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朱亞
有人問王嶂,「太守大人,你怎麼做。」
他回答:「嗯,我可以提供一定糧食給他們。但是我得跟流民說好,在種的糧食收穫前,我只能盡量保護大家的人身安全和社會秩序,不足的糧食還需要大家想辦法。
再比如,拿一些東西去換糧食。如果他們打劫的話,我也從輕處置。
等到糧食收穫后,我就不准他們干違法的事情了。」
那人面露驚訝:「太守大人,此事萬萬不可,縱容百姓,難免侍中聽聞,上報陛下。」
王嶂向來不以為然,對侍中,中常侍沒有半分敬意,只是道:「亂世當用重典不假,可窮困會讓人活不下去,拿起身邊的一切,殺死阻止自己活下去的人,毫不手軟的殺死。」
那人思慮片刻,心說這是好辦法,至少不會讓流民變成匪徒。但具體實施,頗有難度。
想了又想,他說:「如此多的流民,單單奉高流民便上萬,更別說其他縣,恐難以養活如此多的人,到明年。」
他們默契的沒有提及雒陽,山高皇帝遠,等朝廷平定浩大黃巾之前,錢糧都得泰山郡供養。
泰山郡富庶不假,但依靠泰山一地養活十餘萬流民,情形不大樂觀。
王嶂這段時間跟世家好好的交流了一遍,信心十足的說:「我可以介紹一部分人去給本地大家族服役,這樣也能養活一部分人。」
「這」那人循規蹈矩慣了,作為佐吏,見太守的面屈指可數,見他跟自己說這般大事,暗道不好,如坐針氈的聽著。
「怕是不錯。」他思忖,得出四個字。
作為泰山郡位小權重的小吏,他對泰山了如指掌,一條條信息綜合在一起,龐大的泰山變得條理清晰,任何信息他都如數家珍。
這便是他此刻出現在這裡的意義。
「太守所說的世家泰山不少,各有訴求不假。但對於田地,人口,他們毫不客氣,只要有,就一定會收入囊中。只是,泰山一地,區區十餘萬人,恐怕不夠他們分……」
聽著他娓娓道來,王嶂鬆了口氣,對世家他自詡了解但能不能打動他們的心,這一點,他不清楚。
他問:「不夠分,這泰山郡的世家有多強?」
小吏苦笑:「手可通天,若是太守給予權利,讓陛下不許之事光明正大,他們胃口不小,加之周邊州郡,便是二三十萬人,也不夠分的。」
王嶂一時語塞,伸出的手抽了回來。
「初入者總是大無畏,根源就是老祖宗說的話:初生牛犢不怕虎。等成長到了某種地步,就會發現一個個新世界,一個個光怪陸離的世界出現,就在眼前,以一種新奇,怪異的語調跟你打招呼,全然把你當做熟人,那種心底的熟稔仍誰都裝不出來。等熟悉這個世界之後,對這個世界明裡暗裡的掌控者有了一定了解之後,對於這一切,總是厭惡多過於喜歡。」
他踱步,自言自語。
小吏像是鼓足了心中勇氣,想要提醒太守,他是主記室史,官職小的可憐,幾乎相當於吏,太守府中邊緣化的人物。這樣的人物見到太守多是在年末,尋常時候,同大大小小的官吏一起跟著太守出巡,或是行走時碰見,前者昂首而去,後者忐忑不安的原地站立不忘躬身。
這是東漢,跪拜往往是對父母和天子,對上官,鞠躬已經是尊敬。
「如果有機會,我一定要把那些世家拉攏到自己的陣營裡面來,無論如何,未來會如何,我都得這樣做。為了自己,也為了這個民族。」他止住微不可聞的聲音,茫然的看了看,看到主記室史朱亞后,怔了怔,招呼道:「坐吧。」
朱亞低著頭,盤腿坐下,聽太守問:「朱主記,不知他們可願意弄足夠多的人口?」
主記室史一臉不可思議,想不到太守大人膽大如此,竟敢公然買賣人口。
王嶂很久不說話,心裡盤算著如何限制世家,如何把人口弄到自己手上,而非交於世家大族。
泰山什麼都多,除了人口,山地易守難攻不假,但本身就是一個陷阱,難以供養足夠的人口,本身就限制了發展。
王嶂選擇泰山是為了地利,天時地利人和,也就地利能夠在第一時間跟隨,易守難攻的地形,只要熬過了黃巾之亂,中原大地再無大亂,吸納足夠的人口悶頭髮育,不需要多少年就能成了強郡,供養士卒,爭霸天下。
願意來這個時代的人,有幾個安於現狀,不想實現一腔抱負,手提百萬軍,醉卧美人膝,美妙不可言。
他是深深愛上這種感覺,能夠一言殺人,執掌一方的感覺不要太好,要知道這是東漢末年,可以一夫多妻的好時代。在這個時代,無論做什麼,只要有權利,就不算錯。
殺一人為罪,殺百人為魔。殺的越多,恐懼中夾雜的稱讚聲便越多。世間莫名的事,這是其中一件,談不上多怪,卻能說明一切。
王嶂忽然冷笑:「倒也不意外,官宦之家,便是一年,都能存糧不少,日積月累,如今換庶民生命,再划算不過。」
只是一秒鐘,他腦袋裡就閃過很多念頭,截然不同的念頭混雜在一起,未來變得美妙。
只是,那時候恐怕這些世家抖不想認識他了。
「麥熟還有多久?」他想到一個不算問題的問題,若是麥熟,是否要派遣軍隊出城,是否要保護下一年的口糧。
朱亞也想到了這個問題,身子一顫:「這,恐怕由不得大人。」
數不勝數的庶民在天地忙碌,會出現什麼問題,明知故問。他們無法放棄自己下一年的口糧,種子。就像他無法放棄眼前的一切,追求那些虛幻的東西。活著本就不容易,更不容易的是堅強的活著,看著自己的東西被掠奪一空。
更恐怖的是,這泰山,若是沒了明年的口糧,百姓恐難十存一,遍地饑民還算好,他們參加黃巾,別說泰山郡,便是自己的性命他都沒把握保留下來。
一步錯,步步錯,事到臨頭,其實沒得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