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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巨鹿

  巨鹿郡位於冀州中部,從郡治癭陶縣到太平道大本營巨鹿,一路不乏太平道信徒,他們連綿不絕,順著官道前往巨鹿。


  孟子玉騎著高頭大馬,帶著二三隨從,踏著冰雪消融后的泥漿,快去穿行。


  他負責魏郡傳道已經數月有餘,昨日到了癭陶,今日趕往巨鹿。


  打理的乾乾淨淨的長發束在腦後,玄色勁裝在他身上格外有型,型似絝,用鹿皮縫製。


  他的隨從腰間掛著漢劍,一絲不苟的伏在馬背上,同他一道趕往巨鹿。


  他忽的停下戰馬:「你們說,這就是我們想要的黃天盛世?」


  隨從不敢回答。


  戰馬繼續賓士。


  入夜,巨鹿城門口,張寶等候多時,不是兄長所有徒弟他都會親自迎接。


  馬蹄聲近了,教徒們看著張寶,拜了又拜,被黃巾力士帶到一側,填飽肚子,安置在城外居住。


  十數日,巨鹿城外聚集教徒便有七八萬人,混亂之餘,一支由黃巾教徒組成的軍隊,黃巾軍成立,負責安撫教徒。


  孟子玉翻身下馬,眼見張寶迎來,招呼左右:「學生見過師叔。」


  張寶話不多,見他說完話目光偏向一旁,不禁笑了,「子玉可曾見得這般光景,七、八萬教徒聚集於此,只為了見兄長一面。這幾日,來往教徒眾多,可稱的是盛世。」


  孟清不說話,掃了眼教徒,那一口口大鍋,與隨從對視,不得不說:「胡鬧!七八萬教徒一日所用糧草足以供給五萬大軍,一二日也就罷了,長久下去,黃天盛世,何時能現於世?」


  張寶一怔,聽孟子玉一字一頓:「師叔,近十萬教徒由我等供養,長久如此,我太平道可否支撐下去?師尊預備三月五日起事,今日已然一月十九,卻不見巨鹿有半分準備……黃巾力士雖能一以當十,三百之數可能對抗河內三千虎狼之士?」


  嚴政不忿:「教徒不遠千里來巨鹿,師尊歡迎還來不及,怎會因為糧秣驅逐他們?若無教徒,黃天如何取代蒼天?」


  「兵不在多而在精,我太平道傳道至今,有多少教徒是他們發展出來的?有多少是我等苦口婆心,告知黃天,真理?」


  城門下的爭論沒有勝負。


  嚴政理屈詞窮不假,卻不願意認輸,咋咋呼呼,活像刺蝟。


  張寶嘆一口氣,剛想說話,兄長的衛士來了。


  穿過街道,暮靄沉沉楚天闊,幾行黃巾軍齊步走過。這些人有別於尋常黃巾軍,舉手投足間有幾分精悍,像是精銳。


  「一月三日,濟南國小渠帥王晟便到了,每每建議都直指教徒,十日去了齊國。這些黃巾軍便出自他的手。」


  張寶留不住王晟,索性給他自由,任他前往齊國布置。


  孟清向來不喜歡感慨,心思轉動,問:「這等黃巾軍有多少,竟敢光明正大,巨鹿城可曾封鎖。」


  張寶心思通透,當即喝道:「來人!傳我命令,即刻封鎖巨鹿城!」


  嚴政更是如臨大敵,此番做的是大事,稍有疏忽,便免不了家破人亡。自己死了也就罷了,太平大道……


  「師叔,我領人負責城防。」他領命。


  張寶也不廢話,一揮手,帶著孟清快步奔到一間尋常的店鋪門口,推開進去。


  自前天晚上開始,張角便在這裡,將巨鹿作為起義的原點。


  「孟子玉平素淡然,今日匆匆,倒不常見。」


  大抵是被張角的淡然感染,孟清深吸了一口氣,方才道:「師尊,弟子在鄴城嘗聞,三月五日而起,擇其精銳,今日黃巾不過五百。敢問師尊,城中多少黃巾軍?」


  「黃巾?這倒是貼切,孫橋,王晟都曾進言,曰:貴不在多而在精,士卒甲胄齊備,交由虎狼之輩率領,方能勢如破竹。」張角已經不是第一次為弟子這般解釋,倒是輕車熟路。


  「喝茶。」一道童在一旁遞過茶水,簡單,粗暴的方式,味道有些像後世的茶。


  這是孟子玉的味蕾反饋的信息。


  潤了喉嚨,孟清不曾顧慮,這是造反,殺頭的大事,不是早飯,一頓飯,無甚緊要。


  身處黃巾,他想做的事只有一件,儘可能的保存實力,前往黑山,收編張牛角,褚飛燕,及其麾下的黑山賊,正式插足冀州局勢,小心謹慎點,誰也奈何不了自己。


  未言勝,先言敗。這是他在魏郡思慮良久得出的結果,無論以後如何,活著最重要。


  「巨鹿有多少帶甲之士,三十六方又有多少?」他算不得局內人,對黃巾部署不甚清楚,除了魏郡,鄴縣,也就是俗稱的鄴城,其他地方,他兩眼一抹黑,不清不楚。


  張寶回答道:「巨鹿城中此刻有一萬精壯,到起事之日.……恐怕難以跨州擊郡.……封閉巨鹿以防走漏消息,其實已經是最明確的信息,他們恐怕已經在做準備,拖延不得。」


  在場的人臉色一變,包括張角,他收起了風起雲淡,正色道:「三十六方每一方都有數百教徒,忠誠,對數百郡兵,倒也不怕。」


  孟子玉倒吸一口涼氣,算是明白自己面臨什麼樣的局勢。


  值得慶幸的是,黃巾的統帥是張角,而非自己。朝廷的雷霆一擊落在豫州也好,冀州也罷,區區一個小渠帥,他們根本不放在心上,事實上,他們無力反抗。


  「若是起事,在冀州能有多少甲胄,武器,那些世家願意支援多少?」他索性挑明,不免有些咄咄逼人的味道。


  門忽的開了,一個健碩的人影走了進來,忽的大笑:「早就聽說你的名字,沒想到今日一見,下次相見還不知是什麼時候,在下涿郡小渠帥孫橋,久仰大名。恩,其實今天剛剛聽說。」


  孫橋說話糊裡糊塗,唯獨孟清聽的明明白白,知曉他的意思。


  「涿郡的話,還望珍重。」孟清也不詫異,提醒一句便作罷。黃巾的趨勢便是自掃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


  孫橋站定,厲聲道:「天地不仁,萬物皆為芻狗。朝廷不仁,縱然我等生於此地,長於漢國,仍不免為之神傷,報國無門,又恨這朝綱,定下誓言,約定雒陽城中見。便不免……起義。」


  「若是起義,準備自然是越充分越好,起義時間則是越快越好,如果可以的話,放棄雒陽。」孫橋做事嚴謹,雖不知馬元義是何等人,有何才能,仍然不願意放棄這樣一個大渠帥。


  這樣的大渠帥,蠱惑人心自是不弱,放於兗州,那何進若不分兵兗州,他卻是不信。


  鄧茂跟隨孫橋進來,見一眾大佬相談,自己站在角落,此刻方才插話:「某家倒是覺得,拿下雒陽才好。」


  孫橋白了他一眼:「雒陽三千北軍,河南尹掌三千帶甲,加之司隸,郡兵,驛卒,賊捕,便是五萬人,也湊得出,再三河徵召,數日便有十萬大軍。那河內太守何邡徵召三千人,由尚書令盧植率領,怕是孟子玉比我更加清楚。」


  孟清臉一黑:「要是我碰到何邡那孫子,直接弄死。丫丫的徵兵也就算了,還超額,跟盧子干說太平道即將叛亂,三千人加上河內的二千郡兵,這就是五千人。還甲胄齊備,武器精良,盧植率領,任誰都不能輕視。」


  張寶寬慰道:「河內大族已然不滿,那三千人遲早要還回去,但二千人守備河內一二城,這雒陽便進不了。兄長?」


  屋內沉悶,鄧茂幾欲說話,都被氣氛堵了回去。


  最後還是張角道:「大漢一國之運,皆在雒陽,拿下雒陽,大漢可除,拿不下,空有百萬帶甲,也不免一場空。」


  信賴在很多時候並不理智,但他們對張角的信賴遠遠超出孟清和孫橋的想象。


  他們就像是局外人一樣,商談,得知一人準備去黑山,一人準備拿下劉備三兄弟,不免互相唏噓,都不容易。


  翌日離開時,好在都沒有空手而歸,時間定下來了,提前到一月二十八日,暫時只告知大渠帥,小渠帥交由大渠帥統帥,讓馬元義自行考慮於雒陽發不發動起義。


  孟清明白,這是張角還想賭一把。


  他就是一個賭徒,睿智的賭徒比尋常賭徒冷靜,但會梭哈。


  帶著五百人,和足以裝備一千人的武器甲胄,趕回魏郡。張寶還是拒絕了提供教徒,去黑山,只是答應遣返教徒。


  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地見流民。


  孟清不知道未來該如何,只知道屬於自己的大世已經開場,這天下應該亂上一亂,讓世家見見庶民的怒火。


  他只知道,自己不是屠夫,更不是棋子,誰都能操控。


  隱隱的,他看到了屍山骨海。


  帶著左校踏足魏郡已經是第二天的事。


  他開始遷移流民,信徒,編練士卒,於武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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