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陳平之智
魯元長公主也是個可憐人,身為高祖皇帝的嫡長女,本該是受盡寵愛的。可偏偏她們母子都不得父皇的寵愛,若非母后強勢有手段,她們母子三人怕是都活不到父皇立國的時候。
她自小和弟弟就受了不少的欺辱,哪怕是親生的父親,在逃難的時候也可以狠心的將她們姐弟一腳踹下去,只為了減輕馬車的負擔,逃命更快一些。
所以,這個世界上,除了母后和他,她對誰都是冷冷淡淡的。在她童年艱難的生長環境里,唯一給過她曙光的只有母后和他。
因此,為了救他,她犧牲了自己的婚姻,嫁給了自己並不喜歡的張敖。
這些年,母后都在極力的彌補她,希望可以補償當年帶給她的傷害。張敖一個妾室的女兒,能記在自己名下,成為大漢的皇后,靠的就是母后的愧疚。母后希望通過給張家的榮耀,讓張家好好待自己這個從來不讓夫君進房門的兒媳婦。
其實劉樂是不在乎那些的,那個人死了,她的心也死了。她還活在這個世界上也不過是不願意母后在經歷了喪子之痛后再經歷一次喪女之痛,至於張家對她怎麼樣,她完全沒放在心上過。
這麼多年了,還是第一次,她覺得一個人給她的感覺特別熟悉,熟悉的彷彿錯過了這個人就會錯過最重要的東西。
女人向來是相信自己的直覺的,她願意花千金,把這個人奪回來,好好觀察。
陳平當然想不到劉樂會有直覺這種東西,更不相信劉樂會變心。當年他是跟著高祖打天下一路走過來的,劉樂從小到大喜歡的只有那麼一個人,但凡跟過劉邦的老臣都知道這一點,這麼多年,劉樂就沒有正眼看過別的男人。
他可不相信,劉樂見這小道士長的好,就忽然變心了,看上了這小道士。且不說張敖長的也不差,就是這些年呂雉給劉樂找來的那些小白臉,比小道士長的強的也不少,劉樂可都沒看在眼裡。
他現在懷疑,這小道士的身份不簡單,或者長公主也有了別的心思,想把一語千年下來的月初奪過去為自己謀划什麼。
陳平這個人喜歡出奇謀,從他輔佐劉邦以後所出的計謀就能看出來他這個人不止擅長謀划,還擅長決策。他既然看出了月初的不簡單就不會輕易交託信任。
沈初也沒想到劉樂會出千金請陳平幫她謀划自己,他微微垂眸,緩和了情緒,道:「陳侯可是接了這千金?」
陳平挑眉看向沈初:「月先生希望本候接這千金?」
沈初倒了杯水,遞到了陳平手裡,嘴角掛著清淺的笑容:「陳侯說笑了,貧道乃出家之人,去公主殿下府上陪伴公主成何體統?」
陳平意味深長的看了沈初一眼,接過水杯笑道:「說起來也是怪哉。這長公主殿下傾心當年的沈將軍,那是人盡皆知的。自從沈將軍去后,公主殿下便對任何人都不假辭色,不知為何,竟然會對月先生這樣另眼相待。」
沈初聽到沈將軍三個字身體一僵,隨即道:「公主殿下.……大約是想開了吧.……」
陳平笑著搖了搖頭:「本候也希望殿下想開了,畢竟這些年殿下過的是真的苦。我們這些當年的老臣也算是看著殿下長大的,殿下連個一兒半女也沒有,著實可憐的緊。」
沈初微微握拳,面上卻不露聲色:「太後娘娘不是殿下之女?」
陳平詫異看向沈初:「太尉沒有跟你說過嗎?」說著掃了周勃一眼,道:「那張嫣的身份哪裡配的上做皇后,分明是一妾生女。」
周勃贊同的點了點頭,若當真是公主之女,做皇后也使得,可一妾生女,記在公主名下,憑什麼做皇后?
沈初的臉上失了血色:「張敖,待公主不好嗎?為何多年未曾孕育子嗣,要抱養一妾生女?」
陳平看著沈初的反應若有所思,故作嘆息道:「據說自成親起長公主就從未讓張敖踏足過她的房間。」
沈初臉上血色褪盡,劇烈的咳嗽起來。
陳平端起案几上沈初的水杯遞了過去,關心道:「月先生這是怎麼了?可是哪裡身體不適?」一雙眸子卻彷彿可以看穿一切般盯著沈初。
沈初接過水杯,在咳嗽平息時小口小口喝了半杯水,才平息了氣管里傳來的不適感。他早年曾被敵人挑斷手腳筋脈,打成重傷,險些丟了性命。雖說後來救過來了,但還是傷了根基,情緒大起大落時就會牽動早年的舊傷。
他擺了擺手,道:「老毛病了,天氣漸冷,偶爾會犯。讓陳侯見笑了。」
陳平笑了笑,懷疑的種子種下了,他對這個小道士留了個心眼兒,並未如周勃那般信任這個小道士。
當年跟隨高祖打天下的功臣不少,活到現在還未被忌憚的也就只有他這一個了。
他,可不像周勃那般好糊弄。
「既如此,我明日便請個交好的太醫令來為月先生把脈,也好為月先生調養調養舊疾。」陳平面帶笑容道。
沈初同樣笑道:「不必了,我師父就是神醫,為我開過葯了,不需要再另請名醫。」
陳平見沈初不願意就醫,心裡又記了一筆,面上卻不顯,道:「如此本候就放心了。」說罷又對周勃道:「太尉剛才說請各諸侯王爭天子之位的提議,本候覺得不妥。」
周勃疑惑道:「為何不妥?」
陳平心中冷笑,面上卻溫和道:「太尉,咱們這從龍之功自然是從一開始就要給天子一個好印象。咱們若是放話,誰打贏了我們再迎誰做天子,那擺明了就是等著撈好處的,就算天子一時接受了咱們,難道不會秋後算賬嗎?你說人是會記得錦上添花還是雪中送炭?」
周勃心中一凜,再看向沈初的眼神就不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