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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回 冷月凄楚誰人知 暖春笑談歡樂時

  雪花紛紛揚揚,又是一夜無眠。【零↑九△小↓說△網】二月的夜裡,略微帶著寒涼的氣息。湖面上的薄薄霧氣,散布在天地之間。就連空中的那輪寒月,也在此刻變得頗為隱秘。遙遙相望,彷彿可以看到遙遠的東麓。


  世人常說,千里共嬋娟。可是在婉凝看來,如何也望不到那道宏偉的宮牆。自從遠離京都,來到這邊關江州的時候。她時常倚樓獨望,渴望會看到熟悉的人兒,路過這裡。


  怎麼可能,她無奈的自嘲。江州距離京都千里之遙,怎麼會有熟悉的人。就是玉池人家,也要相隔數百里。江州固然清凈,可是婉凝總覺著少了一些什麼。比如今天是二月初三,明天是青鸞的生辰。


  她記得很是清楚,青鸞出生的這一天。端木康就是病逝在這江州,所以婉凝想著。等到明天就去拜祭一下端木康,然後告訴另一個世界的他,青鸞和纖雲生活的很是快樂。


  「阿凝,該換藥了,」蕭易寒端著一盆熱水,然後一面放好草藥,一面扶著婉凝坐回軟榻,撫著她冰涼的小手,疼惜道,「雖說是立了春,可到底是早晚冷一些的,你身子又不是很好……」


  聽著蕭易寒這般關心自己,婉凝卻只有感動。似乎除了感動之外,再也沒有了當年的那種思念之情。她模糊的可以看到,蕭易寒正在將草藥塗抹在白綾上,然後用暖爐烘熱一番,才要為自己敷上眼睛。


  初時不覺著什麼,片刻之後,便會覺著雙眸宛如火燒般疼痛。婉凝強忍著疼痛,緊緊抓著衣袖。卻是不經意間,碰觸到了一雙溫暖的大手。「君顥?我就知道,你不會離開我的!」婉凝萬分欣喜。


  猶記正月末離開京都的那一天,雪霧朦朧。偶爾有陽光透過雲層,還是可以看得見紅牆綠瓦的宮苑。婉凝等了許久,望著正陽殿的方向。卻始終沒有等到那個熟悉的人,她徹底心碎了。


  果然是,權利在君顥的心裡,勝過自己的地位。她應該一早就知道的,從復國后開始。她與君顥之間的關係,逐漸變得陌生起來。儘管每天仍舊是沏茶倒水,卻總感覺多了一道裂紋。


  猜忌,嫉妒,左右徘徊。讓婉凝對君顥的心思,越發覺這難以捉摸。那些逝去的曾經,只有在閑閑的時光里,才會坐下來細細體會。日子過得如流水一般快,卻再也找不到當初的溫暖了。


  淚水逐漸充盈眼眶,浸濕雙眸上的草藥。淡淡的草藥香氣四散開來,殘留在婉凝的雙目間,是淡淡的薄涼。像是空中的那一輪月,怎麼都捂不熱。不過好在,此時有君顥在陪著自己。


  不過很快,婉凝便覺察到那雙手在微微顫抖。她的心兒也好似針扎一般:「蕭郎?對不起,對不起——適才,適才我什麼都沒說,蕭郎你別放在心上。我只是,只是……」


  「元易斌說過,治療期間不可流淚的,」蕭易寒強壓住內心的傷痛,轉而輕輕為婉凝拭去,殘留在臉頰上的淚滴。他什麼都沒有說,只是扶著婉凝慢慢躺下。然後靜靜的退到一邊,守著她。


  遙望暮色蒼穹,蕭易寒不覺長嘆一聲。不管如何,阿凝總算是保住了一條命。當初聖旨上說,要蕭易寒去做江州縣丞的時候。其實就是給了婉凝一條活路,將來怎樣,都與他和阿凝無關了。


  雨燕低飛,雲彩凄迷。楊柳吐芽,江水泛青。草色遙遙相望,卻是近看無有。累積了一冬的草木,在此刻隨著南風努力生長。總歸是要告訴自然,春的腳步快要來了。


  幾盞煙火,靜靜地在空中綻放。一剎那的絢爛,宛如短暫的一生。歌遍離殤,寫意早春。推開窗子,可以看到煙霧般的柳色。枝頭雀兒鳴叫,好似褪去了殘冬的影子。


  臨來之前,蕭易寒特意在府衙的後院。種了一大叢的梔子花,如今幾場春雨過後。梔子花也在慢慢蘊蓄,繼而開始新的生命。婉凝蹲下身子,輕輕撫著那些小小的嫩芽兒,無盡憐愛。


  只是不知道,正陽殿的梔子怎麼樣了。大約纖雲會照顧好的,婉凝一面安慰著自己,一面盡量讓自己不去想那個人。可是事情卻偏偏,在這個時候,再次將她推向了漩渦之中。


  「蜀國與東麓定下開展日期,就在四月中旬,京都來的消息,」蕭易寒拿著手中的信箋,一字一頓的說著這番話。他說的很是清楚,就是為了讓婉凝聽得明白,聽得清晰。


  他可以看到,婉凝微微皺起的眉頭。不過很快,便展平了眉角:「真希望眼睛快些好起來,這樣才可以看到梔子花開的樣子!」她笑著說話,卻在蕭易寒聽來,卻是這般勉強。


  那麼接下來的一條消息,是不是不應該讓婉凝知道呢。蕭易寒已經打算了四月的時候,趁著兩國開戰。然後去往陳國解救江苓嫣,帶著她一起來到江州,與婉凝冰釋前嫌。


  他本想說的,可是想著梁玉珍的話。蕭易寒還是住了口:「我會治好你的眼睛,相信我。」「蕭郎是不是,還有什麼事要說?」婉凝雖然看不見了,卻還是可以聽得到蕭易寒的心聲。


  露水凝結成霜,在寒涼的早晨。乍暖還寒的時節,最是難熬。蕭易寒輕輕的搖了搖頭,轉而替婉凝披上披風:「等天氣和暖了一些,咱們就去玉池人家,看一看那些老朋友,可好?」


  「真的?」婉凝本來還低沉的心緒,卻在聽到要去玉池的消息,立刻變得開朗起來。如今才在江州住了不到一個月,婉凝便覺著毫無生趣。只是因為,無事可做,身邊更是少了一個人。


  雲風清,笙歌散盡。到底是心存幻念,夜裡的時候,婉凝總是睡不踏實。尤其是每逢到了黃昏,她總是惦記著要去熬米酒。當她起身推開門子的時候,看不到正陽殿的一刻,心裡陡然失落不少。


  這裡是江州,不是京都的正陽殿。婉凝一時有些悶悶地,不知道君顥是否對蜀國,有所備戰。還有纖雲和青鸞,在宮裡生活的怎樣。那個蝶兒到底是敵是友,怎麼還曾與左相來往,去往正陽殿呢?


  想到這裡的時候,婉凝不覺笑了。這些事情,早與她無關了,不是么。還想著作甚?「小心,」婉凝迴轉身子的時候,險些滑倒。幸而蕭易寒及時扶住了她,讓她略略感動。


  窗外一陣春雨,飄飄洒洒。婉凝站在端木康的墳前,燒掉一疊紙錢。看著風兒將紙錢慢慢吹散,她告訴端木康有關纖雲和青鸞的情況。然後方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至少也算是對纖雲的關懷。


  二月初四,冬末春初。天空一片湛藍,泛著潔白的雲朵兒。南風吹來,拂動著宮苑間的花木。正陽殿廊檐下的那一叢梔子,在春風的吹拂下,逐漸的蘇醒開來。窸窣作響之間,聆聽花開的聲音。


  宮苑處的九曲橋旁,楊柳堤岸。一池綠萍蕩漾清波,吐露春日芬芳。花藤架下的鞦韆,是兒時青梅竹馬的歡樂記憶。那一年,慕青鸞十三歲。站在梔子花下,可以看得見往昔的剎那歡笑。


  駐足小徑盡頭,青鸞穿著一件藕荷色素紗長裙,手臂上挽著一條桃花色的披巾。翩翩然如畫中美人,蓮步輕盈的來到這片萋萋芳草地。今天是青鸞的生辰,她九歲了。


  回首往事,不知不覺,青鸞已然生活在皇宮生活了九年時光。從她記事開始,就一直跟在蓮姑姑身邊,學習各樣宮廷禮儀。不過隨著楚雲昭的到來,她的生活開始變得一片光亮。


  跟著楚雲昭一起讀書認字,一起玩耍遊戲。是青鸞最歡樂的日子,這也是一個侍女從來不曾享有過的生活。只是因為當年楚君顥對婉凝的一個承諾:會讓慕青鸞在宮中,無憂無慮的長大成人。


  「明天我帶你出宮去,」楚雲昭知道青鸞的心思,成日間待在宮裡,毫無生趣。青鸞很早就說過,如果能夠出宮去最好。楚雲昭記著這句話,就特意請示了母親梁玉珍。


  出宮對於青鸞來說,是最好的生辰禮物。她開心的拍著手:「還是小王爺最疼我!那咱們去什麼地方呢?」「你想去哪裡都可以,」楚雲昭看著青鸞微笑的眉眼,信誓旦旦道。


  但見青鸞歪著腦袋,想了一會兒道:「我又沒出去過,自然不知道……小王爺你說哪裡好玩兒,咱們就去哪兒,好不好?」此時此刻,青鸞的心已經飛出了皇宮,飛到了那片自由的天地。


  風兒微微吹過,將青鸞的青絲吹得有些凌亂。楚雲昭伸出手來,輕輕為青鸞將青絲掛在耳後。他看著這個比他小三歲的女孩子,眼眸明亮透徹,似乎帶著湖水般的顏色。


  鞦韆架上,是青鸞銀鈴般的笑聲。她臂彎上的披巾,隨著暗香盈盈飄動。夾雜著一份溫暖,楚雲昭那顆小小的心兒,早就開始慢慢蘇醒。那個時候,他就已經決定,會一直陪著青鸞。


  只是誰也不會想到,兩年之後的那一天。隨著太子殿下的回國,慕青鸞被調到正陽殿做御前侍女的那一刻。楚雲昭忽然意識到,自己這個想法有些脫離實際,原來他一直都是心存幻念罷了。


  當他被委派到江州去作戰的時候,只能是存著這份念想。他所不知道的是,一切彷彿是重演一個故事。一個叫做「御前侍女」的故事,於是命運的齒輪開始迴轉,讓他無力去抗爭。


  尤其是在面對這份情感的時候,他與青鸞的心心相印。卻是遭到了來自於宮廷內部的壓力:蓮姑姑也好,燕姑姑也罷。所謂的權力至上,讓他一時沒有了任何法子。


  如果他知道,青鸞的存在是為了將來服侍太子。他又怎麼會,接近於青鸞。怎麼會,對青鸞動心。風吹過,紛紛揚揚的梔子花瓣。飄落一地,像是嘆息著當年的命運。


  晨起五更天的時候,天空還只有些微微魚肚白。西華門處有兩個小小的身影,早就已經出了宮去。還是母親梁玉珍有法子,暗裡疏通了宮門守衛。楚雲昭深深慶幸,為自己認了這麼一個母親,而感到萬分欣喜。


  一輛馬車等候在門口,楚雲昭拉著青鸞的手上了馬車。轉眼之間馬車已經駛出了皇城,來到了長門大街。這一帶最是繁華熱鬧,而且據楚雲昭說,這裡有一家綢緞布莊,裡面的緞子比宮裡的還要好。


  「你要什麼,隨便挑!」楚雲昭大手一揮,好像很是闊氣的樣子。看著眼前花花綠綠的布料,青鸞的眼睛簡直都不夠用的。她左右看了看,這個也好,那個也好,一時不知該挑哪一個。


  當她伸出手來,撫著眼前這塊兒瑩白若雪的料子時。便有老闆上前笑道:「這是西域的天蠶錦緞,細膩柔滑。姑娘果然好眼力!」「西域不是被滅了國?」楚雲昭很是疑惑的問道。


  「可是總還有西域商人,」老闆解釋著,「西域遺民如今歸屬於江州府衙,他們總要做些生意糊口養家的。」是了,西域被滅了國。可是聽說遺民還有不少,如今做起生意還到了東麓。


  看著青鸞愛不釋手,楚雲昭遂向老闆到:「多少銀子?我買下了!」「一百兩紋銀,」老闆看著楚雲昭穿著一身華麗的玄色衣袍,便知道是一個貴族公子。便故意喊高了價錢。


  「什麼?一百兩?」青鸞立刻高聲反問,「就這一塊布料,要一百兩?你坑人的吧?昭哥哥,咱們走!」「我這布料穿上冬暖夏涼,自然是有價值的,」老闆底氣十足道。


  楚雲昭再次上前,撫著那塊布料。便從衣袖間,摸出一百兩銀票。轉而遞給老闆到:「我買下了,老闆給包起來吧。」看著老闆去包這塊布料,青鸞有些不樂意:「你莫不是傻了?花這麼多錢,就為一塊布料?」


  「只當是,給你的生辰禮物吧,」楚雲昭笑著道,「看你喜歡這塊料子,回宮后讓司衣局給你做一件衣服。我說過,只要你高興就好。」聽了楚雲昭這句話,青鸞終是覺著不妥。


  不過當她捧著布料的時候,還是掩飾不住內心的喜悅。不知為什麼,看到這塊料子的時候。青鸞總會有一種熟悉的感覺,那個時候她還不知道。自己的故鄉就是西域,熟悉自然是有的。


  只是關於這塊布料,卻引來不少風波。以至於讓她險些丟了性命,幸而楚雲昭的及時救助。不過也慢慢揭開了青鸞的身世,讓她逐漸與楚雲昭,與東麓產生了隔閡。


  路旁的小攤販,高聲吆喝的聲音悠長而又親切。晌午漸漸起了一層朝霞,紅紅的灑向天地間。「餓了吧?」楚雲昭帶著青鸞,來到一家餛飩攤兒前,要了兩小碗餛飩。


  熱乎乎的餛飩,在略微寒涼的春日。頗有一份暖意,青鸞還是第一次吃餛飩。她拿著小勺子,著急的想要舀起來送入口中。卻是被燙了一下,痛得她張開嘴哈著氣,不停地扇著嘴巴。


  「慢點兒吃,沒有人給你搶的,」楚雲昭一面笑著說,一面用小勺舀了一個餛飩,放在嘴邊吹了吹。然後遞到青鸞的唇邊,說道,「這樣慢慢吃,就不會燙著了……」


  混合著湯汁的混沌,入口而化的滑膩。讓青鸞第一次感覺到,原來還有比宮內御廚,做的飯還要好吃的民間小吃呢。於是她也學著楚雲昭的樣子,慢慢的咀嚼著這份美味。


  霞光蜿蜒,散布在每一處角落。多年後的那一天,當青鸞再次來到這家餛飩鋪子。坐在攤販前的時候,卻再也找不到當年的那份感覺了。也只能夠,當做一份回憶,留在記憶的某個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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