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於家風波
於家上下震動，紛紛從各門各戶走出，聚集到家族的大堂中，都想要看看這次究竟弄來了什麼好東西。這甚至驚動了於家的掌家人，親自出來對這蝠翼怪進行查看。
於武口若懸河，唾沫橫飛，將自己在墓中的所為誇大了不知多少倍。「你們知道這是個什麼寶貝，我告訴你們，這東西了不得，別看模樣不咋地，說出來能嚇死你們。他身上隨便一點零碎，那肯定就是千金難換的東西。」
有人打趣道：「於武，難道這是個西天取經的和尚，讓你給扛了回來。」
於武一拍大腿，想要稱讚，不過卻拍在了自己的傷口處，頓時一陣齜牙咧嘴。好半天才撮著牙花子說道：「對啊，您老真神人，慧眼如炬。這麼說吧，這即使不是個唐僧，那也差不離，可謂是肉身仙藥。」
於家眾人倒吸一口涼氣，有人不信，發出些許的嗤笑。於武忙道：「你們知道這東西活了多久，足足有千餘年。我在墓中聽得是真真切切，要不然，古家那幫人能興師動眾地去那裡，諸位都知道，一般的墓，根本入不了古家的法眼，若非真有好東西，古家瘋了去那麼個地方。這次要不是我們的人機靈，盯著古家的動靜，我們哪裡會撈上這麼個好東西，落入古家人手中，我們可就虧大了。」這傢伙，出去不撈點東西就是丟了財，也難怪其他幾家對於家有些看不上眼。
於家上下一片喜氣洋洋，交口稱讚，紛紛感嘆於武這次立下了大功，更有人眼中透出一片火熱，目光灼灼，看神情恨不得馬上吃上一口唐僧肉。
於武拍了一個小伙的肩頭，大聲說笑道：「於西，看你小子哈喇子都到嘴角了，活脫脫妖精見了唐僧肉，垂涎欲滴啊！」
眾人一陣鬨笑，於西被這樣說感覺有些不好意思，咽了一口口水，涎著臉道：「那是自然，若是吃上一口肉就能長生，哪個不羨慕。於叔你真有本事，竟然能找到這麼給力的寶貝，真真是勞苦功高，藝高人膽大，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那古家的目標天下有幾人敢截，也就咱於家人了。」於西心道，此時甜言蜜語，將來若是分這唐僧肉時，自己也撈點好處，要不然族中這麼多人，再加上有些人肯定囤積唐僧肉這種稀世寶貝待價而沽，到時候族中的小輩包括自己還不知道能不能分到這種好處，此時先打打基礎，以備來日方長。
於武哈哈大笑，甚是得意，錘了於西一拳，道：「算你小子有眼力，知道咱於家的本事。最近沒留意，你這嘴皮子功夫高了不少，不知道地下的功夫有沒有長進，改天叔給你開開竅。」
於西腹誹，不過臉上卻露出了花開般的笑容，拱手道：「叔你肯指點，小侄三生有幸。」
「小心些，需知唐僧肉也不是容易吃的，多少妖精想要吃一塊肉卻成了棍下亡魂，雖然現在倒不至於出個孫猴子，不過這東西真要是活了上千年，那肉過沒過期也難說的很。」有個身穿黑袍，身量甚高的老者慢慢說道。
眾人聽了這話，頓時從狂熱中清醒過來，於武卻心道晦氣，好不容易弄來個好東西，眾人都興高采烈，偏偏這個老東西卻潑涼水，在於武看來，他分明是嫉妒自己立下的功勞，不滿眾人都圍在這裡恭維自己。不過，這個老者在族中的地位很高，即便於武也要稱呼一聲「叔爺」，他真名為於耀彤，本身已近九十歲，是於家碩果僅存的老輩人物，是族中的大長老，他的話，即便是族長都要考慮。此人最易招人恨，經常在別人的風光時刻潑冷水，雖然是好意，不過卻不見得每個人都能體諒其用心，可謂劣跡昭著。一看此人講話，眾人的熱情立刻就被澆息了，對於於武來說更是難受，就像本來在雲端聽著眾人的奉承和羨慕，不過卻天降冰雹，硬生生將自己從雲端給拍了下來，心中那份鬱悶，別提多彆扭了。他心有不甘，壯著膽子問道：「叔爺，您老也太謹慎了，不至於這麼嚴重吧。」
於耀彤眼中寒光閃動，寒聲道：「你小子就是毛毛躁躁，從來不肯聽老人言。這要真是個唐僧還好，若是個蝙蝠精，吃上一塊肉就把你毒得七竅流血，到那時你再說什麼謹慎小心都晚了。」他轉頭四顧，接著道：「你們其他人也是如此，須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地下討口飯吃本來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萬事小心才能保得平安，留的性命才能圖謀其他，不得一味用強蠻幹，到頭來害人害己。」
一眾小輩點頭稱是，不過其中嬉笑者有之，腹誹者有之，鄭重者有之，真要說能把這番話聽進心底去的，有幾個就不得而知了。
於耀彤見到眾人的神態，嘆了口氣，心中暗自感嘆，雖然自己在協助族長管理整個於家，不過這麼多年下來，族中的風氣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變了，邪門歪道，不思進取，一味逞匹夫之勇，搞得整個家族像是強盜似的，哪裡有半點掘金世家的樣子。想到這裡，他不由又是痛惜又是自責，深深感到自己沒盡到最大的職責，於家此時不正之風的形成有自己一多半的原因，若是嚴於管教，那於家年輕一代肯定不會成這種樣子。不過現在說什麼都於事無補了，只能趁著自己這把老骨頭入土前，盡自己最大的力量將於家帶到正道上來，以免越陷越深，誤入深淵。
於武此時收起了那副嬉皮笑臉的模樣，向於耀彤近前走了兩步，沉聲道：「叔爺，那您老說眼前這局面該怎麼辦？」
於耀彤捋著長髯，沉思不語，片刻后，他似乎打定了主意，開口道：「大家先冷靜，聽我說，此次於武能從古家的目標中截獲寶貝，可謂技藝不凡，膽大包天，這寶貝若是真的，那麼不用說，於武為於家立下了天大的功勞，簡直可以比肩我們於家的老祖宗。不過，若這寶貝不是我們想的那樣，那就保不準對我於家是個天大的災難。因此為了慎重起見，大家先不要輕易接近這個寶貝，還是先將他交由族中保管，等族中研究透徹再給大家一場機緣。」
眾人有的暗中嘆息，若這寶貝被族中保管，誰知道有沒有分出來的機會，有的稱讚大長老真不愧是人老成精，在這麼天大的喜事面前竟然還能保持冷靜，絲毫沒有被喜悅沖昏頭腦，果然不愧是於家頂尖的人物。
此時，有人發現那蝠翼怪人竟然有了醒轉的跡象，對者於武發出憤怒的吼叫，眼神中透出受困小獸般的光芒，茫然中帶著畏懼，中間又有絲絲憤怒。他掙扎著發出低沉的吼叫，身體扭動著，不過顯而易見，用在捆住他的手腳的繩子是特製的貨，根本沒有被這種程度的掙扎而斷開，反而有種越嘞越緊的感覺。
於武退後了幾步，離著這個蝠翼怪遠遠的，以免被這蝠翼怪突然咬上一口，畢竟只捆縛了他的手腳，卻沒封住他的利齒。
旁邊過來幾個人，要將蝠翼怪帶到族中特製的牢獄。
「慢著。」於耀彤緊走兩步，來到了蝠翼怪的近前，雙手深處，按住了蝠翼怪的頭顱，顫顫巍巍的手指掃過蝠翼怪的臉龐，將他臉邊的頭髮撩到額頭兩側，湊近身前細細查看，眼中露出懾人的光芒，面上卻露出了恐懼的感覺。
「大哥？」於耀彤喉頭抖動，顫顫巍巍吐出這幾個字，似乎用盡了渾身的氣力一般。「大哥真是你嗎？天哪，究竟在你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情，你可讓我們一頓好找……」
蝠翼怪眼眶竟然濕潤了，從劇烈的掙扎中平靜了下來，雙目灼灼的望著於耀彤，發出低沉的吼聲，似乎在回應於耀彤一般，不過這吼聲低沉嘶啞，像是野獸一般，在場的人中根本不知道他說得究竟是什麼？
「於希海？」於武瞪大了眼睛，恨不得有一道雷咔嚓自己一下，晴空霹靂，難道這次真是失算了，竟然撈出來一個人，而且是和於家關係重大的人。據說此人都已經消失了，此時竟然活生生的出現在眼前，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大哥，若真的是你，你點頭我就知道了。」於耀彤淚流滿面，激動的聲音都嘶啞了，見到這個蝠翼怪根本說不出話來，趕忙出謀劃策，他說完后，緊緊盯著眼前的人，唯恐因為自己一個眨眼的小動作就錯過什麼。
蝠翼怪雙目也泛起淚光，望著於耀彤，脖子微彎，點了點頭。
「轟！」
眾人炸開了鍋，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明明是於武帶回來的寶貝，哪知道卻是一個老熟人被送到了眼前。
「他究竟是誰？」有年輕一輩人不知道。
「難道此人是於家當年突然消失的那幾個頂尖人物中的一個？」有人猜測。
「能讓大長老古井無波的心緒激動成這個樣子，看來此人了不得，說不定就是於家當年的頂尖人物。」有人目光敏銳，瞬息之間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這倒好，唐僧學會了七十二變，瞬間變成大長老的老熟人，眼看到手的長生丹藥煙消雲散，我等很痛心。」有人幽幽低語。
「小輩聒噪，都給我退下。」一聲厲吼，於耀彤鬚髮皆張，怒目而視。
眾人一陣驚愕，因為大長老從來沒有這麼聲色俱厲的亂髮脾氣，雖然時常說些打擊大家信心的話，不過卻一向是一派肅然，沒有表現的這麼情緒化，今日不知道什麼原因，竟然令大長老如此師太，在一眾小輩面前線路大長老的威風。難道因為眼前這人，令大長老情緒激動不能自己。
雖然眾人甚是驚愕，不過對於族中僅次於族長的二號人物，即大長老的話卻不得不聽，眾人或嘆息或搖頭或好奇地一一離開，轉瞬之間，廳中僅僅剩下了於耀彤和蝠翼怪。於武遲遲疑疑不想離開，於耀彤見此，微皺眉頭，望了一眼蝠翼怪，對於武說道：「既然你不想離開，那就在此聽著。不過，今日所見所聽，切不可外傳。」
「哎！」於武見目的達到了，無比痛快的答應，顛顛的跑到一邊，搬過來一隻藤椅放在了於耀彤的身後，要扶著他坐下。
哪知於耀彤卻沒有理會，而是徑自走到蝠翼怪的身邊，俯下身子，將蝠翼怪身上的綁帶給解了開來。
於武本來想阻止，不過見到了剛才的情景，自然知道這中間肯定有什麼不為人知的隱情，大長老和這個蝠翼怪似乎認識彼此，那他自然不會再做些費力不討好的事情，只是輕輕地走到大長老的身邊，以防蝠翼怪傷人。
於耀彤將蝠翼怪攙扶起來，扶著他坐到了藤椅上。這一幕驚呆了於武，雖然早已經在猜測兩人相識，不過大長老的這一舉動，明顯表明蝠翼怪的身份非同一般，兩人不僅僅是相識這麼簡單。
蝠翼怪在藤椅上坐下，雙臂緊緊抓住於耀彤的胳膊，雙唇翕動，似乎要說些什麼，不過發出聲來，卻是「嗬嗬嗬」的聲音，緊接著眼淚就從他眼睛中溢出，無聲無息，從滿是悲痛的臉上涔涔流下。大悲無聲，廳中的氣氛陡然沉重，即便是什麼都不了解的於武見了這個表情，心中也不由生出惻然的感覺。
於耀彤擦了擦眼角的淚水，沉聲說道：「大哥，你這些年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