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我要報仇
在廣浩無邊的中州神土,人族仙宮有著毋庸置疑的掌控權,四座大城戍守四邊,仙城矗立正中,統御四方。
仙城西去億萬里的白虎大城,便鎮守著中州西方要地,白虎大城再往西去,便是中州與魔族所佔的西極大陸的界限。
那裡存在著一道虛空裂縫,阻擋在中州與西極之間,是第一次人魔大戰留下的遺迹,碎虛境界的大修士以鬼神之力開闢出來的戰場。
此後經年,人魔二族戰亂不斷,大大小小的戰鬥,幾乎都發生在這道空間裂縫中,而這裡,也成為了眾人口中的人魔戰場。
在戰場中,人魔二族雖然勝負兩分,但是從未出現過哪一邊越界的情況,似乎都是刻意地維持著一個臨界點。
就連魔族此後發起的數次戰爭,其發起的點莫不是南極的龍川大河,就是橫跨北極的龍嶺,他們選了龍嶺龍川這樣的天險,都不願從人魔戰場突出,可見其中廝殺之慘烈。
但是,要將魔族牢牢地擋在虛空裂縫之外,人族也付出了相應的代價,戰場上每年死去的人族修士不計其數,很多人來到這裡便再也沒有出去過。
不過人魔戰場上人族的口號卻被帶了出去:這裡沒有憐憫與同情,只有生與死。
人魔戰場上的修士都是從各門各派挑選出來的,他們在戰場上殺敵,以換取人族仙道的安寧。
但是十死無生的人魔戰場,又有哪個立志修仙長生的人族修士想去呢,答案顯而易見,所以後來從各派選調出來的弟子,莫不是門中長輩逼迫,就是些大奸大惡之徒。
後來,堂堂仙宮以為這樣做有悖天道,下令不得逼迫門中弟子前往人魔戰場,此令一出,去往人魔戰場的修士十成中便去了九成。
人一少,西極大陸好戰的魔族便大佔上風,壓的人族喘不過氣來,於是仙宮再下詔令,從各派中繳納三成的靈物、丹藥、法寶,補貼戰場所需,並且對戰場中的人族兒男加大賞賜,以求更多的人參與進去。
這樣的詔令一出,甘願前往人魔戰場的人便多了起來,但是人命大過天,此時人數依舊不夠,仙宮不得已頒下第三道詔令,若是在人魔戰場上立下功勞,其所在門派會得到相應的賞賜。
這一下又提升了不小的積極性,各門派中便有以威逼利誘、師徒情深的各種手段讓弟子去往人魔戰場。
但是他們卻不越過那道鐵律:不得逼迫。
久而久之,人魔戰場便穩定了下來。
但是新的問題又出現了,門中弟子在戰場上立了功勞,門派便得到仙宮的豐厚賞賜,這也讓不少的門派重新干起了逼迫弟子進入戰場的勾當。
不過堂堂仙宮,對於這樣的事情向來明令禁止,所以這樣的事情只能暗中進行,人族門派眾多,仙宮又怎能管顧得過來,只能是發現一處,懲處一處,但是從來就沒有完全禁除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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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笠曾經問過王典,多大的功勞可以換取一顆化神丹,如今的答案顯而易見,春秋門現在能夠如日中天的資本,就是從亂雲峰通過傳送陣直接去往人魔戰場的弟子,亂雲峰『春秋人傑』的名號,恐怕也因此而來。
他們不讓亂雲峰中的弟子離開,究其原因,此刻明了異常,這種逼迫弟子進入人魔戰場的罪名,著實不輕。
念及收徒時那金丹老者流露出的莫名笑意,雲笠就有些心寒,若不是這次出了亂雲峰,恐怕到死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雲笠沉聲問道:「難道從亂雲峰走出去的弟子都死在了人魔戰場嗎?他們只要告訴仙宮這一事實,整個春秋門,恐怕都要完蛋了,莫說是知情的元嬰真人,就算是普通弟子,恐怕都要被放逐人魔戰場。」
白靈聞言冷笑一聲,笑聲中帶著濃濃的嘲諷味道,道:「不要說進入人魔戰場的一部分人根本不願意說,就是其他人願意說,只要你花了大把靈石買通了駐守人魔戰場的人,他們的話,又怎麼傳到仙宮那些大人物的耳中呢?」
雲笠深吸了一口氣,心道果然有光的地方便有暗,整個堂堂正正的人族仙宮,此時看來也並不是想的那樣美好。
白靈又說道:「而且整個鳳瑤城幾千里方圓,你若是作惡多端,犯下滔天罪孽,最後進入春秋門,你之前犯下的所有事情都會一筆勾銷,畢竟,你已經身處億萬里之外的人魔戰場,無人會問你過往之事。」
亂雲峰上的弟子兇狠異常,這一點雲笠早有體會,從他們進入亂雲峰的第一天便有了,可能那種血淋淋的事實完全顛覆了很多人心中對於求仙問道的美好嚮往。
可以說,春秋門將亂雲峰,徹徹底底地作為了一處去往人魔戰場的踏板,也難怪乎春秋門的弟子會在人魔戰場闖下赫赫威名。
雲笠搖了搖頭,道:「那這次亂雲峰的弟子被納入其他三峰,是怎麼回事呢?」
白靈沉默了片刻,心中有些不確定,道:「這個以前倒沒有過先例,可能是仙宮那邊風聲緊了,又或者是人魔戰場那邊的風聲緊了,所以不管怎樣,只要這一段時間過去,我們還是會回去的。」
她的語氣中充斥著嘲諷,對於春秋門這種卑劣的手段嗤之以鼻。
雲笠聽來有一絲恍然,他那天在仙臨殿中的疑問此時看來卻成了一場笑話,青冥真人,堂堂燦星峰掌座,怎會垂青於他呢。
而且當他問起其他師兄弟時,昆寧和青冥都是不言不語,當時自覺他們孤處一地,興許是提起了傷心往事,此時想來,對他說了又有何用呢?
既然是假師父假徒弟,他又為何讓自己來到天羅之森,而自己也愚蠢到冒著生命危險來到這個地方。
心念及此,戾氣陡生。
白靈感覺到黑暗中這個男子身上傳來的驚人殺氣,又帶著幾分自嘲,道:「長生仙道光輝的外表之下,儘是這些人邪惡不堪的作為,你沒必要有什麼不可接受的,認命吧。」
心中那股子嗜血感覺讓雲笠呼吸有些粗重,他道:「有了下山的機會,他們難道就不怕消息泄露出去么?」
「泄露?哼,你敢污衊堂堂仙家正派,若不處你個欺師滅祖的罪名,將你流放人魔戰場,都不足以泄恨……」
濃重的嘲諷味道盪逸而出。
」我若是逃跑呢?」
「亂雲峰每一個人都用過山上的黑竹,那些黑竹,不是一般的黑竹,難道你以為自己能夠躲避元嬰真人的追殺嗎?」
她說著又停頓了一下,朝著雲笠那裡看了一眼,又道:「只要能讓門派在萬仙榜上前進一名,這些手段,於他們來說,又有什麼不可接受的呢?」
白靈口中這一段段讓人心驚的真相,都讓雲笠有種喘不過氣的感覺,那個看起來溫和中正的青冥真人,那個白衣飄然、一塵不染的男子,難道和那些個面目猙獰的魔族,沒有什麼差別么?
難道整個人族,都是這樣的么?
雲笠不敢相信,也不願去想,他唯有沉默。
二人之間一時間沉默了下來,寂靜的河谷中只能聽見嘩嘩的水流聲,彷彿歷經千萬年也不會改變。
雲笠沉靜了下來,似乎忘記了二人說過的所有話,眼睛看著白靈所在的方向,很認真地問道:「你跟我說這些,是為了什麼呢?」
黑暗中他聽見了白靈站起來的聲音,她似乎轉過去看著奔流不息的河川,冷漠而無情地說道:「我要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