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片場里,三K的英雄救美
在片場,鄧晚風可謂是出盡了風頭,今時不同往日,她的場面極盡鋪張奢華誇耀之能事。隨從多得驚人,房車、保姆車整日都停在門口亮相,保鏢保姆走馬燈似的圍著她轉,隨時了解她的需求。侍侯一個半身不遂,生活不能自理的待死老人也不必如此費心巴力。
而我只有一個小賀跑前跑后,孤軍作戰,勢單力薄。因為一切都是背對著江朗進行的,所以便沒有堂而皇之與其一爭高下的後盾和排場,與其相比,我倍顯孤立無援和窮酸寒傖。
只要一到休息時間,什麼銀耳燕窩粥、冰糖蓮子汁、紅豆臘八蜜等香噴噴的高級補品便全都源源不斷地圍上鄧晚風。湯湯水水將她滋養得嬌嗲誘人,底氣十足,與我針鋒相對的力道又增添了無窮。
而她這當又出奇地慷慨好客,上至導演下至做清潔工的阿媽個個都有的喝,整個片場瀰漫著一股誘人的香甜氣息。往往這時獨自一人坐在藤椅上喝涼茶的我便會氣得七竅生煙,小賀這個狗東西立場也不堅定,常常跑到那邊揩油,弄得我差點不顧身份地要朝所有人失聲尖叫。幸虧我對自己的拍攝表現還算滿意,否則真要氣急攻心地患上神經錯亂,現在我只想立刻結束工作,離開這個鬼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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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維陳居然是這部廣告片的服裝總監!由於他在服裝界的地位連導演都對他恭敬有嘉。當他初來片場,看見我和鄧晚風之間的明爭暗鬥時,他毫不掩飾他的好奇和驚奇,以他和江朗的交情看,他應該很明白我和鄧晚風之間的「淵源」。
隔天,我們拍了一組戶外鏡頭。大體創意是兩位美女甩著長發在噴泉里嬉戲游水,陽光將濡濕的頭髮照射得晶瑩透亮,從而吸引住男主角的愛情眼球。
我們倆各自換上戴維陳設計的白裙,在噴泉里做著規定好的設計動作,嬉戲、戲水、歡笑。鄧晚風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幾次將我撞跌,因為我的跌倒阻礙了拍攝進度,導演很輕易地就將不滿浮上臉。
我渾身上下都濕透了,想必內衣也被濡得原形畢露,像被人偷窺一般感覺很差。眼睛被水花濺得看不清鏡頭機位,大太陽下反光板反射出的強烈銀光刺得我頭暈腦脹,早上又沒有吃多少東西,遲早都要跌進水裡……
誰來幫我?我幾近絕望。
「停!」這個導演之外的男人聲音救了我。
我抓住噴泉的池沿固定住身體,同時睜大矇矓的雙眼去尋找這個敢代替導演下命令的男人,居然是三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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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攝現場此時此刻無緣無故地安靜下來,所有人都默默無語、噤聲不言,連道具工搬東西時也輕手輕腳,皆像有所忌怕。
隔著攢動的人頭我著見平時頤指氣使的導演正向三K低聲下氣地解釋著什麼,陪同三K一同前來的戴維陳附在我耳邊低聲告訴我:「三K是這部廣告片的投資商。」
原來如此,怪不得導演一見到他就憑空矮下半截。
今天天氣無常,剛剛還晴空萬里,轉瞬間就有點發陰。冷風陣陣吹過,溫度也無故降下來,我穿著濕淋淋的裙子就更顯抖索。
小賀不知從哪兒找來一條破毛毯,讓我湊合著披上,好歹擋擋風。剛開始我還為顧及形象死活不肯接受,在打了一個異常痛苦的大噴嚏后,我不顧一切地從他手中搶過毛毯三下五除二就將自己包裹成密不透風的肉餡兒棕子。
鄧晚風坐在有暖風的保姆車裡端著一杯熱氣騰騰的咖啡向我炫耀般地頜首致意。
我故意視若不見,心裡卻差點氣出內傷。三K向我大步流星地走過來,導演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面,像條巴狗。
「先回去吧。」三K對我說。
我有點驚訝:「不是說為了趕進度要工作到明天凌晨嗎?」
「那是他們。天氣太冷好像會下雨,你的戲份明天再拍,早點回家吧!」
「是啊,是啊!」導演在一旁鸚武學舌,「你和鄧晚風的分開來拍,後期做一下剪輯就可以了。」
我凍得牙齒抖顫,雖然驚喜,但也沒力氣表現。
三K覺察出我的不妥,朝身後揮揮手,一個劇務拿著一件裘皮大衣一路小跑地遞過來,他親手替我披上:「這是皮草商贊助的,穿上吧。」
我被溫暖柔軟的大衣春天般地包裹住,嗅著皮草特有的芳香氣息,有一瞬間竟感到不太真實。這幕情形像極了王子救公主的再版,心底如同連環綻放的煙花一樣,美好而親切。
我側目望望保姆車裡的鄧晚風,果真,她臉稍有變色,眼神也很不自然。我在心裡暗暗好笑,有了捉弄她的念頭。
我故意對導演說:「導演,你好像很偏心呦,鄧晚風看起來似乎處處都比我受優待。」
「哪兒有,哪兒有。」導演瞄瞄三K,似乎很緊張。「怎麼沒有,明明她自己有保姆,劇組還給她加派人手供她使喚。呶,據我所知,那輛房車就是劇組重金替她租賃的,同是女主角同拿一樣片酬,為什麼待遇不一樣?導演,你可得一碗水端平啊!」我端著肩膀昂然地說,有了三K撐腰,我底氣足得就像是充足了氣的氣球。
「是嗎?」三K皺眉,將質詢的目光投嚮導演。
導演結結巴巴,在三K的審視下無地自容:「鄧晚風很有背景,聽人說她男朋友是黑白兩道通吃的大哥……」
黑白通吃?我不可思議的倍感好笑,這傳得也忒邪了吧?但鄧晚風是依靠江朗的力量才有了今天的地位卻是不容置疑的。
一想到這兒,我有點發抖,卻並不是因為寒冷:「我要回家。」我一字一頓地咬著牙說,「就坐那輛保姆車。」
三K凝視著我,黑亮的眼睛里有抹耐人尋味的深思,不消說,他猜透了我的心思,於是他嚮導演使了個眼色。
導演苦著一張臉,看起來似乎很為難,皺眉思量一下該如何開口后,便一溜小跑地跑向那輛穩如泰山的保姆車。
我和三K並肩站立遠遠地望著:只見導演小心地敲敲車門,門開了,他伸進頭去,外面只撅著個元寶似的屁股,怕是在進行艱難的談判。但不消一會兒,他身體就向後踉蹌地一彈,車門猛地關上了,似乎被裡面的人毫無餘地地推了出來。
導演不甘心,厚著臉皮又敲車門開始第二輪攻勢,這回上半身倒是在車裡埋了好長時間,應該是略有轉機。果然,下一秒鐘他如釋重負地抽回身子,鄧晚風也隨即心不甘情不願地下了車,不依不饒地嚮導演發著牢騷,導演則在一旁奴性十足地連連撫慰。
遠遠地,她看見了我和三K,目光立刻變得敵視而警惕。
我冷笑一聲,挽住三K的胳膊款款地走近他們,姿態高貴地向鄧晚風道謝:「謝了,晚風,我的合作夥伴們當中雖然屬你最難相處,但最慷慨大方的也是你,放眼望去,有哪幾個捨得把昂貴的房車隨便借給別人用的?報歉,身上都濕透了,恐怕會把你的車子弄髒,但也沒有辦法了,我回家要緊,老公還等我回家給他煮飯呢。這個江朗,對我就像個離不開媽的孩子一樣。唉,想想我一個人回家休息享福,卻把你們丟在這裡挨累受凍,而且眼看就要下雨了,你卻連個避雨的地方都沒有,真是讓我於心不忍。」
如我所料,聽了這麼一番話,鄧晚風的臉立刻風雲變色,只差沒有飛沙走石了。
我得意地笑笑,轉身上了房車,向三K揮手道別,還破天荒地給他回了個柔情蜜意的飛吻。
三K粲然地笑開了懷,笑渦很深,緊接著向我敬了一個頗有戲謔意味的童子軍軍禮。
我覺得他今天的微笑特別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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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漸行漸遠,我透過後車窗回首凝望,隱隱看見鄧晚風正當著三K的面嚮導演大發脾氣。我有了欲探究竟的好奇,當下便去撥打導演的手機,想藉機聽聽她倒底在鬧什麼。手機剛一接通,鄧晚風尖厲的女高音便像炸雷一樣撞進我的耳膜:「你倒底是要我還是要她?」
導演勸阻的聲音:「算了算了,別鬧了,大夥都看著呢!」然後聲音由遠及近,「喂,哪位?」
我冷靜地掛斷,下意識地重複一遍:「要我還是要她?」這大概是她要挾所有男人的慣常用語吧?
回到家剛剛躺在床上,天空便烏雲壓頂,大雨也隨即傾盆而下。想象著鄧晚風淋成掉毛孔雀的狼狽相,我微笑著進入了夢鄉。
一覺睡到日頭西沉,醒來后全身舒泰至極。窗外大雨不知何時已停,空氣清新沁涼,平台上弔掛著的藤類植物上綴滿了鑽石般耀眼的水珠,更顯其綠意濃濃。
推開窗子,俯視雨後寧靜清潔的街道,我伸開雙臂做了一個久久的深呼吸,覺得生活真美好。
江朗還沒有下班,我哼著調子在廚房裡細研菜譜,打算做出幾道高水準的菜肴來準備晚餐,順便感謝白天三K的義舉。
正忙得焦頭爛額,三K打來電話,他告訴我他的房子已經裝修完畢了,他打算搬回去住,今晚就不過來了,並感謝我這一個月左右的盛情款待。