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裂痕
元氣涌動,寒氣刺骨,閻風所感知並不全是幻象,現實中他的下半身已被冰霜覆蓋,或許下一個呼吸的時間,一尊滿目詫異的冰人即將誕生。
咔嚓!一聲脆響,閻風毫不猶豫地折斷藏於掌中的一根木簪。
一股柔和的秘力湧出,生機勃勃,驅散那深入骨髓的冰寒,洗滌靈魂,仿似如獲新生,晶瑩而艷麗的花瓣自虛空誕生,飄然而下,夾雜著淡淡的幽香。
生之氣息濃厚,如朝陽初升,又若春雪融化,萬物復甦,閻風此刻宛若浸泡在神泉里,那種舒泰直讓他大吼大叫,暢意極了。
與之相反的是,秦玉臉色大變,早前的那份掌控一切的從容不剩點滴,極速後撤同時口中大喝:「冰封!」
可惜這回不見絲毫效果,花瓣晶瑩剔透,似乎被一神秘的力量主導,如影隨形地粘著秦玉,看似脆弱,然而劃過秦玉肉身時帶起的一竄血花,徹底改變閻風的想法。
「可惡啊。。。。。。」秦玉手握虛空,一塊寒冰凝聚而成的大盾擋在身前。
叮叮噹噹,不絕於耳,冰盾寒氣四溢,厚達一尺,仍架不住花瓣如雨點般的攻勢,碎冰飛濺,秦玉似乎承受著巨大的壓力,面色漲紅。
噗!噗!噗!
秦玉吐血,連續三口,那殘碎不堪的冰盾都被染紅了大半。
秘力退卻,脆弱而致命的花瓣消散,秦玉終於活了下來,他環顧四周,哪裡還有閻風的影子,頓時氣急敗壞,胸腔一悶,又濺一口血。
「以『生』入道啊,端是可怕,靈宗四傑當中,以她修行日子最短,卻有如此實力。」秦玉望著掌中的半截玉牌,面色相當陰沉,未有任何收穫卻白白耗掉了珍貴的保命秘器。
秦鴻、秦玉抹了一把額頭的冷汗,暗嘆走運,若是閻風一早使出,此刻他還能悠哉的呼吸著空氣?
咻!
秦鴻肉眼根本無法捕捉其身影,只見白光一閃,一道麗影便正對著秦玉,白衣裊裊,如綢緞般柔順的黑髮垂至腰間,說不出的清麗脫俗,此刻卻殺意盈盈,手中的長劍幽幽錚鳴,怒意積蓄,隨時會爆發。
「姐姐,你無故脫陣,大夥要抵擋不住了。」雪洛顏亦現身,有意無意擋在秦玉面前,臉上的焦急看不出絲毫作假。
「我要一個解釋。」雪沉雁朱唇輕吐,殺意又重了幾分。
她百般忍讓,只求為閻風謀得一席生存之位,奈何只離開一會,便感應到木簪之力,證明閻風遇險。
而罪者,好明顯當指向秦玉。
「雪沉雁,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為何要給你解釋,我要給你什麼解釋。」秦玉恢復了常態,淡然間蘊含著不滿的情緒。
「給你最後一次機會。」雪沉雁眸子堅定,氣機緊緊鎖定著秦玉,後者神色漸漸凝重。
「有話好好說,我們身處絕地,內訌只會削減有生力量,人丟了可以再找。」雪洛顏出言相勸,暗中卻與秦玉傳話,得悉一切后暗嘆可惜,對閻風身上的秘密越發有興趣。
雪沉雁不再多言,她性格看似柔弱,或許雪洛顏、秦玉都不認為她真的會出手,然而他們不懂,她內心多年來積蓄的情感,在閻風身上爆發了,閻風與當年的那個人實在太像了,品性、氣概、遭遇,就如同當年他的翻版。
那個人守護了她,而她卻守護不了閻風。
沒有人知道,如果可以選擇,她寧願放棄現在的身份,一輩子留在那個人身邊,過著最簡單的生活。
閻風就如她內心的一種寄託,才尋著,轉眼間又失去,一得一失,那種矛盾撕裂著她的心防。
真仙有怒,何況人乎?
雪沉雁持劍而立,亭亭的身子驀地爬滿了光質化的裂紋,冥冥中一聲輕嘆傳來,她便如一朵凋零的仙葩,無風自散,化成朵朵乾枯而皺褶的花瓣,寂滅於天地間。
剛才還活生生的一個人徹底失去了影蹤,別說秦玉,就連雪洛顏也大吃一驚。
劍出凌厲,若寒芒吞吐,一抹虹光仿似天外飛仙,無聲無息間划向秦玉脖子,自始自終,秦玉還保持著驚詫的表情,完全不知一下刻,他腦袋便要搬家了。
「當心!」
「沉雁,劍下留人。」
兩柄材質相近的長劍架上了,其中一把更是凌空御劍,顯現出其精湛過人的修為。
雪洛顏扯著秦玉遠退,後者摸著脖子上的一串血花,震驚不已,剛才他與死亡,只有一線之隔。
「別擋我。」雪沉雁崩開那柄玉劍,神色清冷。
「我宗與寒門一直交好,切不可胡亂妄為,以致宗門不睦。」桑宙並不退讓,來者還有桑古、荊昊,身上皆有負傷,情況似乎不妙。
桑宙詢問何事,雪沉雁只是不答,玉劍吞吐著劍芒,有一種刺目刮肉的鋒芒。
場面一時間僵持不住,雪洛顏使了個眼色,秦玉上前,抱拳高聲道:「謝桑宙道兄出手解困。」
桑宙回禮,問道:「何故如此?」
「方才暗處突然殺出一個兵靈,似為閻風而來,我拚死抵擋,閻風亦祭出秘器禦敵,可惜兵靈極其強悍,雖受重創但仍把閻風擄走。或許她怪我護人不力吧?」秦玉神情略有激憤,但不敢與雪沉雁凌厲的目光對接。
「可傷兵靈的秘器?至少得易神境修為,他如何驅使?」桑宙疑惑。
「是我贈予的,而且他身上我感覺到『生之氣息』。」雪沉雁閉目答道。
至此,眾人已清楚大概的緣由。
「閻風與我並肩而立,驅使秘器時我沾上些許氣息,有何不妥。」秦玉立即辯駁,真真假假,確是否認不了這種可能性。
「一個閑人而已,丟了便丟了。」桑古撅嘴道。
「沉雁,放下玉劍,不能因一個外人致宗門間不睦,產生芥蒂。」桑宙勸道。
雪沉雁心寒,殺意漸漸退卻,往日里溫柔、恬靜的形象不再,如一尊遺世而立的仙子,清冷而孤寂,有一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感覺。
桑宙眼瞳微縮,暗道一聲不好,他明顯感到雪沉雁的疏遠,只因一個陌生的小鬼,他一直以來的努力很可能將化為烏有。
「五星羅門陣就快被那群畜生攻破,再不跑,我們也得交待在這。」荊昊催促,那是他布置的陣法,已處於崩潰的邊緣。
桑宙凝望無盡的通道深處,大部隊早就不見了蹤影,「既已儘力,那就各安天命吧,我們走。」
「擄走閻風的兵靈去了哪個方向?」雪沉雁突然冷聲問道。
秦玉心思電轉,想了片刻后以手指示。
雪沉雁離去了。
而秦玉指的路確實是閻風逃離的方向,他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只要尋到人,總有機會索得他想要的一切。
桑宙本想阻止,但寂滅身法一出,曉是他也覺頭痛,深感沉雁天賦的可怕,只能眼睜睜看著她消失在通道的盡頭。
雪洛顏面色一沉,但很快便恢復過來,內心自有一番計較。
閻風駕馭著白綾趕路,搖搖晃晃,好幾次差點從半空墜下,皆因曾中了秦玉一記冰封,這趕路法器受損,似乎支撐不了多久。
待閻風認為逃得足夠遠,才結束這趟心顫的飛行之旅,白綾黯淡無光,失去了靈性,接下來只能依靠雙腿了。
這方天地,幾乎不能稱之為通道,四周看不到邊,若是方向感差的,或許走上一天,只是在原地轉圈子。
沒有法子,閻風只能循著來路的反方向而行,盡量保持直線,被黑暗與寂靜包裹,心頭禁不住泛起絲絲懼意。
「這是。。。。。。」
高聳的石碑如一座斷崖矗立,巍然而宏偉,有霧氣繚繞,看似普通的石材卻透發出淡淡的瑩亮,驅走了黑暗,與墓內一派枯寂的景象相比,彷彿自成一方世界。
閻風走近,一座土墳立在石碑底下,感覺此處氣息寧靜祥和,跟墓中常駐的陰冷與枯寂明顯不同。
這感覺也太奇怪了吧。
土墳四周有幾塊散落的石碑以及一堆碎石,石碑無字,卻刻有圖畫。
刻圖極其簡單,畫工粗糙,閻風凝神觀看了許久,突然目光一花,宛若穿越的時間長河,一些零碎的畫面襲來,才看出點門道。
第一福刻圖,一名持劍男子傲立於群獸當中,而真正與他對峙的,是一頭龍形生物,雖然只是被幾條粗線勾勒,然而閻風彷彿瞧見一頭身形如岳、黑鱗森森、滿嘴獠牙、血眸冰冷的凶獸,氣勢磅礴,與持劍男子激戰數千回后,被斬首於野。
第二幅刻圖似乎更加血腥,持劍男子遭數人圍攻,戰劍滴血,黑髮亂舞,狂暴的殺意貫穿天地,崩開了雲層,割裂了大地,血流成河,屍山橫陳,整副畫面以鮮血為背景,殺得天地昏暗,日月無光,濃重到極點的血腥氣彷彿凝在閻風鼻頭,久久不散。
而第三幅刻圖記錄著永恆的殤,持劍男子之妻力竭戰死,其子被擒,當著持劍男子面前腰斬,持劍男子心在滴血,最終滅殺所有敵,以超凡的神通保住其子逐漸消散的神魂。
第四幅刻圖,只有一座大墓,以及一個男人充滿孤寂的背影,他掌中托著一團明滅不定的火焰,映照出他堅毅的側臉,飽含滄桑的眼神,此刻有不可撼動的堅定凝聚。
掃了一眼地上的碎石,閻風心有所感,這記錄的應該就是兵皇的大半生,而且應該還有後續,或許記錄有關於大墓的記載,可惜剩餘的刻圖已毀,無法了解。
此人雖戰力驚世,有蓋代之姿,然而晚年凄慘,喪子斷偶,餘生獨守大墓,內心無盡的悲涼並沒有被歲月撫平,相反更沉重、蒼涼。
閻風重新把四面石碑在土墳旁立上,認真拜了拜,正想尋找有沒有離開大墓的線索,一轉身,腳步便邁不開。
一隻可怕的兵靈對著他虎視眈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