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世間安得雙全法
素遠這次沉默的時間有些久。久得我心裡都不禁生出幾分忐忑來。
「在敝寺小住一段時日罷。」素遠的聲音里暗藏著一種說不出的複雜,像是無奈、釋然與嘆息的交織,「如此,或可有解。」
或可有解?那就是說就算我聽了他的話,也不一定能逃脫多舛的命途?
靠,搞什麼!說得爸爸都開始有點害怕了……
我縮了縮腦袋。
其實認真算起來,我穿越這個事情本身就已經很不科學了,再來一個天命之說好像也不是什麼不能接受的。而且重點是這和尚真的很邪門啊!
我對這件事已經有點半信半疑了,打算再觀望一下,暫且還是乖乖聽話,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比較穩妥。
「既是如此,小女便拜託大師了。」娘親的眼神中有化不開的凝重,鄭而重之地朝素遠再拜了一拜。
「哎……不是,娘親不跟我一起……留下么……」
娘親淡淡地斜過眼,眉心皺起,彷彿浸滿愁緒,對著我道:「靈泉寺從不留宿女客。」
所以說我是破例的么……
我喉嚨一堵,無話可說了。總不能蹬鼻子上臉讓人家破例兩回吧。
那碧白也不行了。
娘親拜別了素遠,我與素心送她到大殿,她便與碧白桃依一起下山去了。其間,只囑咐我一句「萬事聽素遠素心兩位大師吩咐」,再無他話,看來是確實被我不聽話擅自回京城的事氣著了。
可是怪我咯?!我也是受害者啊好不好……
我欲哭無淚。
我和素心又回到後山禪房,本來素心說要帶我去安排住處,但是我跟他說還是先去見一下素遠,我想問下注意事項什麼的。
於是我們再一次來到了素遠的房門外。照例,素心先去敲門。
「師兄?」
門裡的素遠好像說了句什麼,素心回頭看了看我,示意我稍待,自己進了屋子,順手把門帶上。
我左右看了看,周圍就我一個人,除了無邊落木蕭蕭下,就只有憑闌半日獨無言,百無聊賴,索性便運了丹田真氣,用瞬間敏感起來的五感去聽房裡素遠和素心的談話。
「什麼?!師兄的眼疾不是已經有所起色了嗎?!怎會?!……」
素心的一聲驚呼嚇了我一跳。話說出家人不應該是無悲無喜六根清凈的么?看來我已經錯過了重頭戲了。
我趕緊豎起耳朵聽著。
「此疾本便緣於此,有所起色也不過是因著那位施主未從吾言,命途不改。如今施主再避命劫,這疾,自然日漸痾重。」素遠的聲音很平靜,彷彿只是在陳述一件與己無關的簡單事實。
我有點懵。按素遠這意思,他的惡疾是因為當初給我老爹留了紙條,讓我遠離京城避禍改命,行了逆天之事,這才被報應了;後來又因為我在十四歲之前回了京城,改命失敗,他的惡疾也開始有起色;而現在他又再次指引我改命,所以就又受到了報應,病情將會愈發嚴重……也就是說,他會死……?!
這怎麼可能?!別開玩笑了?!
怎麼可能有人肯為一個從未謀面過的陌生人情願獻出生命,還是上趕著那種!而且逆天改命這種事也太扯了吧!我怎麼可能信!不可能不可能的!
我額角浮起一層細密的冷汗,嘴角僵硬地扯了扯,極力想要安撫自己躁動的心。
可我腦子裡有一個念頭揮之不去。
如果不是這樣,他怎麼會知道我回過京城?
「難道再無它法?」素心的語氣苦澀沉重得像是我的心緒。
「一報一應,皆有其法,如何能有它法。」
「皆有其法,那師兄為何要執著於改那施主的命?!」素心的音調倏然提高,即使是沒有內力的普通人也能在靈泉寺隔音效果很好的牆壁那邊聽到他的聲音。
素遠沉默了片刻,道:「眾生度盡,方證菩提;地獄未空,誓不成佛。」
「禍福無門,唯人所召。那位施主命既如此,便是前世有因,師兄又何必執著於此?該順其自然才是!」
素遠又沉默了。這回沉默的時間有點長。以至於我只能聽到兩道淺淺的呼吸聲。一道平靜無波,一道急促粗重。
「師父曾說,在十餘徒弟中,吾乃最為可能修成正果之人;然吾心性太過慈憫,故而亦是最為不可能修成正果之人。」聲音停了停,然後繼續,「數十年來,吾潛心悟道,終究是無法丟棄這份慈憫,得成正果,吾亦終日鬱結於此。」
「今日卻恍悟,錯的並非慈憫,而是由此生出的憂懼。憂度不盡世人,懼此身難成大道。」
「世人不需吾一人度盡,大道亦不需此身來成。」
「三千世界,吾只度眼前之人。」
如果不是這樣,他怎麼會知道我回過京城?
「難道再無它法?」素心的語氣苦澀沉重得像是我的心緒。
「一報一應,皆有其法,如何能有它法。」
「皆有其法,那師兄為何要執著於改那施主的命?!」素心的音調倏然提高,即使是沒有內力的普通人也能在靈泉寺隔音效果很好的牆壁那邊聽到他的聲音。
素遠沉默了片刻,道:「眾生度盡,方證菩提;地獄未空,誓不成佛。」
「禍福無門,唯人所召。那位施主命既如此,便是前世有因,師兄又何必執著於此?該順其自然才是!」
素遠又沉默了。這回沉默的時間有點長。以至於我只能聽到兩道淺淺的呼吸聲。一道平靜無波,一道急促粗重。
「師父曾說,在十餘徒弟中,吾乃最為可能修成正果之人;然吾心性太過慈憫,故而亦是最為不可能修成正果之人。」聲音停了停,然後繼續,「數十年來,吾潛心悟道,終究是無法丟棄這份慈憫,得成正果,吾亦終日鬱結於此。」
「今日卻恍悟,錯的並非慈憫,而是由此生出的憂懼。憂度不盡世人,懼此身難成大道。」
「世人不需吾一人度盡,大道亦不需此身來成。」
「三千世界,吾只度眼前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