼的戀愛也算那個?你的帽子扣得也太大了,你就為這個找我麻煩不是太過分了一點。也太不值得。」
「怎麼不值得?至少沈小姐開心了,關鍵是我自已開心。」
「你幾時學得荷兒只圖一時高興,而不管後果。」
「後果,我想應該會不同凡響,我做了一次任性的孩子做的事情,我感覺這種感覺真的不錯,他拚棄了理智的束縛,為所欲為,像個大盜遊俠。」
「你就不為你的行為後一點悔?」
「你不用說這些,我一點不,我早預知我會輸,可我目的達到了。」
「好吧,說句真心話,我喜歡你這次的任性,你的殉道我想會有價值,不過你無論要去警局,就這樣去,我不會拷你。」
沈重飛隨天澤往市公安局。他在法庭上不作任何辯解,不用律師,他極為直接地請求法庭判他入獄,只是有個小小的請求,請求在盧楓與荷兒大婚時允許他參加婚禮。
法庭以他擾亂社會治安罪判他入獄若干月,但他的舉措受到社會民眾的拍手稱快,民眾讚美他,歌頌他,同情他。市政府、省政府召開緊急會議,出台了一系列反腐敗,反墮落,反貪污受賄行為政策。登陸各大媒介新聞報導。天澤將報紙給沈重飛讀說:「這是你的功勞,我謝謝你,這局算你贏了,革命需要人流血犧牲,不是嗎?」
沈重飛笑了,笑的極為爽朗:「你總算拋開官面堂皇的偽裝認可了我。」
「這是私話,你不要說的這麼大聲。不過荷兒生氣她不肯來看你,我這次說不動她,不知她為什麼不聽。」
「沒關係,她把我們重新帶到一起,消除了我多年對你的誤會。」他面色開朗地笑:「現在想起軍校和戰場我真的想笑,笑我真的很無知,我竟然會跟一個孩子爭,把自己搞得一塌糊塗,還生氣離了軍隊。」
天澤也是笑,他們就在獄室里話當年,好不痛快盡歡。沈重飛不時為天澤當年在戰場上的一些幼稚行為笑,天澤一下子也被帶入那久遠的硝煙瀰漫的南疆疆戰火中。那天他與盧楓班一班男生打過藍球賽后回軍區大院洗了一個痛快的冷水浴,拎起他簡單的行李往沈家,沈家人依然沒回,他自開門進去,徑入沈書荷的小卧室,對著書桌前的《邀春圖》審視良久,兩點寒星閃著溫馨的微笑,自言:小丫頭片子,你不是想上前線玩嗎,現在我就帶你去,讓你看看真正的火,真正的煙,重要的是保佑我別讓子彈親近了,呆在那為我念阿彌陀佛,最好我的士兵一個都不受傷,知道嗎?他這樣笑著取下掛畫,放好,看看時間,還早。就坐下翻翻書,一本佛經。他涉獵奇廣,別看只有十六歲,他已是把中國的古典書籍熟爛了,從《詩經》,《論語》,《中庸》……真是個很「牛b」的少年,也所以他驕傲的無以倫比,腰間五把飛劍更是利不虛發,但是他從不輕意在人前舞弄,甚至他的戰友央求他他都不肯,自上戰場他使用過兩次,用來救戰友,他的一個部下一排長沈重飛即欽佩又嫉妒,然而無論他怎麼嫉妒怎麼去練習總也達不到他那個小連長的技藝,他除了對他冷眼還是冷眼。不過小連長可是從來不看人眼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