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2譚勇死了
第二天,陳鯨語和唐筠一起來到市公安局。
一見到盧堅,她就滿臉不悅地抱怨:「盧叔叔你騙我,明明答應抓到人就告訴我,結果只通知她卻不叫我來,害我痛失先機,受制於人!」
盧堅對陳鯨語的不滿早有準備,但一時沒懂她痛失了什麼先機。直到看唐筠在後面比OK,才恍然:看來陳鯨語已被說服,答應和譚鱗甲、榜榜同住。
只不知道唐筠說了什麼,竟讓陳鯨語一邊答應,一邊卻又把矛頭對準自己。他實委屈。
雖然委屈,還是主動接過陳鯨語手裡的飲料解釋:「盧叔叔是警察,來歷不明的人不問清楚,怎麼敢讓你見呢?肯定得先查清楚、排除危險才行。」
這話倒不全是託詞。
譚鱗甲身份未明前,就單純是玉麟園血案的關係人,甚至嫌疑人。陳鯨語作為受害人家屬,警方怎麼敢讓她和嫌疑人直接接觸?對成年人尚屬不負責任,何況她一個未成年?再加上譚鱗甲和榜榜的年紀,更不適合直接見面了。
不過現在不一樣了。
首先,譚鱗甲自己交代了身份——根據他們這兩天的調查,基本可以證實:他確實是忍受不了家庭暴力而離家出走的D市少年。
至於為什麼沒有報警記錄,問題在他父母,譚鱗甲並沒撒謊。
而戒指,以盧堅的閱人經驗,譚鱗甲說謊的可能性很小,反而驗證了唐筠昨天的那句話:他們的工作沒到位。
早上他曾就這一點考過大力。
兩年前大力還沒來,當時的事和他無關。但現在他是刑警隊的一員,而且是照著中堅力量培養的,這等明顯破綻,他不能看不出來。
結果大力果然沒給他驚喜,一臉天真、理直氣壯地反問他:「什麼破綻?哪裡沒到位?」
氣得盧堅當時就想把他發配。
真的,要不是老孔護徒心切,明白提醒:「距案發現場不到五十米的地方曾被挖開過一個洞又填上,這麼明顯的痕迹,當初號稱掘地三尺的辦案精員竟無一人發現,不是破綻是什麼?不是工作沒到位又是什麼?」他當時就要把大力下放到街道派出所去。
總之,譚鱗甲的身份確定,危險性排除,他才敢讓陳鯨語見他。
而這些陳鯨語自然無從得知,也未必全然理解。她只知道被盧叔叔抓到和保護起來的那兩個小子,手上有她媽媽的戒指,和她父母的血案有緊要聯繫,說不定就是嫌犯本人。
所以從一早她就坐不住。本來還打算今天的課就算了的,可她前兩天才懟過幾個整天翹補習班課的同學,不好馬上打臉。
其實那些人怎樣和她沒關係,但她就是看不慣。明明是暑假補習班,又不是學校的義務教育,不想上直接不要交錢報名就好了。幹嘛誑父母交了錢,卻又每天裝模作樣跑出去玩、和社會青年鬼混?這不是浪費父母血汗是什麼?
是,她是臉色不好,可這也不能構成她們詆毀她死去父母的理由吧?何況還牽扯上唐筠,和唐筠有什麼關係?
總之她沒忍住,當面和那些人起了衝突,勢不兩立。
而從起衝突到現在,總共也沒過去幾天,大家的記憶都還新鮮,所以她不能走他們的路,打自己的臉。為此,哪怕一上午都在走神也忍了。
中午一下課,她就迫不及待從補習中心出來,打電話問唐筠到沒到,買什麼飯,她可以先去買。結果唐筠說公安局有食堂,盧隊他們都安排好了,讓她自己邊吃邊等她。還說實在想買什麼就去買點飲料冰淇淋,天熱消暑。
陳鯨語聽她滿腦袋想的都是那倆人,當即不高興,硬不買飲料冰淇淋,反而搞了一堆小孩不能喝的冰咖啡,準備拿去犒勞盧叔叔、老孔爺爺他們。唐筠倒沒說什麼,還幫著她把那些咖啡提進公安局刑警隊的辦公室。
陳鯨語發咖啡的時候,盧堅把唐筠叫到一邊,說有話和她說。
唐筠猜到是讓譚鱗甲榜榜到她家暫住的事,只是盧堅一臉嚴肅,給人一種事情很不好辦的感覺,令她頓時緊張。
結果盧堅說:「你提的事,早上我已經彙報給丁局了,問題不大,就等孤兒院和兒童機構那協商走程序了。」
他頓了頓,唐筠識趣地沒開口。
果然,盧堅抿了抿嘴唇繼續說:「譚勇死了。」
唐筠很驚訝。
盧堅預料到她的驚訝,點頭繼續:「他老婆再婚了,和蔣大頭。」
唐筠的眉頭更緊,疑惑大過意外。
盧堅說:「譚鱗甲離家出走後不到一個月,譚勇就出車禍死了。是被大貨車撞死的,意外。至於他后媽和蔣大頭——不知道之前有沒有事,有也不奇怪,那伙人沒什麼道義。譚勇死後遺產有個幾百萬,再加上貨車賠的,反正不是一筆小錢。那倆夫妻為了錢,不僅沒報警積極找孩子,反而一直在淡化這事。你知道的,人性嘛。」
他刻意說得輕描淡寫,但唐筠還是聽得一臉沉重,並不全為人性。而是:
這事,真的純是意外嗎?
就算譚勇死後,他老婆和蔣大頭因為貪圖財產不願意找孩子,但從譚鱗甲離家出走到譚勇出車禍,不是還有一個月嗎?作為譚勇,再不喜歡,畢竟是親生兒子跑了、不見了,他就沒找過?那倆人不報警,他為什麼也不報警?
唐筠的這些懷疑都在情理之中,盧堅邊點頭邊解釋:「這些我們都有想到,也在查。那位后媽的說法是,譚勇當時告訴她,說兒子回老家了。當然這說法站不住腳,我們還在查,已經聯繫譚勇老家那邊,看看到底是誰在說謊。總之,事情大白之前不會罷休。」
唐筠理解,從譚鱗甲被帶回公安局到現在,滿打滿算也才不到二十四小時,刑警隊能有這個效率,已經屬實不錯。畢竟警察也是人,而且陳家的案子擱置了兩年之久,現在人力物力都跟不上,能做到這樣,盧堅已經很不容易。
「這些情況,譚鱗甲知道嗎?」
理解之後,唐筠最關心的還是譚鱗甲。畢竟譚勇是他親生父親,再不喜歡,也是他在這世上的唯一親人。現在唯一親人沒了,他不想做孤兒也沒得選了。
盧堅搖頭說:「沒有,我們沒告訴他。暫時你也不要跟他說。等我們先把他后媽和蔣大頭那邊查清楚……唉,找機會再說吧。好在他也不想回家。」
唐筠點頭同意,但難免心中不安。
因為譚鱗甲會怎麼想、怎麼看待和理解這件事情,她想象不到。她只知道他早晚要面對。而在那之前,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對他好,好讓那刻來時,他多些力量支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